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5、
哗哗的水声响个不停，黑子正在洗盘子。
两人份的碗筷果然不像一个人时那么好洗，更何况黄濑每餐胃口都不小，如果平时只需要准备一两道菜的话，现在就要加倍，这样的话，费用也要加倍。
想想自己快见底的存款簿，黑子唉声叹气。
黄濑是一只妖怪，明明不肯做他的式神，却硬黏着他要住进他家里。
现在在住的这栋房子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二层小楼，不大也不小，在日本算是三四口之家那种最为普通的房子。
这样的房子，黑子自己住时多少会有些寂寞，而黄濑来后，应运而生的便是另一种困扰。
“小黑子——”
客厅里传出黄濑的呼喊，黑子正巧洗完了最后一个盘子，擦擦手，走了过去。
“什么事，黄濑君？”
“过来陪我看电视吧，一个人看多无聊啊！”
双腿盘着，黄濑正舒服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遥控器。
又来了……
从来没想过一只妖怪也会如此黏人，黑子默默叹息。
“不行，我一会儿要去打工。”
“欸？怎么这样，小黑子很穷吗？为什么天天都要打工？”
被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的经济状况，黑子面露不甘，看向黄濑的视线里有不高兴的成分。本来这句话他是不打算跟黄濑说的，可是好心收留黄濑的结果却是这样，黄濑的没心没肺令他气恼。
“还不是因为要养你才会这样的！”
很少用这么大的声音怒吼，可黑子实在忍无可忍了。黄濑住进这里已经有整整两星期了，可两星期里一直游手好闲，不是去打街机，就是窝在家里看电视，他打工的时候还总跟着捣乱，简直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最初，黑子觉得黄濑一定是太耐不住寂寞，听说，黄濑有将近44年没有体验过“实体”的生活，刚开始一两天黑子能忍，可再这样下去，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就都被黄濑花光光了。
“哇……小黑子好凶噢！明明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
黄濑讽刺的轻描淡写，黑子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黄濑君你也有点自觉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迟早会喝西北风的！”
“噗！”
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黄濑捂着嘴噗噗地窃笑。
见黄濑完全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黑子一气之下解开腰间的围裙搓成一个球对准黄濑狠狠丢过去。
“欸？小黑子好暴力……”
轻而易举接住围裙，满面春风的黄濑从沙发上站起身。
好高……
虽然黑子不是没见过比黄濑更高的人，可这样近距离和黄濑面对面，高度差带来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黄濑的手，抬了起来。
黑子出于本能抖了一下肩膀。
他不知道黄濑要做什么？是不是他刚刚的话惹黄濑生气了？
不安，如同龙卷风，席卷了他的胸腔。
那只手，在他充满困惑与紧张的注视下，落在了他的头顶上，轻飘飘地。
“……在、在干什么啊？黄濑君……”
“安慰小黑子！”
眼前的黄濑笑吟吟的，金褐色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弦月，像会说话似的，灵动迷人。
咕咚——
黑子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地。
“黄濑君请不要吓我啊……”
“咦？我哪有吓你啊，再说了，我很可怕吗？亏我还对自己这张脸很有自信呢！”
黄濑说着用另一只手捏捏自己的脸颊。
实际上，黄濑没有说错，这张脸的确帅的百里挑一。之前有一次黄濑没有事先打招呼，突然出现在他打工的超市，结果无论是高中女生还是中年主妇都脸颊红扑扑，闪着星星眼，注视黄濑，还有一个在门口看得太入迷了，差点撞了电线杆。
但是，对他而言，黄濑在作为一名帅哥之前，是作为一只妖怪存在的。
特别是没有被阴阳师收服的妖怪，危险性不言而喻。他和黄濑虽然交过手，黄濑也的确没有把战败的他怎么样，但没人胆敢保证反复无常的妖怪会不会伪装成善人伺机进行更大的破坏，毕竟这样的案例在阴阳师界比比皆是。
现在的黑子，对黄濑缺乏信任。
“真是的，小黑子该不会以为我想对你不利吧？”
放在头顶上的手像是故意的，力量加重了。黄濑的声音却没有变，依然一副闲聊的口气。
点了两下下巴，黑子不知道黄濑会怎么想，但是他不想说谎。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水蓝色的大眼睛没有丝毫动摇，这份坚毅在三流阴阳师里可是难得一见，黄濑不由苦笑。
“小黑子也太诚实了，这种时候一定要说谎才对嘛！万一我一生气把小黑子吃掉肿么破？”
收回手，耸耸肩，黄濑从新买的名牌牛仔裤裤兜里抽出了一张纸。纸张厚度适中，长方形，上面写着数字。
“给，不要说我作为前辈没有照顾你噢！”
“哪里来的前辈啊！我是人类，你是妖怪……”
接过纸片，黑子下意识反驳。
“可是我比你大耶，我已经当了好几百年的式神了！”
