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醉里诉相思（1 / 1）
“咦……”常羲晃晃脑袋，那酒后劲大，三杯的劲此刻上头，弄得她晕乎起来。那个黑衣少年半隐半现在房檐的阴影里，恍恍惚惚更辨不清神情。
常羲一步步走近，那人就像梦里那样一言不发。小心翼翼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好像有真实的触感，又好像没有，说不清楚。太阳穴疼起来，常羲使劲眨了眨眼，踮起脚，想要更努力地看清他。
看她摇摇晃晃，墨泠下意识伸手去扶住她，反使得常羲吓了一跳，歪着脑袋打量伸来的手臂：“果然……果然是梦吧……不过这次的梦好像不一样了……”
“…………”墨泠浑身僵住，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常羲抱住了他。
双臂松松地环在腰间，不敢收紧更不敢放松，常羲仰着脸，小心凑上去，亲了亲他唇角：“原来酒……是会有幻觉的啊……跟真的似的……”
墨泠脑子里轰地一声，恍若晴天霹雳，径自劈傻了。
“唔，头晕……好像……还有点困……”常羲想要退开两步，冷不防踩到自己，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墨泠下意识接住她，呆呆的不知所措，错身看去，倒像是将人揽在怀中。
方涯若目光沉下，径自走上前一把拉开常羲：“蠢丫头，你喝醉了。”
脸、额头均烧得通红，常羲迷迷糊糊，扶住脑袋：“好、好像是呀……我、我都醉得看到墨泠了……”
墨泠好容易将脸上热意压下去把神识扭转回来，正要上前去告诉常羲并非梦境，还未出口，方涯若似是十分不耐地打横抱起常羲，冷声道：“困就回去睡。”
墨泠愣住，在意识到前就抢步挡住了方涯若去路：“方小将军，在下开封墨泠，这位姑娘是在下朋友……”
方涯若扫他一眼：“让开。”
墨泠拱手一礼：“恕在下冒昧，常羲姑娘……”
方涯若眯眼：“既然知道冒昧，还说什么。”说罢头也不回地回房而去了，只留下墨泠怔愣在原地。
安之素抚额，暗自腹诽：“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常羲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像是行于泥潭沼泽，一步步陷落无以自拔。
方涯若一路黑着脸，抱着常羲大步流星走向房间，途中有家丁不明状况想要询问也被那张脸吓了回去。方涯若阴阴扫了他们一眼，甩出句话：“备碗醒酒汤来。”
人被随手丢在床榻上，方涯若拍拍手，似是掸去尘土，一脸嫌弃：“三杯就醉成这样，丢人。”
常羲昏昏沉沉，在被褥上滚着脸：“头疼……”
家丁手脚利落，很快送来醒酒汤，也不敢多呆，放下碗就退下了。
方涯若瞥一眼醒酒汤，端起碗走到床边，恶劣地一手将她拎起来坐好，故技重施捏住她鼻子，抬手就灌汤。
“唔唔唔！咕……”这次常羲到底还算醒着，乖乖张了嘴喝，只是方小将军动作过于粗鲁，即便大口大口地喝还是吞咽不及，简直喝得呼吸不畅。
“咕……你……”常羲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方涯若停了手，只见她舔舔嘴角，眨着水蒙蒙的眼睛口齿不清道，“酸酸甜甜的……挺好喝……”
方涯若又抬手灌了过去。
“慢……慢……”
这回方涯若不想理她了。
很快灌下一大碗醒酒汤，方涯若顺手替她擦擦嘴角，旋即拉过凳子坐在她面前，抱臂斜睨，活脱脱审问的架势。
常羲揉着脑袋，嘴里不着边际地胡言乱语：“又梦到墨泠了……最近怎么老梦到他……师父骗人，说清心咒能无梦好眠，我每天都用怎么还是这样啊……”
方涯若看不下去，敲了她一个爆栗：“坐好！”
常羲闭了嘴，抱着头可怜兮兮地看他：“你……你做什么……”
湿漉漉的眼睛看得人有些不忍心，方涯若偏开目光，哼了一声：“你说的墨泠，是什么人？”
常羲迟钝地思考：“墨泠……就是墨泠啊……”
方涯若又眯起眼：“你不是只有东都易兰旌和庐州徐筠两个朋友？说什么出游失散，看来也是骗我的，嗯？”
“啊？”常羲一脸茫然，傻乎乎地点头，“好、好像是……”
方涯若没来由地怒起，一拍床板：“你胆子不小！擅闯我军营还敢欺瞒本将！拖下去打军棍！”
常羲挠挠头，无辜地指出事实：“我们都被关着呢……”
方涯若瞪她：“先欠着！”
常羲又抱起脑袋在床上打滚：“头疼……你小点声让我睡会……”
方涯若又想敲她，到底没敲下去，忿忿然起身一甩袖，大步而出。
