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情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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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陆明宇因陆筝的离开而陷入了焦躁而性情大变的状态里,但这种走火入魔的境地反而激发了他的另一项潜能——在一次意外中,他有幸获得高人指点,在国立服装设计大赛中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将头奖收入囊中,同时顺利与某国际品牌签约成为其时尚设计师,更在两年后成为了该品牌的御用设计师。
他设计的服饰雅俗共赏,刚一亮世就引领时尚风潮,卷起狂风巨浪,众人皆言百年才能出此一人,一时间造成各大品牌哄抢此人,刹那间便是有市无价,炒作之风一浪高过一浪,他也捧奖捧到手软。同时他还兼任该服装杂志的封面模特,闲暇时也频频在国内和国际的秀场上走台,每到一处就引起众多粉丝拥护,所过之处更是时常引起交通堵塞,众人皆闻风而动,人送绰号“DO--KING”,两年之后,他更是从该品牌辞职,独立出来之后创立自有品牌“争鸣”,据媒体猜测,是取自“百家争鸣”之意。
他年轻气盛,风度翩翩但截然一身,虽时常和社会名流有所接触,却从未真正承认谁是他的梦中情人,唯有从他红颜知己口中能得到一丝半点的信息,从中拼凑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形象,据说他每设计一款服饰都要从那个梦中情人处寻找灵感,那梦中情人却如那镜中花水中月,任媒体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和其有关的半丝痕迹。
便是如此才更能引人遐思,有言此白月光曾和陆明宇有段纷扰不休的爱恨纠葛,后来因世俗无奈才不得不分开;有言此朱砂痣曾是梗在他心口的一抹情愫,唯有哀转久绝之悲,却无美人在怀之慰;有言此雪莲花是天山上一朵旷世奇珍,只要碰触变会化为碎粉,所以才会如此引他为其守节。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更是因此引来八方猜测,将其推上舆论之巅。
可谁知,众星捧月风头正劲之时他却突然退隐神秘消失,据说是就此拜别,再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一时间引发舆论狂潮,微博实时搜索量跃居第一,转发量和评论数更是破历史记录,只是造成这股浪潮的人却是彻彻底底地、毫无留恋地消失了——有人说他是看透世间百态出家为僧,有人说他是蹿升太快,得罪黑道所以被人灭口,还有人说他是捧着心上人的画像自投长江,还有人说他是得知了心上人的消息,不远万里前去求人回心转意。
历史的车轮依旧轱辘着前进,与他有关的风言风语也渐渐湮没在时光的浪潮中,只剩被拍打在岸边的些许剪影。
渐渐也被人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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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宋启明最后敲着键盘打上了句号,然后便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面前人的夸奖,两只眼湿漉漉如同嗷嗷待哺的小鸡,陆明宇牵着嘴角抽搐了很久,忍了又忍还是不得不讽刺道:“成语乱用,狗屁不通,扯淡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你怎么不直接说梦中情人其实是带球跑?到时候我还能多捡个大胖儿子,这卖卖做的多好啊。”
宋启明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可你以前的人生这么悲催,后面如果不能飞黄腾达的话,还有谁愿意看啊。再说我给你设计的人生之路是多么高风亮节披荆斩棘,你看看终点上那些升级流爽文都是这个套路,银子打赏如流水般哗哗而来的。”
在脑中纠结了一会儿人性,陆明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出生在巨贾之家——你明天还是改名为‘宋钱串’吧。”
“切!”,宋启明虽然心内郁闷,但还是把刚打上的这段四不像大纲给删了个干净,他在这边苦思冥想着编情节,陆明宇却突然从完成一半的设计图中抬起了头:“那个IP还是不留言吗?”
“啊?”宋启明抬起了头,随即从一串IP中拉了重点标注的那个出来:“嗯,风雨无阻地访问我这本半文半白,半写实半胡编的东西,无论底下骂成什么样也依旧每天访问数遍,即使我不更了也同样如此。哦,因为读者越来越少,访问量也越来越少,所以这个IP十分之突出而明显啊。”
陆明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手底下继续涂抹了一会儿,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和他的网银转账地址以及ATM机的取款地址也同样吻合。”
宋启明顿了一下,把半块放糖扔进了咖啡里,扑通一声轻响:“哦。”
“手机订阅的基站定位也同样和上面两个地址如出一辙。”
宋启明干笑了两声:“嘿嘿,是吗?”