敲着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黄濑自豪得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那……要我叫你老爷爷么？”
“呃……”
全身瞬间僵硬，仿佛有一群乌鸦嘎嘎嘎地从头顶飞过。黄濑不由得放下手臂，弯着腰垂头丧气。他明明长着一张光芒四射、人见人爱的脸，为什么年龄却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级别的？
不知怎么，他觉得挫败感好强……
成功打击了黄濑，黑子内心有点小愉悦。以前总是孤单一人，没想到偶尔捉弄一下别人也蛮有趣的。
伸出手拍拍黄濑的肩膀，他接着“安慰”：“别担心黄濑君，现在整容技术很好的，要是有皱纹了我可以推荐一家不错的美容店给你。”
“谁有皱纹啊！”
猛地扬起头朝黑子咆哮，黄濑一把夺过交给黑子的那张纸片。
“切，小黑子欺负我，这个不给你了！”
“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咦？你刚刚没看吗？”
黄濑无语，双手拿好纸片绷直，伸到黑子面前。
“是支票啦，支、票！”
“支票？”
听到和钱有关的事，黑子顿时两眼放光。他并没有多贪财，可是在家里就快揭不开锅的情况下，“支票”两个字简直就是天降甘露，特别是这张支票上的金额——
一百万，太超出他的想象了。
“可、可是……黄濑君怎么会有这么大数额的支票？”
“怎么样，知道我厉害了吧？”
即便嘴上说不愿意，黄濑还是将支票递给了黑子。这支票是他偶然一次上街被某时尚杂志的主编选中，拍摄照片后得到的报酬。
听完黄濑的“奇遇记”，黑子目瞪口呆。
从来不知道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竟然是这么赚钱的工作，果然长得帅气就是赚钱的资本啊！
“但是……黄濑君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拿着支票有些不知所措，黑子呆呆地问道。
“嗯？小黑子不是缺钱嘛！”
耸着肩轻描淡写地说这句话的黄濑，黑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帅气。
“小黑子也真是的，明明经济状况就不好，还不跟我说，要不是有一次我翻到了你的存折我还以为你存款很丰厚呢！”
“哦……等！为什么黄濑君要翻看我的存折？！”
瞪大眼睛质问黄濑，可黄濑只是笑嘻嘻地摆摆手。
“别介意别介意啦！”
“我介意……”
抿着唇垂下眼睑，黑子对黄濑感到无语。不过既然黄濑肯将支票送给他，就证明黄濑还是有心思为这个家出一份力的。
“因为啊，小黑子这个房子看起来很不错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有钱人呢！”
闻声抬头，黑子不经意地向四周望了望。这栋房子的确很不错，不仅仅是从房子自身的价值来考虑的——这里，充满着他和他爷爷的回忆。
“这里是，我爷爷的房子……”
“小黑子的爷爷？”
“嗯……已经过世了……”
“是这样啊，对不起……”
充满遗憾的歉意，黑子听得出这不是黄濑装出来的，也许是他哀伤的神色触动了黄濑吧？以前曾经被人说过，每当提起他爷爷，他都会露出叫人心疼的表情。
“我爷爷是个很厉害的阴阳师，不用上班只是靠除妖就能赚到很多钱。”
“是么……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小黑子不也是阴阳师么？阴阳师的话，应该是像你爷爷那样打妖怪就能赚到钱的吧？那为什么你会这么穷啊？”
“这个……”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黄濑的问题，黑子陷入沉思。
他的爷爷靠除妖赚钱是年轻时的事，那个时候，只是单纯地将妖怪一棒子打死，无论好坏，直到……在一次除妖时见到了和妖怪成为好朋友的人类为被杀死的妖怪流下眼泪，才意识到自己的残忍。这些事，都是在他儿时，他爷爷讲给他听的，所以他发过誓，决不为钱而杀死任何一只好妖怪。
犹豫半晌，黑子认为他的天真一定会被黄濑嘲笑，不过还是如实将这些往事告诉了黄濑。听完后，换成黄濑陷入沉思。
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黄濑一只手拄着下巴。
“黄濑君想笑我的话就笑好了……”
黑子深知自己这种像白痴一样的固执有多可笑，否则，那个人也不会离开他。
“不是噢！我没想笑小黑子……”
黄濑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很认真。
“我只是在想啊……”
扬起头，黄濑直视黑子，像是要把黑子看穿似的，如此率直的目光，看的黑子想避开却避不掉。
“小黑子一直没有式神的理由……不是因为太弱，而是因为这个吧！”
对面的黑子，沉默不语。
黄濑知道这是黑子的默认。他自己是妖怪又做过几百年的式神，对于成为式神的妖怪的想法一清二楚。妖怪，特别是会被阴阳师相中收服为式神的，与生俱来充满攻击性，若是阴阳师本人像黑子这样动辄就阻止式神动武，那么式神的存在价值便大打折扣，没有妖怪想当黑子的式神自然是天经地义。
“但是啊……”
形状漂亮的唇张开，黄濑接着说：“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小黑子。”
叮咚——
就在黑子觉得没用的自己被黄濑这句话拯救了时，门铃，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