也没忘记替她关好房门。
常羲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待再次醒来，脑仁依旧疼得厉害，脸颊热意竟还没下去，胸口闷得慌，像是被千斤重物压得喘不过气。
常羲重闭上眼想了会，运起周身真气灵力游走了一个周天，虽未探出异样，却也能隐隐感到灵力有些许滞涩，并不如先前那般流畅自如。
“咦……”常羲睁开眼，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你师父应当告知过你，不得饮酒。”
淡淡的声音，常羲一惊，侧脸看去，见桌畔坐着个人，宽大白衣铺了小半张桌子，不知已静静坐了多久。
“齐……齐前辈？”
齐雪缓缓走到她身边，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你我也算有些渊源，舒望是我师兄，算来你该叫我一声师叔。”
常羲往被里缩了缩，留下双眼睛眨巴眨巴：“总觉得师叔叫起来像一板一眼的老头儿，我能叫你姐姐吗？”
齐雪垂了眼，并不计较：“随你。你倒是真像他，礼法规矩，都似由你们随性处置。”
常羲高兴起来：“师父是不让喝酒来着，但是他没告诉我为什么……其实我觉得，没理由的事，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可以不用在意。”
“呵……无理由之事……”齐雪低低苦笑，继而略略抬脸，直视她，“我却认为，凡事皆有缘由，不明白的，就要弄它个清清楚楚，才知该如何去做。”
常羲似懂非懂，却忽觉她神情变得很不一样，像是终于做下了犹豫多年的决定，整个人就如涓涓清泉，一时凝成坚冰。
“你师父可曾说过，你幼时曾大病一场，落下病根？”
“病根？”常羲摸不着头脑，“没有呀……我从小身体就挺好来着……”
“并非如此。”齐雪执起她的手，以掌相抵，将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引导着她的真气，“若我没有断错，你年幼之时应当险些丧命，你师父渡自身修为将你救回。但毕竟是另一人修为，且你当时年纪太小，本就难以受住这醇厚修为，他必定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些灵力安抚住。而酒之一物，本就会刺激自身灵力真气，你多年修行，平日必然无碍，一旦喝多便难以控制，反噬自身。”
常羲呆了半晌，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这么厉害……”
“你先时头晕目眩，现在的头疼，实则并非喝醉，而是蛰伏于身的灵蕴蠢蠢欲动，影响了你。”
“可是……可是……”常羲想了半日，道，“我都修行那么久了，还不能把那些修为化归己用吗？”
“他禀赋与你并不完全相合，化用起来自然吃力。”双掌之间的光芒颜色加深，有灵蕴缓缓流动，“说来，以我灵力助你，倒是正好。”
常羲只觉有暖意从掌心涌入体内，温柔地牵动自身体内灵蕴，顺着一个既定的轨迹流淌而去，游走全身。此时她才发觉到，心口处有另一道灵蕴偏离了原来位置，顺着齐雪的灵力游走，像是徘徊多年，终于有了引路之人。
一时间暖意遍全身，头疼感终于下去，浑身的昏沉感也逐渐消失，头脑清明，万千星光重回她眼里。
齐雪替她安抚下体内躁动的灵力，收势之时，常羲突然反应过来，运起真气重新调动灵蕴反渡回去。
齐雪一惊：“你这是？”
常羲垂下眼道：“对不起齐姐姐，我不能告诉你师父在哪。”
齐雪反手撤下，背过身去：“我仅是助你而已，并非什么交换条件，你无需在意。”
“无缘无故，我怎么能耗损你修为呢？”常羲摇摇头，“师父说过礼尚往来，我既然没有能还的，就不能受……”
“你是他的弟子，他曾助我良多，算是我还他的。你好生休息，今日少用法术。”齐雪轻声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雪色身影消失在门外，常羲暗自运行真气，见当真再无阻碍后，转了转眼珠，指尖一动，在腰间贴身处摸出张传信符。
“少用法术……唔没说不能用，传信符这种小法术，应该没关系的吧？”
这么一想，更加没有心理压力。常羲随手掀了锦被跳下床，抓了桌上纸笔刷刷写起来。
“或许师父躲的，不是齐姐姐呢……”传信符一闪消失的时候，常羲下意识攥紧了手，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