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09 秘密(修)(1 / 1)
宋知暖并没有去跟踪霍栩。
那起乌龙事件的生命力持续了一周,年轻人喜新厌旧,忘性大,加上霍栩漠视的态度,慢慢大家不再提起。
可却一直被宋知暖挂念着,主要集中在一个未解之谜上——霍栩究竟有没有赴约?霍栩自己不会说,也自然没人真的去问。
对这个答案的渴求,一直被宋知暖压在心里,她不敢主动去寻,也无法轻易释怀。
分科,是每个高中生要面对的一场选择战争。
对宋知暖来说,她没有选择,因为她严重偏科的现状,让她注定和理科无缘。所以,她反倒是很轻松。
她抵着下巴放空思绪,目光偷偷地瞟向霍栩,他会填什么呢?他很全面,选择多了,反而比较烦吧。
“暖暖,你已经填好了?”安宁打断她的思绪。宋知暖回过神,面前的安宁拿着她的分科表看她填报的。
“嗯,我没得选择,自然没什么考虑的余地。”耸耸肩,“你呢?有没有跟你爸爸商量?”
“说了,他说尊重我的意见。”理所当然的答案。安宁的父母一直很宠她,尤其是安爸爸,对女儿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可安宁却丝毫不见大小姐的娇骄之气,因此宋知暖觉得,安宁值得这些。
“那你的意见呢?”
“我学文。”安宁嘴角划开优雅上扬的弧度,眸子闪着晶亮坚定光,“我以后想念新闻专业,做记者。”
“都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宋知暖惊讶,“你总是什么都快人一步打算好。”
“有目标才有方向嘛,你呢?”
“我?我……支持你的想法咯!”眨眨眼睛,又弯成尾端上翘的形状。
“又勾引我。”安宁也跟着笑起来,用食指戳了戳宋知暖特意鼓出来的包子脸。
这是安宁的习惯性动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对着安宁笑了,安宁就会忍不住戳她的脸。到后来,在安宁抬手前,她干脆十分主动的,微微嘟起两腮,方便安宁戳得更尽兴,分享和好友这一刻的亲密。
班主任给大家一周的时间考虑,于宋知暖来说,似乎是不必要的。
可是,却在最后一天,她忽然觉得一周时间不够用。
偷看霍栩,留心关注他的一切,是自从宋知暖发现自己小心思的时候就开始了的。看他在写哪一科的作业,喜欢哪一种类型的课外书,最爱听哪一位老师的课。
好像成了惯性,不管是在上课,还是课后活动时,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去寻找霍栩的身影。猜测他的想法,揣度他的心思。
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有另外的意思?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在偷看他?
生活突然有了中心主题,就是霍栩。
因为有了这样的执著,霍栩的一切,都会是她想要了解的。当然,也少不了他的分科填报表。
她在小组长那儿,偷看了霍栩的填报表,选择填报那一栏填着——
理科。
老师办公室门口,宋知暖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她想不顾一切的推门进去,把那表要回来改了。可现实是,她没把握能承受这样做的后果。学理之后,一系列接踵而来的考验,是她可以预见。
数理化生,这四门,她只有生物能勉强过关。她默默勾画着自己未来两年的生活蓝图,每天活在:那排方程式怎么解,那辆小车受了几个力牵引,那个化学符号代表哪种化学元素的生活中——
这……简直会让她觉得生无可恋。
妈妈要是知道她擅自做主改科,可能会让她体会到,既然生无可恋,就干脆不要继续的真实感受。
所以,以宋知暖的胆子,她终究是干不成这事的。
她知道这个选择会让她和霍栩越走越远,却没想到,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彻底的“分道扬镳”。
如愿以偿地,宋知暖和安宁分在了同一个班级,两层距离高的楼上是霍栩的新班级。
让宋知暖意外的是,初晓选择了理科。
