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Chapter 20 箴言（1 / 1）
回到B市的宋知暖，当然没有机会再去要秦叶帮她找房子。
特别是，你如果听到像霍栩那样的人，为了留你住下，也说出：“放心，我目前不会对你怎么样。”这种话的时候。
更何况他还补充：“我是你男朋友，宋知暖。”
带着疼宠的话从霍栩口里说出来，对象还是自己。宋知暖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行李交给他，忍着被害羞的情绪压制住，没反问得出口的那句：“‘目前’这个词，是几个意思？”
好吧，住霍栩这里，对她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一则上下班方便，二则生活更便利，三则……她能天天见到霍栩。
不好的方面也有，先是关于房租问题，霍栩很坚持由他来负责，他的说法是自从他租房子以来，每个月都预留了房租费用，他的习惯，不能打破。宋知暖无法，只得主动买好粮油、食材之类的东西，并且及时补充。
这也是宋知暖继前两天霍栩说服她继续住这里之后，第二次体会到，平时温吞和气的霍栩，在某些事情上异常的执著。
再来，另一个困扰宋知暖的，是关于“同居”这个问题。
之前他们也同居过的，可现在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改变，这个词套用在他们身上，自然也就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总让她觉得，这样做是背叛了老师从小对她这个“三好学生”的信任和教导。
可明明两人到目前为止的状态都是所谓的，“发乎情，止乎礼。”她要这么心虚好像也没有理由。
但是，无论宋知暖如何纠结，如何矛盾……她终究还是住下了。
新的同居日子，和之前差不多，但又因为两人关系和心态的改变，多了一份亲密自然。
每天的晚餐，依然是霍栩掌勺，宋知暖在一旁做助手。
今天的菜单是青椒炒干鱼仔，肉末茄子和上汤皮蛋菠菜。
霍栩正在闷着茄子，宋知暖哼着歌，在水槽里清洗着刚刚择好的菠菜。两人之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宋知暖刚把菠菜洗好，准备放到篮子里漏水，霍栩就打破平静，突然开口：“你走了之后，我第一次在家做饭那回，竟然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宋知暖，把盐递给我。’”
宋知暖手上的动作一顿，望向霍栩，见他摇摇头，像在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笑，继续道：“然后，我就没再在家里做饭了。”
“现在，小叮当我又出现在厨房啦！”宋知暖走过去，将盐盒递给他，对他笑，“呐，大厨师，是不是要加盐？”
“嗯，”他接过，在茄子里落了盐，“谢谢。”
刚才，他的确是因为盐，突然想起这个小插曲的。
“不客气。”宋知暖像是沾了蜜的笑颜，好像能驱散他所有的坏情绪和低气压。
“下次，不要再一声不吭，留下一张内容模糊的信纸就消失不见了。”他拌炒了一下快出锅的茄子，不轻不重的嘱咐宋知暖。
“好……”宋知暖的笑眼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闪了闪，应下他的要求。
手上动作着，将完工的茄子铲出锅，霍栩的思绪却回溯到很多年前。
领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好几个烈日炎炎的下午，他坐在高中那所学校的孔子庙里，经常在体育课上静坐的位置，拿着一封没有署名，没有日期的信，傻傻的等着。
等着一个不知道是已经来过，还是快要来的人。
直到开学的前一天，他终于死心。他要等的人的确已经来过，是他迟到了。
其实在第一天下午没有等到人的时候，他就知道的，信中的写的那个“明天”已经过了。他只是抱着一丝微弱的期盼，希望她也许会再多一次出现。
他仍记得，那时自己纷繁复杂的感受。遗憾、失落、自责，怨恨……已经分不清谁多谁少，混搅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心脏。
回来的这些天，宋知暖买好手机，幸运的要回了自己原来的号码，主动给李均宜发去信息，想着她能收到信号的时候，自然就看到了。
秦叶两天都没有来杂志社，她也因为手机没办好，没和秦叶联系，估计着她是还以为自己没回来吧。
宋知暖给秦叶拨了个电话，暂时无法接通。隔了十分钟，刚想再拨个电话给秦叶，主编就把她叫过去，要对稿子的某处进行最后的润色。那只好先搁置一下，等哪天秦叶来了，她再请她吃饭吧。
终稿完成，宋知暖感叹，自己又可以悠闲地打半个月的酱油了。看看时间还早，她想起昨天晚餐霍栩提到了王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于是决定去医院探望她。
还是原来的病房，宋知暖提着刚买的甜品，捻手捻脚地走到病房门口，坏笑着打算给老人一个惊喜。
可当她将头微侧向门内，看到病床上王奶奶的样子时，眼尾那抹上翘的笑花，僵在了半开放的状态。
怎么会……憔悴了那么多……甚至，还带着输氧仪器。
她已经……不能自主呼吸了吗？
宋知暖怕老人发现快要哭出来的自己，赶忙把头缩了回来，靠在门旁的墙上，阖着眼睛深呼吸，试图压下涌上的泪意，平定好情绪。
