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朝的将军(1 / 1)
元月二十。
顾连汐的大军回京。
他此次回京,带了不足千人,皇上心中微微有些安定,这几百人的军队,自是不能成事,顾连汐想来也会安分许多。
几日后,皇上在辰文殿大摆筵席,替顾连汐接风洗尘。
此次宴会,声势浩大,萧锦寒也收到了皇上的邀请,她从不喜欢这些场合,可此番是周福全亲自过来邀请的,他的意思自然就是皇上的意思,萧锦寒本想以自己有事为由推掉,可她查看了一下档期,的确没什么事情,她也就答应了周福全......
辰文殿,晚膳。
萧锦寒身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绾镂空兰花珠钗,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她慢慢的画着眉,铜镜之中的她。
顾连汐,初见我时,我还不是这个模样吧......
萧锦寒到辰文殿的时候,妃嫔已经到了大半,顾子桓见到她,对她行了个礼,萧锦寒对着顾子桓笑了笑,也行了个礼。
顾子桓虽和她不是同辈之人,可两人都是爱酒之人,以酒为知己,两个人倒是甚是合得来,自二人头次饮酒后,顾子桓曾送了她几坛珍馐美酒,二人倒也把酒言欢,乐得逍遥。
宫灯长明,不夜皇城,烟花在九重宫阙点亮,浮世江山,如画美眷。
世人都言皇权好,可有谁真正抬头看过皇城上空的烟花。
有些寒风从殿外吹来,萧锦寒紧了紧衣,回头看起,正有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男子身着一身黑色大氅,乌黑的头发披散在颀长身躯上,他面色略显黝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举手投足,狂傲不羁,他正是楚王顾连汐。
如此面貌,竟然让萧锦寒看出了几分帝王之相。
顾连汐方一走进大殿,便扫视了四周一众公卿大臣,他面上淡淡,却是不怒自威,许多皇上党派之人似乎没想到顾连汐能这样快的回到京城,他们见到顾连汐,都惊恐不已,不知是该躲闪,还是该上前相迎,大殿之中一时噤若寒蝉,最后终究有些人走上,对着顾连汐行礼,顾连汐不失礼数,一一回应。
顾连汐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萧锦寒的身上,萧锦寒察觉到顾连汐的目光,急忙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她又察觉到一阵寒光,抬头看去,只见不远之处,夏贵妃正冷冷的看着她,萧锦寒被这个吓得不敢多说话,她便坐在了座位上,此刻顾连汐一边抱拳,一边也落座,他的座位正在萧锦寒不远之处,萧锦寒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便掩面咳嗽了几声。
正在这时,周福全走进殿内,高喊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跪在地上,山呼万岁,皇上携着皇后步步走上了主座,他抬手笑道:“众位请起,今日乃是家宴,不必拘礼。”
众人起身,各自落座,皇上看了看顾连汐,便笑笑说:“二弟,此番召你回京,实在是朕思念甚切,你在西北多年征战,西北苦寒,朕的兄弟不多,如今你进京,咱们时常叙叙手足之情,岂不好么?朕已经在宫外为你搭建府邸,你便住在京城,朕还有国事想你询问。”
顾连汐微皱了皱眉,随即笑笑说:“皇兄说的是,多谢皇兄。”
萧锦寒看着他,分明在他的面上看到了几分不甘和几分气怒,他是龙,是龙则不该在困在浅水,京城风光虽好,可绝不是他该在的地方,这个男子,本该执马扬鞭,戎甲在身,踏碎山河,染血江山,可如今让他在京城之中独酌风月,对着茫茫白雪,笙歌残塌。
这一切,只因皇上的猜疑和嫉妒。
如此莫须有的罪名,让这个征战沙场的男儿如何承受,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鎏金雕花杯子,因用力大了,杯子已经有些变形,花雕嵌入血肉之中,此刻正有鲜血从手上滴下。
他此刻还如此平静的坐着,面色之中,看不出一点异样。
酒宴之上,推杯换盏,萧锦寒晃了神,只是如此看着顾连汐,别人举杯时,她亦举杯,别人放下时,她也放下,她替顾连汐不值,替顾连汐痛心。
乐舞歌罢,宴场众人已经有些微酣,皇上放下酒杯,对着众人说:“众人且住,朕有一言要说。”
众人听得皇上所说,便都放下酒杯,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看着皇后笑笑说:“朕已经和皇后商议,我大昭朝不可无储,朕就在今日,立子桓为太子。”
