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牡丹花香烈(1 / 1)
春日在一个月后悄然远去,市区内逐渐升高的气温反而给大街小巷大人带来不小的安慰——至少今年的噩梦过去了!
电视新闻在通报本季节因感染PT病毒造成伤亡数字。大部分都是自残轻伤、个别死亡的报道让不少人松了口气,抬眼看看外面阳光明媚的世界感慨世界还是相对安全的!的确,比起其他种类的绝症外加车祸、暴力,PT病毒的危害性一直都不温不火,被少部分人关注着而已。
与此同时,意琦行手里也有份迥然不同的调查报告。其他不说,单是上面那数百条人命就让他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出入这么大?”绮罗生在电话里惊讶,“都这年头了还玩愚民政策好吗?”
意琦行熬了几个通宵,脸上胡子拉碴的,双眼满是骇人的血丝,粗声道:“怕影响不好吧,国际研究协会的意思是能压就压,趁大众发觉真相前悄悄解决掉最好。”
“无名英雄?”
“差不多,”意琦行笑,补充道,“事了拂衣去。”
“奸商本性,谁信你们!”绮罗生“呵呵”了声,又说,“几天没见你回来,中午我送饭给你。”
“别……”意琦行忙道,心说我这样子连盛骅都不想见,你来看到不是更失望?片刻后换了个截然相反的念头:以前挺好看的时候也没见你多青睐,脸面还真没什么实质性作用……
他怎么想不说,绮罗生竟然真的准点来了。
意琦行穿着白八卦,脸色灰白地瘫坐在转椅上。等绮罗生拎着食盒走进来时,他连起身迎一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办公室位于高楼顶层,平日除了进研究区要跑到那个地下禁区外,都在这里处理公务。绮罗生是第一次来,出了电梯往这边走时,透过安全道窄窗偷瞄了眼下面的蝼蚁众生,膝盖都软了几分。
老大的办公区自然是设备应有尽有,单是休闲的沙发就摆了两张。
“怎么没睡会?”绮罗生当巫医有几年了,进门看出他不对劲吓了一跳,指沙发问。
意琦行虚弱地摆摆手,嗓子哑得不行,道:“睡不着,过头了。”
人在极度缺乏睡眠的时候,饥饿等一切煎熬都显得毫不起眼。
意琦行就在这个艰难的关口,他本来寻思着喊盛骅给自己来一针麻药,管他真睡假睡先昏死几小时再说(关于麻醉状态是不是真正意义的睡眠他们之间有歧义),但想着要错过绮罗生来看自己,怎么着都拖着身体强撑。
“快别讲话了。”绮罗生忙捂他的嘴,示意他存留点体力。手里放下食盒后,想了想还是连拖带抱把人移到柔软的沙发上,取了件不穿的外套叠好塞到脑袋下面当枕头。
意琦行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脊背紧贴实物躺着的感觉很是舒泰,加上对方又温良恭谦地坐在自己身边守着,心里安稳许多。
“紧急情况,只能对你试用下催眠术,”绮罗生握着他一只手,声音轻柔道,“你信我吗?”
意琦行定定看他一眼。
绮罗生“咳”了声,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再开口,几句意琦行完全摸不著边际的咒语后,忽然眼前整个人都失去原有的固始形态般,连同声音和面庞都渐渐在眼前胶着、雾化、又被打散了重新凝聚,还是那个模样的人,还是那副温良恭谦地眉眼,却透着摄人心骨的魔力。
“意琦行,”有个声音在意琦行眼皮面前飞来飞去,让意琦行想抓住它。
“跟我走吧,小意。”又有个声音传过来,迷迷糊糊的意识混沌境界内,意琦行陷入自我矛盾中。
两个熟悉在声音都在呼唤自己,究竟该往哪边走?
恍然中不知为何自己就到了一处小楼面前,“白衣来”三个字格外惹眼在眼前晃悠。“丑字啊!”有人在耳朵旁边笑嘻嘻道,又带着年少轻狂的不可一世。
“意琦行!”又有人喊他,这次意琦行寻对了方向,一步一踉跄地往熟悉的后院走去。穿过撒尔维亚浓烈簇拥的包裹萦绕之后,远处花海里闲闲洒洒站着神采飞扬的陌生一人:白衣、白发、白扇。
唯独那张稀世的容颜竟然同绮罗生一模一样。
“你是谁?”呢喃声自鼻腔里浑浊发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布满整张疲惫的脸。
“不是谁。”梦中那人冲他一露齿,翻腕间扇面遮掩了唇角的笑意。
“你是谁?”意琦行朝他走近了数步,好似冥冥中有谁忽然拉近了镜头一样,对方竟然离他不到一步之遥,视线清晰地能看清楚对方脸颊上细微的绒毛——那是少年才有的特征啊。
“意琦行,我是意琦行……”那人在他耳畔轻轻柔柔地说着,扑鼻的牡丹花香瞬间淹没了梦魂者的神智。意琦行仅存着理智喃语:“你是他,我是谁?”