“宋知暖。”耳边传来温润低沉的嗓音，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把她的全名叫得这么温柔缠绵。不用睁开眼睛，她也知道是谁。
宋知暖依旧闭着早已带泪的双眼，迎上去抱住那把声音的主人，呢喃着他的名字：“霍栩……”不知为何，霍栩的声音好像触发了自己的悲伤因子，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也不顾是不是在医院的走廊上，她第一次做出了这般类似撒娇的举动。
霍栩回抱住她，大掌安抚般的轻拍她的背，也不说话，不慌不忙地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带了鼻音，她还在抽啜着。但终于肯睁开眼正面霍栩了。
“你走了之后，又抢救了一次，身体损耗也更大了。”霍栩用两掌的拇指轻轻揩去她的眼泪。
“还会好起来的，对吗？”她期盼的望向霍栩。
霍栩只是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她读懂了，缓缓将头低下。
“不管还有多久，我们都陪着她开心的过，不好吗？”
对上霍栩的褐瞳，宋知暖看到了哭得凄惨的自己，对他点头，说：“好……”
收干眼泪，用手凉一凉红热的眼睛，宋知暖深深吸了口气，对霍栩说：“我好了，进去吧。”
霍栩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脚步，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拨，将被眼泪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整理好。
“谢谢。”为着这样的细心，宋知暖心中一动。
“应该的。”
霍栩弯唇浅笑，拉着宋知暖手臂的大掌向下一滑，牵握住她的，和她一起走进病房。
两人同时出现在王奶奶面前，给了老人很大的惊喜。
王奶奶示意霍栩将她的输氧管拿开，说她想坐起来。趁着霍栩关掉氧气机的空挡，宋知暖连忙走到床尾，将床摇了上来。
“丫头，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可想死王奶奶了哟。”一坐起来，她立刻去拉宋知暖的手。
“我也是，”宋知暖凑上去卖乖，“您看，我买了您最爱的杏仁茶！”
“哇，”王奶奶苍白的脸上飘着兴奋的红晕，“好棒！”
“怎么样，贴心吧！”宋知暖把甜品放在霍栩刚架好的餐桌上，打开外卖盒，一股浓郁的杏仁香四溢开来。
“是啊，奶奶的贴心小棉袄。”王奶奶慈祥的笑着，向宋知暖皱皱鼻子。
见老人有些吃力的持起勺子舀杏仁茶，宋知暖不露痕迹的接过，说着：“您都这样夸我了，我能不为您服务吗？来，让贴心小棉袄伺候您！”
王奶奶喜滋滋的享受着服务，宋知暖无意中抬头和霍栩对望一眼，发现他眼里满是赞赏，心中也一宽。
没吃几口，老人就摆手示意吃不下了。
宋知暖帮王奶奶擦完了擦，主动坐在床边。
“暖暖啊，霍栩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不要太往心里去，”王奶奶看着小两口重新开始“眉来眼去”，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忍不住又叨念起来，“这回和好之后，可不能再因为闹了别扭就一个人跑出去啊。”
“王奶奶，我没闹别扭。”宋知暖想解释，但又不知怎么才解释得清楚。
“怎么，又要跟我说你俩没在好？”王奶奶摆了个“我才不信”的表情，“刚我可是看着你们牵手进来的。”
所有的说明，都成功卡在喉咙里，宋知暖红着耳朵不说话了。
“你们俩啊，一定要记住，”王奶奶叹口气，老生常谈道：“不论发生多大的不愉快，都要先问问自己，心里是不是还有对方，离开是不是会舍不得。如果是，那就要及时回头抓住对方，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找不到解决方式的矛盾。两人相处，最重要是让对方了解你在想什么，好的、坏的，都要让对方知道。”老人此时真的像他们的亲奶奶，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年轻的孙辈，她用了几十年领悟到的人生真谛。
“我老伴儿去世之前跟我说，他这辈子做了很多后悔的事，却从没后悔娶了我这个媳妇儿。”王奶奶眼眶泛红，陷入回忆，“我和他过了快50年，却没给他留个孩子送终，我是对不起他的，没想到他还能说出那样的话……”
王奶奶笑叹一声，“快了，是时候去见他了，我也着实想他了……”
宋知暖在门口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意又被放出闸，跟着奶奶的回忆，哭得不能自已。
“哟哟哟，傻丫头，快别哭了。”王奶奶收回放空的视线，见到宋知暖一脸泪水，霍栩站在她后面轻拍她，“我今天是感慨多了些。”
“好了，今天又吃了杏仁茶，又说了这么许多话，我也累了。霍栩到点下班了吧，你们小两口回吧。”王奶奶摆摆手，要霍栩去帮她把床摇平。
“王奶奶，我再来看您。”吸着鼻子，宋知暖和霍栩向老人道别。
“好。”老人又恢复到宋知暖刚进门看到的样子，带着输氧管，憔悴病弱地躺在床上。
宋知暖默默地想，王奶奶，您今天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