糖块在他手里被神经质地抛来抛去,没抛赶氯幢蝗宋兆×耸滞螅矫饔钜荒昵耙蛭优淞烁焙诳蜓劬担凵裨诰灯恼凵湎率秩窭跛估淼亟强榇铀纹裘魇种械顺鋈ィ骸氨鸾粽虐。隽苏饷炊嗪梗强槎蓟恕!
“啊,诶,有、有吗?”
宋启明继续装傻。
陆明宇抱起双臂,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看的宋启明颤巍巍就想往后逃,却被那人轻飘飘的话给定住了:“我得打电话告诉某人,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又偷跑出来蹭吃蹭喝,而且谎话连篇。无故失踪了这么久,你说某人是不是会心急如焚,好好调-教他那弟弟一番呢?”
这间工作室窗明几净,足有六百平米左右,沙发书桌之类的应有尽有,长毛地毯从门口铺至窗边,高大的圆弧玻璃让阳光的热度显得不是那么刺眼,窗脚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罗列着许多书籍,几盆碧绿的植物自在地散发清香,被挂在墙顶的吊兰伸展出长而蓬勃的叶子,将墙角占得严严实实。
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宋启明觉得自己已经粘在了玻璃上,吊兰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观赏他的窘态,陆明宇丝毫不为所动,上前几步敲了敲他脸侧的玻璃:“我特意要求他们安装的可调节款式,你再往后退的话,就可以直接三百六十度后空翻之后掉下去了。”
一头冷汗挂在脸上,宋启明却不怎么敢擦:“是吗?嘿嘿,呵呵,啊,我突然想到我有一些事情要做······”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不留一言的离开”,陆明宇突然开口,他的声音轻而又轻,手指却按在了眼角,隐约已经有了哽咽的哭腔:“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的天,大哥你别哭啊”,宋启明完全抛弃了自己比他大几岁这个事实,忙不迭拍他的肩膀安慰:“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眼泪可真是不值钱啊。”
“改情节。”陆明宇挡着脸控诉道。
“怎么改?”宋启明被牵引着让思维飞去了一边,稀里糊涂地就妥协了。
“陆明宇因设计图被盗而陷入低谷,名誉受到极大损害,合伙人趁机卷款潜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工作室更是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在此之间,多亏一位对他仰慕已久的女性雪中送炭,解其燃眉之急,他更是与这位女士暗生情愫,即将进入你侬我侬的热恋氛围之中。”
宋启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这种狗血又小言的东西写出来,你都不会脸红的么?”
“哼”,陆明宇冷冷一笑,从窗边退开几步离开了:“他离开我这么久,都不许我反击一回?”
他步履坚定地离开,哪有半点眼角通红的意味?
宋启明胡编乱造的那个“四年后”虽然着实离奇荒诞,但也却是糅合了一部分现实因素——他着实摸爬滚打了很长一段时间,其间之痛苦心酸不需多言,如果他原本是块外表冷硬内里软弱的西瓜,那现在就完全掉转了回去——不知多少次喝的醉醺醺借酒浇愁之后,不论多少次跌入到泥潭里之后,他心里的那个信念反而突显的更加明晰更加坚定。
他要足够强大,才有资格去找他,才有勇气能够陪在他身边。
当天晚上,陆明宇黑了宋启明的账号,端了杯咖啡捧了两块饼干就蹲在了椅子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网页,偌大的工作室里只有他的脸在泛着盈盈的绿光,窗外数声蝉鸣不知疲惫地叫着,那个熟悉的IP不时跃动在他的视野里,他一直提心吊胆,所以手机铃响起的时候,他便一个不察直接掀翻了咖啡杯,半杯液体全数洒在电路上,迸溅出细小的火花。
陆明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拿起了电话。
陆琪雨在电话里轻声细气地问他要不要去她家吃个便饭,这几年秀芬的病被控制得很好,陆琪雨居然真的像她承诺的那样负担起了看顾秀芬的职责,而那个令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官文却不知为何,一直也没有找她的麻烦。
这样找他一起去吃饭的电话响的越发频繁起来了,开始是半年一次,后来是一个月一次,最后却是一星期都会有一次——陆明宇烦不胜烦,不知多少难听的话都抛了出去,陆琪雨全数接受,然后再接再厉,这次接到电话之后他还是习惯性地想拒绝,出口的声音却被窗外的爆竹声给淹没了——夜色正浓的时候也看不清外面的一切,只有鲜红的灯笼摇曳在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陆明宇下意识地后头望了一眼日历,这才发现又快到过年的时候了。
