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愫(1 / 1)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一般,不疾不徐。
心情似乎比往常更加欢畅愉悦,我觉得这么久的坚持是有意义的,我离梦想更近了一步,想到这一点,我就会更加感念夏黎的帮助。
可是,世事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先让你尝些甜头,然后让你尝尽苦涩滋味。
“何小姐,据我们所知,你手上有些东西,是你的室友托你保管的,但是她前段时间在旅途中意外身亡了,希望你能将那些资料转交给我们。”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我对面,一见面,他就说了这么几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他对我这个陌生人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还算是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只是在我看来,那是海上的蓬莱仙山,虚妄缥缈——他说得隐晦,我听得糊涂。
这是一家咖啡厅,环境安静,优雅的钢琴曲像是山林里潺潺的溪水流动,咖啡的清香萦绕鼻息。
我原本是路过,但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拦住了我的去路,为首的就是这个男人,他友好地告诉我说,他是我前一个室友的朋友。我问,你是说那个去度假的女孩子吗,他说是的,随即邀我来这家咖啡厅聊聊。
一瞬间,我对那个男人的身份开始了各种猜测,心中犹疑,我问他聊什么,他说聊那个女孩子,我说我与她很不熟,见他不相信的样子,我忙又补了一句,我和那个女孩子几乎不认识。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你别紧张,我只是请你进去坐坐,喝杯咖啡。我说我不怎么喝咖啡。
他慢慢收敛了笑意,说何小姐这个面子都不肯给,让我们很为难啊。我心道,你们为难?这是什么逻辑?
我想径自走开,可刚刚转身跨出了两步,就被他的人挡住了,我扫视一眼,这架势,看来咖啡不喝也得喝了。为难的人显然是我,我苦笑,一个人从喝不起咖啡到被迫喝咖啡,这其中的转变也太快了,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理论上该是高兴,可我隐约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我拿起小匙在杯子里搅了搅,清脆悦耳的撞击声让我的心平复下来。“先生,你确定你没认错人吗?”
“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
“你说那个女孩子去世了?房东怎么没告诉我……”
“是的,出了车祸,房东也许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我和她真的不认识,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她托我替她保管什么东西了。”我说得诚恳。
中年男人忽然换了话题,不紧不慢道:“何小姐,一个年纪轻轻的单身女性在外地打拼很不容易吧,看起来,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旧衣服,说不在意他的话是假的,但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坦然道:“不管我过得怎么样,这好像只是我自己的事吧。”
中年人笑了笑,说:“如果你能将那些东西转交给我们,我们可以保证,你在这座城市的生活会立刻有所改变。”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生活会有所改变是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何小姐住在九条巷那样的地方,并且也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你不想改变这样的生活现状吗?你不想过得更好吗?”
抛开那所谓的托管物品根本不存在不谈,自尊心让我觉得自己遭受了侮辱,“看来你们对我的现状很了解,但你们不知道,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也不需要你们帮我改变现在的生活。”
中年男人脸上眉头微蹙,他拿出一张支票,放到我眼前,说,“这是二十万的支票,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我们,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我将支票推到他面前,义正言辞道:“对不起,关键在于我对你所说的东西一无所知。”
男人笑笑说:“如果二十万还不够,你想要多少尽管开口,现金、珠宝,我们都能满足你。”
“的确,在某种程度上,金钱可以使人过得更好,但并非对所有人来说,金钱都能使他们过得更好,我需要的不是这些累赘。”
“我很赞赏何小姐的品质,但是,作为过来人,我送你一句忠告,做人还是应该现实一些比较好。”
若要与一个比自己年长的人纠结现实不现实这样的问题,我实在无话可说。
“我想我们探讨的问题偏离了正题。我发誓,那个女孩子并没有托我替她保管什么东西,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男人脸上露出不悦,他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
他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说假如我哪天想通了可以联系他再谈此事。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我频频四顾,生怕他们又来纠缠,好在我安全地回到了住所。可是,他们知道我姓何,他们知道我的相貌,知道我住在九条巷,那些人显然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次他们没达成目的,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再来纠缠。
冷静!冷静!
