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桥(1 / 1)
回家是意义大于行为的。就算张知起周末回家,他跟秦深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或两个晚上,而这一个或两个晚上相对于张知起在家里的时间是二分之一不到。
谭梦溪说要请客答谢张知起。张知起给谭梦溪他们班的话剧找的背景音乐获得了最佳配乐。女追男,隔层纱就是这般意味。面对女生的邀约,一般情况下,雄性直觉内都是接受的,多次拒绝会让女生越发楚楚可怜。
坐在装潢复古的欧式咖啡店里,谭梦溪热情洋溢地询问张知起的嗜好。张知起对咖啡真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凭着仅有的一点认识,粗略回答了谭梦溪的问题。
喝咖啡的途中,谭梦溪拿出了她从家里带过来的手工甜点。
“好吃吗?”
“好。”
谭梦溪的笑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幅度是比较大的,张知起觉得她是他见过的女生里面笑得最好看的了。
谭梦溪跟他抱怨学校的食堂,她们系里面最有趣和最无趣的老师,还有一些女生之间的趣闻,其实内容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但是张知起很喜欢谭梦溪谈天说地时那种朝气蓬勃的样子。
理工科的男生是说不出这么流畅而且有趣的话语的。
或许自己还是可以喜欢女孩子的。
张知起这样说服着自己。
他开始觉得其实跟谭梦溪谈朋友是一件不错的事。
大学生活并没有从前构想的那么美好。这是很多大学生的口头禅。
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这是部分大学生学习生活的常态。
但张知起没有觉得大学生活与自己构想的有多么不同。在学校,无非就是上课下课。
张知起不喜欢逃课,他不喜欢打破规则。
唯一与想象中不同的是,他没想到大学要早读。一星期早读三天,并没有规定的内容,目的是逼迫学生早起。很多人都会以各种名目逃掉早读,睡多一点,但张知起总是按时按点就出现,有时候遇到熟识的负责班上签到的人,还会一个人帮宿舍的四个人签名。
他并没有觉得早起有多辛苦,但他忍受不了打破规则的不安。
在大一的第二学期的尾巴发生了一件大事,高林峰跟别人打架被送进医院了。许青鑫问他借七千块钱。那时候他在跟乐队一起练习,许青鑫说只有他一个人能立刻借这么一笔钱给他了,有点沙哑的声线中带着一点情绪,那应该是哀伤。
那一天是星期二,张知起打的回家的时候,没有告诉秦深。他知道那是秦深的工作时间,他的监护人是一个公司的老板,业务繁忙。
他没有想到会在家里见到孙怡。他其实快要忘记有这么一个女人曾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他打开门的时候秦深和孙怡各自坐在茶几的两侧,聊着不知什么。反正两人看到他的时候很有默契地没有再聊下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着白色连衣长裙的女人站起来。
他们的表情太平常了,倒显得张知起的脸色特别惊诧。
秦深朝张知起招手,跟他说:“打招呼,张知起。”
“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孙怡。”白裙女子很得体地先开口。
“记得。再见到你…很高兴。”张知起说。
孙怡想跟张知起拥抱一下,张知起躲开了,但躲得不是很巧妙。
“你是来我们家的第一个女人。”张知起说,其实并不是第一个,张知起没有把秦菲菲算进去。
孙怡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惊讶或尴尬,她只是转过头,对身边俊朗刚毅的男人说:“是吗?我很荣幸。”
秦深问张知起,他在这时候回家是不是有什么事?
张知起边跑上楼边大声说了事情的大概,他把自己丢在家里的另外一张□□拿出来,到附近的银行里转了五千块给许青鑫,他在收到许青鑫电话之后已经给他转过五千块钱了。
但过了没多级,许青鑫给他还回去四千块,说六千已经绰绰有余了。
晚上,张知起在学校宿舍给秦深打电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他问:“孙怡经常来我们家吗?”
“对。”
秦深回答得太快,张知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什么要问?”秦深等了一会,说。
“没有了。”
“那挂电话吧。”
张知起按掉手机,木然地盯着手机表面。
阳台上的栏杆是冰冷坚硬的,张知起穿着睡衣站在旁边,刚刚发育成熟的男性躯体有些过于僵直,为了不把衣服弄脏,他没有靠上去。他只是有些不由自主地再次拿起手机。
电话已经接通了。但电波的两个端点却依旧静谧。
“不公平。”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开始控诉。
“什么不公平。”
“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却不了解你。你能把像我告诉你一样,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吗?”
“不能。”
“为什么?”
“我的事情太多了。”
“你在逃避。”
“你问吧。我都会回答。”
“你会跟我说真话吗?”
“不一定。”
“你真的很让人讨厌,秦深。”张知起的语气很平缓。
但正在吵架的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
秦深没有回应张知起的情绪,虽然听到“讨厌”这个词。他听着大学生的严厉的控诉,不置一词。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不过是回答问题。
终于,他等来了最终的审判。
“男人一定要和女人在一起吗?”
“大概是。”
“你是在跟孙怡谈恋爱吗?”
“大概是。”
“你会跟她结婚吗?”
“大概…是。”
“等你结婚之后,我就要离开了对吗?”
“不,你可以继续住下去。”
“可是,那时候桌子不是我的,屋子不是我的……你也不是我的了。对吗?”
“桌子是你的,屋子也是你的。”秦深说。
“那你呢?”
“…你也会是别人的,宝宝。”
“不要再叫我宝宝了,秦深,你不是我父亲。”
“可我是你的监护人。”
“我早就满十八岁了。?
秦深不语。
很多事情,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天真地以为我们会有决定权,其实我们错了。张知起挂了电话。
校门外是一块空旷的平地,日光下的喧闹即使在夜幕之下从来没有消逝。校门外络绎不绝的是痴缠的情侣,或夜归的学生。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晚饭时间以及现在都路过校门,他们或许会发现,有一辆车,车上有一个男人,他们已经停在这里四个小时。在那一块空间,时间停滞。
秦深下车把一双限量版球鞋放在门卫室,给门卫写了一张纸。毫无留恋按灭烟头上最后一点橙光,他把烟蒂扔到校门的垃圾桶,驶离学校。
秦深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的小流浪儿,会用一种大人的口吻,十分严肃地跟他说明他已经十八岁,以及他不再有效的监护权。
生活就是这样,今天给你一颗蜜枣,但你要小心了,或许明天就是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