“你当然是绮罗生啊!”那人轻浮而又可爱地笑了,忽然扑上来吻他。舌尖凉丝丝的自双唇间的缝隙处滑入,纠缠住意琦行滚烫的舌头共舞在一处。意琦行心里浮上疑惑,神智待要拒绝这个热切的亲吻,又觉得那双唇的触感好像在那里品尝过……镜头忽然闪现出绮罗生回国那晚被自己堵在洗手台前,也像是同样柔柔软软的触感,在他心底铺了层天鹅绒般,触感说不上的轻柔。
“绮罗生,吻我……”低语重复几遍后,指尖穿过长及腰背的雪白发丝,同时迷恋地在对方双唇上探索。
坐在沙发旁引领入梦的巫医,此刻满脸惊讶。
他先前听到意琦行抓着自己的手问你是谁,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毕竟在睡梦前一刻还留存在脑海中的信任约定,怎么会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除非……除非有其他人闯了进来?但科学社会怎能发生这种事情……犹疑不定间见意琦行阖了双眼呼吸平稳,知道他已经被顺利催眠,便松了口气。暗道自己也太教条了不是,凡事总有意外。这样正打量着意琦行的睡脸,冷不防对方哼出句“绮罗生,吻我”。虽然声音不太真切,但绮罗生敏锐的抓住了这个信息,顿时被雷劈了般呆坐在那里。
他头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那晚“求帮忙”太过火,让小意误会了。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小意又一直单身,难免想着想着就想歪了……
又回忆从前,两人兄弟感情本就比其他人更好些,也没什么波澜啊,为什么意琦行会在梦中跟自己索吻……
更令他震惊的是,如果小意不是误会而是真心,那该怎么办?
绝交是不行了,那是小意啊……
就连说几句重话都不行,都什么年代还恐同不被人笑死……
那就当做不知道?他瞒得过小意的眼睛么……
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这样心乱如麻想了阵子,见意琦行起了轻微鼾声、睡得正香,一时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杞人忧天,只是个梦而已、梦而已……
意琦行一口气睡到凌晨。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被人拆散了般难受,又懒洋洋透着说不上的慵怠之感。再细细感觉了下——饿了。
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翻下来,立刻有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醒了?”
不喜不忧,平平稳稳。
意琦行看看腕上的手表:凌晨三点。
为什么凌晨三点的时候戚月霜会在自己办公室,绮罗生哪去了?自己睡前明明就是在他来送吃的,后来好像被催眠了……说起来还是头一次见识这小子的本事,不赖么!
睡饱体力慢慢寻回,意琦行手掌在脸上擦了把问:“你怎么在这?”
戚月霜踩着高跟鞋过来,在他旁边蹲下来道:“你弟弟出去接女朋友了,我反正闲着没事呗。刚才看你睡得样子,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后面那句娇嗔完全不似她平日的风格。
意琦行难得多看她眼,道:“那又怎么样?”
戚月霜不妨他问回来,圆眼睛转悠了下道:“这月工资还没发。”
“哈!”意琦行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后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拎着外套出门,“走,找吃的去!”
说归说,两个人肩并肩刚走出办公大楼,就见对面谈笑风生一对年轻情侣走过来,其中眉眼笑弯的那个可不正是绮罗生。刚才戚月霜那句提醒给了他很多心理准备,很多很多,意琦行觉得就算对面站着绮罗生和轻羽,自己也能无动于衷——他是那种能在梦中跟人家热吻、睁开眼就坦然接受现实的爷们!
绮罗生看着对面精神抖擞的爷们,夜色中两眼炯炯有神、风采不减,头次觉得这人怎么看都像只——麒麟!
耀武扬威于面瘫中的麒麟……
“醒了?正好轻羽飞机晚点,估摸着时间也该来接你。”绮罗生说着,又想自己这出做得不太光彩啊,专门把人带到对方面前,刻意得拉低智商了。
“轻羽,你好,”意琦行点点头,又歉意地对戚月霜说,“饭是吃不成了,回头请你致谢。”
戚月霜恢复女中汉子本色连连摆手,最后连送也没让他送,自己开车回去了。
视线离开大楼的时候,不知为何,意琦行仰脖子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恋恋不舍看了眼。似乎在那个地方丢掉了一魂二魄般怅然。
绮罗生这次看懂了——
意琦行梦中喊得那个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