我理了理思路,那个男人声称是女孩的朋友,有几分真假?他说女孩车祸身亡了,又有几分可信度?他们找我的目的是为了所谓的托管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是什么,他们没有透露,他们愿以高价来换这些东西,那些东西一定很重要,但是既然是女孩的朋友,为什么会以这种收买我的方式来换得那些东西?
我打了个电话问房东关于那个女孩的情况,房东说她去度假前预付了两个月的房租,房东给她保留着房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她别的消息了。这些都我是知道的。
我要来了女孩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无法接通,我不死心,又继续打,整个晚上,都无法联系上她。她到底是死是活?我很是挫败,做了这么久的室友,关键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办法查到关于这个女孩的任何消息。
但是不论这个女孩现在如何,那个中年男人为什么认为我会保管那些东西?他从何得知的这些消息?我后悔在咖啡厅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否则我也许可以提出与传播谣言的人当面对质的要求,以证明自己的诚实。
心理负担太重,我忽然想到夏黎,也许可以跟他商量商量这件事。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番,我走到他的卧室外,敲了敲门,接连几次问他睡了没有,久久不见动静,我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凌晨才沉沉地闭上眼睛。
早上醒来,我一睁开眼就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一会儿是根据夏黎讲的故事写小说的事,一会儿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一会儿是依旧神神秘秘夏黎,一会儿是那个妖艳动人的美女,一会儿是那个度假的女孩子,一会儿是九条巷里看见两次的背影……
忽然间浑身一震,我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夏黎故事里的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室友!
他给我讲了那么多故事,唯独那个故事是分为两次来说的,并且时隔很多天,故事也还不算真正的结束,我脑海中浮现出夏黎讲那一段故事的神情,很有问题!
假如那个故事就是那个女孩的真实生活,那么她真的如中年男人所说已经死了,如此看来,那些资料是真实存在的,而中年男人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些犯罪罪证,那么想要这些资料的人无外乎三类,警方、那个涉黑团伙以及别的可从中获利的团伙。可以推断,中年男人不可能是警察,否则他大可将我带回警局盘问,而不是采用利诱这样的方式获取那些东西。但至于他属于害死女孩的团伙还是第三方势力,仅仅根据数额二十万的支票与他所说女孩系车祸身亡这几点,我无从断定他属于哪一方。
夏黎说那个女人已做出了周密的安排,会有人按照她的指示将那些资料寄往警局,甚至是寄给其他团伙,可究竟是怎样的安排?又是谁透露的消息,使得中年男人认为我就是她安排的人?
此外,夏黎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也是那些罪证资料?他在那个故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心中惶恐不安,可又隐隐有些莫名的刺激、冒险与探究的欲望。
第二天,我带着满腹的疑虑跟夏黎摊牌。
“我想和你谈谈。”我忐忑地望着他。
他好奇地问谈什么。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室友,你不知道吗?”
很明显,他在回避问题,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和她做了两年的室友,不也还不知道她是谁?”我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紧锁的房门。
夏黎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之前也互相不了解,不也相处得挺融洽吗,生活开心就好,何必管那些谁是谁的问题。”他忽然眨眼笑了笑,“难道……你想对我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太多的疑问盘绕在心头,尽管我对他有好感,但此时我无暇顾及他的言外之意。
“昨天有人找到我,用二十万的支票换那个女孩托我保管的东西。”我紧紧盯着夏黎,说出这样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但实际上,我迫切需要通过告知他此事,以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及事情的真相。
他面色一冷,脱口问道:“你给他们了?”很显然,他知道些什么。
我也学他回避问题,“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他仍然固执地问:“你究竟有没有把东西给他们?”
我被他冷峻的神情和陡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有,我要是那么做,现在还会住在这里吗?”
“那些东西究竟在哪里?”
