3 第二章(1 / 1)
第二天天明,我便离开了客栈,踏上了回沂都的路途。没有马匹,我打算出城便运轻功,大约也不会慢太多。
清晨进城的人多,出城的却少,待我到城门口时,城门尚未打开,只有我和另外一辆大马车在等着。等待的时候,我出于无聊看了看那马车,却看出些许不对劲来。
那马车……过于沉重了,仿佛里面装着太多东西。我只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马车一次,也正是那一次给我招来了致命的追杀。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却没想到这组织庞大到我这么快就再一次和他们相遇。横竖已经惹上了,不如主动点跟过去,怎么着也能先发制人。
我这样想着,在出城的时候便悄悄地跟上了这辆马车。
马车里的人很警惕,时不时地就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不过这一路上路边都是林木,我能轻易地掩藏身形。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这马车便离开了官道,走上了一条林间小路。我紧紧地跟随上去,半个时辰过后,看见了它朝着一个山庄的后门驶去。我看见这山庄的墙上每十步就有一个人守着,庄内尚有巡逻的全副武装的庄丁,四方的门都有两位守卫把守。我看见马车缓缓地将要行驶进去,知道我将要放弃掉这最后的机会,于是硬着头皮,提起一口气,以我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守卫检查了马车将要放行的时候,攀附到了马车的车底。
幸而这马车高大,车下的空间充裕,然而我也免不了受些尘土困扰。到底不应该太过喜爱这样浅色衣衫,我看见身上好好一件月白衣裳上沾染上尘土,心疼之余这样想着。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我听见外面有人问道:“这是从西南道来的?”
马车上有人答道:“殿下嘱咐的,西南道闵家的东西。”
“嗯,你下来吧,殿下吩咐,闵家的东西直接运去给她。”
一阵寒暄过后,另外一个人上去掌了缰绳,马车再度运动起来。这次颇绕了些路,我揣度着在等会到地方便会卸下车里物事,马车也将驶回,到时候离去不易,不如现在找了地方藏住,再行探索。于是我觑见旁边有一堆木柴,便手上施力,在那堆木柴后藏好了身子。那车夫估计也是感到了我离去时马车的响动,探出头来看了看,我连忙将头缩回,幸而没有被发现。
这处山庄大约就是他们的一处老巢,那叫做殿下的人当然也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领头的。只是这世上一共就有七八个王朝,各个部族自立的王子殿下更是多如牛毛,这个殿下到底是何方人物也就难以推断。
我避着巡逻的守卫在山庄中略走了走,发现这山庄形势居然是符合上古的一个叫做辰晓阵的阵法。这阵法倒也不算失传,只是在岁月中渐传渐残缺,这山庄还是第一个我见的完全符合了那阵法妙处的地方。我不由得对此间主人更为好奇。
不过依据阵法构建山庄倒是给了我一条便利的路途。这辰晓阵的阵眼之处皆由最重要的人物把守,也就是说这山庄主人的房间必定在那阵眼之处。此番设计乃是为了为难破阵的人,可我并不是为了破阵,而是为了揭开这组织的秘密,故而反倒便宜了我。
如此想着我便施展起轻功,向着阵眼的地方而去。果不其然,阵眼所在的地方建筑着一间精致优美的房舍,我看着那屋檐一看就是大师手笔的雕刻,不由有点妒富的心思。
门口有两名守卫把守,屋顶上也有一个人盯着,不过武功并不是太高。我跳上屋顶,先将那人放倒,然后下了门口放倒了那两个。
有门走的时候,我从不走窗户。
轻轻打开房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我走进去,关上房门。里面的温度比外边低了不少,但也并不过于寒冷。房里是正经的书房摆设,但没有人,也没有冷源,恁地奇怪。我将这书房细细地寻了一遍,终于发现那书架上的一本书其实是一个精巧的机关。将书脊按下,一旁的卧榻翻了开来,露出下面一个地道。
我轻轻地走了进去,发现这里面道路两侧都修筑着囚牢。囚牢里的人我大半都不识得,识得的那些人也都是五花八门,有我原来喜欢去的一家酒楼的厨子,也有刚刚乞骸骨的封疆大吏。他们仿佛都服用了什么药物,只是懒懒地卧在囚牢里的榻上,不说话也不动作。道路旁每二十步则有一个小炉,里面塞满了冰块,想必就是凉气的来源。
两旁的牢房一共有十四间,通道的末尾有一扇铁栅门,我稍微用力,捣鼓了两下就打开了那外强中干的门锁。
好吧……我承认,是扭开,不是打开。
我走进门后,发现了另一条向上的道路。这条地道的暗门口是在一扇大的山水画后面,我出了暗门,刚一转身,就看见了一名女子。
我想她大约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殿下罢。
她穿着昂贵的丝绸外衣,白的底上压了几道墨黑的柳叶,衬得那肌肤如玉。她墨黑的头发拿一根银色丝带束住,长可及腰。她背对着我,她的面前跪着三个人。那三个人都面朝地下跪着,因而我的出现暂时还没有被发现。
“你们三个倒是好本事,居然躲到了那么个小镇子上。”那女人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犹如春风拂过竹林,但话语里面的意思就不那么优美了。我打了个哆嗦,想到如果我之前被捉住,大约也是会这样被绑了跪在她的面前,前路生死不知。
我悄悄地站到了她的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打算如果她有什么意外的动作,就破窗逃出去。
然而她突然就这样转过身来。
果然皮肤好的人相貌也不错,她的额前飘下几缕短短的墨发,略挡了挡她细长的淡烟眉,鼻梁略高,仿佛有些魔族的血统。我看见她的眼睛是淡紫的,里面投了我的影子,并无波澜,仿佛早知道我在她后面:“魄渊,你当站得再近点,方可瞧得清楚。”
她缘何知道我的名字?
恐惧浸入了我的骨髓。半魔族的商人知道这件事情并不算什么,可这个人又是从何得知?他们总说名字是一种魔咒,我想这魔咒在我的身上格外有效。这种自己的秘密其实无所遁形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讨厌。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之前你在中北道的据点捣乱之后,我特意收集了关于你的情报。”
她淡然道,仿佛那派了三十七名杀手来杀我的人并不是她。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所以你是想要我站近些,好看清自己的下场么?”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我。我们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终我拗不过,朝她走了过去。横竖不过一死,她敢让我近身,那么我也就能搏一搏。
她稍微让了让,我只能站到她的左边:“他们是什么人?”
“西南道闵家,可听说过?”她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你知道去年西南道那被洪水冲垮的大堤么?就是因为闵家勾结了官府偷工减料,才成此悲剧。”她目光投向那三个人:“沂帝以为处罚几个官员就能了断此事,到底也太天真了些。”
我看向那三个瑟缩地上,跪着连头也不敢抬的家伙,心里愤怒小过悲哀。我见过这些利字当头的小人在面对真正的力量时把最基本的人格都丢掉,他们有罪,但是仍然可悲。
“不过这件事情并未进我的眼。”她面上露出半分嫌厌,拉住我的手,和我走出门去:“我们走吧,你大约并未好好地看过我的山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