他回转过身,看着这空荡荡的工作室和冰冷到没有人气的写字台,突然感觉舌头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再说吧。”
等他再把目光转回屏幕上的时候,却有个新的留言“叮”的一声出现在页面上,陆明宇瞪大了眼,只觉那鞭炮的声音膨胀了数倍,轰隆着在他耳边炸响——
——“恭喜。”
陆明宇口边的饼干碎渣噗噜噜掉了下去,他点着鼠标继续往上翻,宋启明不知何时将账号黑了回去,他最新更新的那段最底下的一句话是这么写的:“他轻轻执起了她的手,在那皓腕上留下了淡淡一吻,玲珑的戒指被慢慢套上了她的指节。”
胃里简直被酸出了黄疸,他真心怀疑宋启明其实是找了个刚上初一的枪手来帮他更这篇四不像文,但是那个IP在长久的静默中,终于在这句话后留在了这么干巴巴的,名曰祝福的两个字。
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手指一动,陆明宇直接登上了携程网,准备买一张去北方业归镇关烟乡的机票,只是在点击购买之前,他突然想起陆筝离开的时候一定不是做的飞机——这么心念一动之间,他手指一滑,直接上12306买了张硬座车厢的站票。
等他进了车站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时值春运高峰时期,候车室里人山人海,连脚都没地方放,等到好不容易挤上车的时候,陆明宇终于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什么公交车故事,什么挤得怀孕了也不知孩子他爸是谁之类的······巴拉巴拉。
车厢里人类的睡姿才真正是人类的体能所能达到的极限,陆明宇看着无数体操王子和柔术公主在如此狭窄的地方里上演全武行,不免就感受到了交通系统所贡献的满满的恶意,半夜的时候他也实在太累,迷迷糊糊地就靠着车壁滑坐到了地上,随着车轮咯吱咯吱的前后摇晃,他脑袋向前一碰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膝盖,捂着额头爬起来的时候,才看到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大娘正慈爱的看着他,陆明宇脑中一个激灵,顿时把困意都抛去了天边。
“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老大娘和他攀谈起来,陆明宇咧出个又苦又羞涩的笑:“去接我老婆回家。”
“你才多大就有老婆了?”,老大娘不赞同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有二十岁么?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
“过了年都二十三了”,陆明宇呲牙咧嘴地苦笑:“我可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对面座位上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人也被车厢摇晃的睡不着觉,此时干脆也加入了谈话:“小伙子,你看我像多大?”
陆明宇转过了头:“也就三十出头吧。”
那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过了年就三十二了,我这次从业归倒车去上海,也想去找我前女友,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复合,我们读研究生的时候是同学,她读完之后就去了魔都见市面,我实在没有信心能在那样的大都市生活下去,所以灰溜溜回了老家,对她说了许多狠话——现在不知还能否挽回了。”
那个男人满眼都是血丝,手掌手指都很粗糙,显然是干久了活计的,陆明宇把硕大的背包提到了身前,从里面掏出了酒:“喝两罐吗?”
车上条件如此简陋,两个人还是默默无言地喝掉了半个背包的酒,时间在醉醺醺的迷茫中走的倒是很快,两人互通了电话姓名之后就随着人流被挤下了车,其间被迫致人怀孕的次数之多,也就无需多言了。
关烟乡虽然地处北方,但倒更像是个没被完全开化的小山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家家可谓自给自足,鸡犬牛羊之间互相得以耳闻,陆明宇在业归镇花五毛钱买了张地图,问了无数个人才找到了一条开往乡村里的小车,这里山路崎岖,地势十分不便,陆明宇足足等了五个小时才等上了一位司机——他在上了车之后才觉得自己无比庆幸,这小路又窄又抖,极为考验驾驶技术,如果不是自己幸运的话,恐怕再等个三天都是没人愿意上来的。
进了山区之后信号就不算太好了,他掏出手机拉了几个未接来电和未接短信,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就是宋启明堆叠成一长串的多米诺骨牌般的信息,从“你去哪儿了快点回来王哥他们找不到你就要携款潜逃了”到“好吧我知道你去干什么了”,直到最后的“你丫的算你狠我屁股疼的下不了床连个信息也不回你是吃准了我不敢拿你的小命开玩笑是不是”,然后就是最后的一声轻叮,最后一条信息被发了过来——那是一个具体到门牌号的地址。