“你终于忍不住问我了,”在他锐利目光的注视下,我走到那个女孩的卧室门前,强自按下心中的慌乱与难受,说道,“你给我讲的故事里,卧底的小姨子就是这个女人吧。”
沉默就等于承认。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以为是我替她保管了那些东西,可事实是,我的确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不管你是警察也好,还是那个团伙里的什么人也好,或者是这个女人的什么人也好,我都得说,我并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
他从沙发旁慢慢走到我面前,每一个脚步都沉沉地敲击在我的心上,我不知道这件事后,该怎么面对他,他又该如何和我相处……
他告诉我,我以为和她做了两年的室友,不过是被她蒙蔽了,所有人都被她蒙蔽了,她秘密地租用了这里的房间,却从来不住在这里,这就是两年来我几乎见不到她也对她毫不了解的原因。
我说:“你们发现了这里,就认定她是利用这个住所藏那些资料,甚至以为她离开前托我保管了那些东西。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些东西,所以你找遍了这间屋子所有的地方,包括我和她的房间,但都没有找到那些资料,是不是?”我胸中憋闷,语气越来越急促。
“是的。”他无意隐瞒他私自搜查过我的卧室这件事。
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假如他对我这样的陌生人隐瞒自己的目的和行动也算是故意欺骗我的话,我仔细想了想,他到底欺骗了我什么呢?感情吗?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看着他并无愧疚的神色,我越发气愤地瞪着他说:“没有找到那些东西,你就认为是我隐瞒了你们?”
他逼视着我,沉吟不语。
我怒极反笑,“你不相信我,昨天那个男人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可那些东西就是不在我这里,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你认为我们会拿你怎么办?”他慢慢走近我,眼中涌动着凶狠嗜血的光泽,周身尽是暴戾之气。
受到危险气息的压迫,我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撞上卧室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动,眼睛忽然变得酸涩模糊,我承认我很没骨气地吓哭了。不得已,我抽噎着说出讨好的话来:“你别……别冲动,别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真的,只要你不杀我,什么都好商量,我会积极配合你的工作……”
他不说话,轻笑一声,那是在和我告别的笑吗?我感觉到一只手慢慢搭上我的脑袋,这就要杀人灭口了吗??我不能任人鱼肉,哪怕是垂死挣扎也不能放弃,心下一横,迈步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他伸手一捞,我被他拦腰抱住,第一次感受到绝望,我奋力挣扎,他试图制伏我,一阵纠缠,才听清他连说了几声“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之后,我紧张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抱着我就势坐在我身边,笑着说:“你这么胆小怕死,我相信你说的,东西确实不在你手上。”
我不可置信地慢慢扭头望他,平复呼吸后,颤声说道:“你终于相信我了……”好一会儿意识到不对劲后,我怒看他,“你刚才是故意吓唬我的,对不对?”
他笑得越发灿烂,说道:“谁知道你这么不经吓,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了,也不知道你刚才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反而把我吓了一跳。”说着他伸手流连于我的脸颊,又缓缓移到了嘴唇上。
我浑身一僵,青年男女处在这样的情势下实在太过暧昧,尽力回避这样的尴尬,推开他的手问道:“那昨天找我的那些人会不会杀我?”
“我只知道我是舍不得杀你的,”说着他忽然捧起我的脸亲吻了一下,“别人嘛……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羞又恼,已近吓唬过我一次,又来戏弄我?我怒视着他玩世不恭的神态。
“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知道太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那你能保证我一无所知就安全了?”
“不能。”
我想到他谜一样的身份,不禁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些东西?你是那个涉黑团伙的,还是别的什么团伙的,或是警察?”
“你希望我是谁?”
“我希望你是……”意识到他这也许又是在转移话题,我嗤笑道,“你又不会因为我希望你是什么就变成什么,这个问题真是幼稚!”
“如果你希望我是警察,就把我当成警察吧。”他淡笑着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很明显无意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我不便追问,也就作罢。很久以后每每想到他的这句话,才知道他说这话时淡淡的笑容里充满了多少无奈。
经过这些事,我时常会为自己陷入了这样的麻烦而忧虑,那么多人对那些资料虎视眈眈,而我又有这么大的嫌疑持有那些资料,我该怎么办?夏黎说不论是谁向你索要这些东西都没关系,因为你是真的毫不知情。我说假如遇到不讲理和无视法律的人,对我威逼利诱严加逼供怎么办,他总笑骂我爱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