此话一出,全场默然,目光都落在顾子桓身上。
萧锦寒看了看那顾子桓,顾子桓此刻拿着酒杯呆立当场,竟然不曾谢恩,也不知该说什么。
萧锦寒轻声一笑,看来对于此事,顾子桓也全然不知,皇上这个决定实在是仓促之极,因为他害怕,只要皇储一天不定,顾连汐就有夺位的野心,他必须当着顾连汐的面,将太子确定下来,让顾连汐死心。
皇上和顾连汐,表面看去平静,可其实已经剑拔弩张。
顾子桓还是在位子上坐着,没有说话,皇上等不到他谢恩,不禁有些着急,皇后此刻笑笑,在旁边说:“子桓这个孩子,从小就木讷,现在定是高兴的不知谢恩了,臣妾先替他谢过了。”
顾子桓的眼神之中,有些不愿,自上次萧锦寒和他醉酒,萧锦寒就知道,他是不想当皇储的,如今仓促决定,他更是不愿。
一众妃嫔之中,也只有萧锦寒和他堪当知己,顾子桓放下酒杯,此刻用几分询问的目光看着萧锦寒,萧锦寒微微点了点头,顾子桓这才走到场中,给皇上磕了个头说:“多谢父皇。”
今日顾子桓必是要当太子的,就算他不答应,皇上也会用诏书逼他答应,闹到那个地步,实在不好,至于顾连汐。
萧锦寒看着他,皇上亏欠你的,你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将这一切夺来。
酒宴结束的时候,萧锦寒已经微微有些醉了。
寒风夹着雪花,呼呼作响,萧锦寒打了个寒颤,慢慢的走了几步,便听着身后有人轻声说了句:“云鸢......”
萧锦寒惊了惊,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可又这样陌生,她甚至有时都忘记,忘记自己本不是萧锦寒,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却见顾连汐披着大氅,立在寒风之中,就如此看着她。
“嘭”天上早有烟花燃起,顾连汐的面容在烟花之下映衬的更显英俊,风雪落在他的身上,那般坚毅,萧锦寒轻声一笑:“我记得......我记得你说过,我已经不是我,那‘云鸢’这个名字,还是忘了吧。”
顾连汐微微点头,看着她说:“这样最好,我本还对你担心,不过如今看来,你在宫中过的,比我想象之中的好。”
萧锦寒想起上次二人分离的时候,恰逢她被抓在监牢中,那看来在顾连汐的心中,她应该已经挫骨扬灰了,她笑笑说:“我如今还活完好无损、四肢健全的活着,这应该就比你想想之中的好了吧。”
顾连汐听得此言,微笑了笑,萧锦寒看着顾子桓此刻正朝着她而来,她就对这顾连汐说:“听说王爷现今居在宫中,明日我自当登门拜访。”
“荣幸之极。”顾连汐说着,便朝着她抱拳离开。
顾子桓此刻看见他,对他行了个礼,这才朝着萧锦寒而来。
萧锦寒紧了紧衣,看着顾子桓笑笑说:“怎样,当了太子,可高兴么?”
顾子桓心情并没有萧锦寒那样好,他摇摇头说:“你也愿我当太子,是么?”
“不然怎样?今日你拒绝了你父皇,明日他一道诏书送到东宫,你难道要抗旨不尊吗?若是如此,倒还不如今日便答应了,也免得让天下百姓说你虚伪。”
“虚伪?”
“你瞧瞧你,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还是唯一的皇子,这皇位不是你的,还是谁的?你如此推三阻四的,不是虚伪又是什么?”
萧锦寒佯装怒色,训斥了顾子桓几句,顾子桓低声说:“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文治武功,我样样不行,这皇储之位真不如交给二叔来做,百年之后,也算是对天下百姓有个交代。”
顾子桓说的诚恳,完全不是逢场作戏,看来顾子桓并不知道,他这太子之位就是他爹用来牵制他二叔的,她帮顾子桓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说:“这样的话,你只跟我说说就好,万万别对别人说,尤其是你父皇,不然,皇上定以为你已经投靠了楚王,那时定会害了他。”
顾子桓眉头微蹙,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说着他也帮萧锦寒拂了拂身上的雪花说:“母后从来都是和父皇齐心的,我懒得理会,以后凡事,我都会问你,我信任你,就如你当初信任我一样。”
萧锦寒怔了怔,才想起,当初她对顾子桓讲了她和张怀的事情,她不由得在心中暗笑,反正又不是我的事情,说了也不缺胳膊少腿的,那天不过随意说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奇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