陆明宇握着手机,嘴角勾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他把那张烧热了的手机卡从后槽里拿出来,微一用力就将它捏成了两段,顺着车窗就丢了出去。
他把地址拿给司机看,司机则和他说着那些令他听着云里雾里的方言,隐约只能听清“水”、“电”、“福利”之类的字眼,陆明宇手脚并用地和他比划了半天,两人最后仍是鸡同鸭讲,唯一达成共识的只有车费。
最后停下的地方是在一长排沿着公路向上的小房子中间,那小房子建的四四方方,左右布满了低矮的灌木丛,四面墙壁中围出了一个小操场,拴着铁丝的秋千挂在正中央,和旁边那副但是着实不算光滑的滑梯交相辉映,看起来甚是相得益彰。
那个小的不能称之为操场的“操场”上有许多疯跑着的孩子,满脸都是泥泞和着土灰,他们见了人来也不害怕,陆明宇从他们中间串过去,毫不意外地被用水枪淋了一身的泥水。
所谓近乡情怯,说的却不知是否是这样的感觉。
那个在他梦里出现过的无数次的身影,把他从亟待放弃的深渊里拉出来,从泥潭中拽出来,在他的梦里被无数次亵渎过的身影正站在窗边,陆明宇几乎是贪婪地盯着他看——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即使在拿粉笔在黑板上比划的时候,唇角也一样浅浅弯开了一个弧度,陆明宇这才发现,陆筝其实是有小酒窝的,只是那个酒窝若隐若现,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却是根本发现不了。
那么还有多少,是他一直未曾发现的呢?
随着又一个笔画的落下,陆筝迟钝着转过来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外面,他指缝间的粉笔也随之从掌心中滑落了下去。
他们隔着一扇窗户互相对视,眨眼间横贯的时光从中间甩开一道长鞭,裂痕一丝丝一缕缕地弥散开来,淡黄色的暖融融地从空隙中飞旋而过,无言之中却好像有声嘶力竭的嘶吼要从胸腔中从肺腑中逸出,抖动着湮灭在唇齿之间。
他看见陆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没有他记忆里的惊慌失措,没有可能会出现的落荒而逃,更没有会拿出根棒子将他赶走的暴躁易怒。
平静的好像就知道他一定会到来。
陆明宇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陆筝从屋里走了出来,前者呆呆伫立在原地,恍惚中身旁却卷起了一个微型旋风,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跌撞着向陆筝奔了过去,流着口水的嘴里传出了脆生生的呼唤:“爸爸!”
“喀拉”一声脆响,陆明宇几乎听到了自己在阳光下碎裂开来的声音。
当头冷水浇灌而来,他觉得自己看不见了听不见了动不了了,那些原本温热的阳光都化为了巨大的冰锥,顺着颅顶就插-进了他的胸腔,将心肝脾肺肾都从里到外地冰冻成了无法回暖的一团。
待他再次听到自己自己咯拉格拉作响的牙齿时,陆筝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有点担忧地拍着他的脊背,陆筝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让他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以不让自己倒下去,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浸染上了难掩的悲哀和愤怒:“那是你的儿子?”
他能听到自己脑海中翻江倒海而来的声音,嘈杂的疑惑的,愤怒的不甘的,恶毒的挑衅的,许多感情在心中凝聚着翻搅,他发现陆筝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让他自以为已被封存到谷底的名为幼稚的感情再一次浮现在半空,冷眼嘲讽他自以为是的成熟。
好在他在这边僵硬着的时候,有个女人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几步上前就把孩子抱了起来,她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人的脸色,隐约认为陆明宇是被吓着了,于是她连忙跟着解释:“那个······这位先生,你是陆先生的亲戚么?这是我儿子,刚刚学会说话,见到谁都只知道叫爸爸。”
她的普通话也同样不够标准,但好歹能够听清,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呼唤,那个大胖小子在她怀里也同样费劲地伸手,这次却是兴高采烈地对陆明宇张开了怀抱:“爸、阿爸、吧吧,抱!”
“要叫叔叔!”
女人对他们抱歉地笑了笑,抱着孩子走回了屋子。
耳边的叽叽喳喳的叫喊声听得人心烦意乱,陆明宇转身对着那小操场就大吼了一声:“都给我回去上课!”
那些无法无天的孩子先是嬉闹着准备甩这个“大人”一脸泥,不过在接触到他想要吃人的目光后,他们居然一个个乖乖地跟在班长身后,滴溜溜就跑回教室坐好了。
自此,这一下午竟是度过的风平浪静,未曾再起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