虽然初晓只是在霍栩隔壁班,但仍大大提升了她“偶遇”的几率。
可是,宋知暖却不因此觉得开心,因为,她知道,初晓竟然又和那个坏学生代表陆梓彧成了同学。细心回忆,宋知暖发现,因为不是一个班级,很多事情无法同步,所以自己和初晓的相互交流总会晚好几步。
初晓的很多决定,都是在得出结果很久之后,她才知道的。就好像这次。
霍栩下课时候很少在走廊上活动,宋知暖发现他除了体育课会较为积极的进行运动,课后的他很安静,很少和其他男生打闹玩耍,他好像总有看不完的书。
所谓偶遇的机会,自然也不会多。
高二一年,原本能够过得很平顺,如果没有那年下学期,初晓差点被勒令退学的事情,吓到宋知暖的话。
事情的始末宋知暖知道得并不全面,因为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她就不必再去向初晓究根问底。朋友间需要空间,除非她主动告诉你。这是爸爸告诉过她的话,她一直放在心底。
但她很肯定的一点,这场事件缘起于陆梓彧,因为他也在退学名单上。
虽然事情最后由陆家出面解决了,但是宋知暖开始越来越操心初晓和陆梓彧的接触。时不时都不忘提醒她一句:离陆梓彧远一点。
整年时间,在这场风波的消弭下,也过去了。迎来了紧张充实的高三生活。
宋知暖已经有一周时间没有上来了,昨天母亲大人做了卤味,今天还特意让她拿了来分给安宁和初晓。
“谢谢……谢谢宋妈妈啊。”初晓还是细声细气,但是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跟我还这么客气!”宋知暖嘟嘟嘴,“你功课适应得还好吗?”
“唔,还好。”浅浅露出梨涡,很无所谓的笑着。
“你啊,小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她知道,虽然以初晓的成绩选哪一科都,嗯,有些问题……但是,正常来说,这种情况应该会选文吧? “是我自己选的……”
“你小姨没说什么?”也不能这么依着她吧?
初晓摇头,突然拉拉宋知暖的手,“陆梓彧说,霍栩奶奶住院了,两天没来……”因为是以前的同学,初晓也跟宋知暖分享了这个消息。
住院?!那个眉目祥和的老人,她有幸见过一次的。
这个事件比宋知暖想象中要更让她担心。
连续三天,霍栩都没有来上课。到第四天,她才看到坐在位置上的霍栩,从后门偷望过去,他垂着头在看书,和平常一样。
可他的气场不对,宋知暖就是很明确能感觉到。
他的姿势有些僵硬,仿佛绷着的一根弦,被强硬地拉直,不是他平时沉稳随意的样子。
他在紧张,在担心。
那次的偶遇,霍奶奶对霍栩的慈爱宽容,霍栩对奶奶的依赖尊敬,都一目了然。宋知暖有些懂的,相比那样严格的母亲,只一味苛求着榜单上最高的名次。奶奶却给了他理解、和包容,那是一种不一样的感情,能放在心中柔软角落的感情。
亲人,能在你成功的时候与你分享共荣,也能在失败的时候助你究因求解。不该只是要求,没有体谅,只在你成功时满足炫耀,却没有失败时的鼓励打气。
一个男生走到霍栩的座位前,叫了他几声,霍栩没有动作,等到被男生推了一把,才迷茫抬头。
霍栩,真的很难过。宋知暖想。
一天一天,霍奶奶的情况似乎没有好转。宋知暖只能看着霍栩失落消沉的样子干着急。她好想做些什么,就算不能帮助霍栩走出阴霾,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转换一种心情,都是好的。
“小宁,你说要怎么让一个不开心的人,变得开心一点呢?”宋知暖趴伏在及胸高的走廊围护墙上,感受着瓷砖传来的凉意。
“嗯……”安宁偏头想了想,“你的这个问题,最需要的就是沟通,最直接简单的沟通方法就是语言咯。”
“那,如果我说的话他不听呢?”
“那试试写给他看吧。”安宁觉得有些不对,挑眉,“谁不开心吗?”
“哦,没有,”宋知暖不自然的看着楼下操场上玩得开心的学生们,“我表姐,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
“这样啊。”安宁朝她温温笑了一记,没再追问。
宋知暖余光扫到安宁的笑,脸还是红了,她知道,安宁看出了这是她找的托词。安宁只是给了她的秘密一个私人空间,等她愿意公开了,自然会说。
那我写的他也不看怎么办?这个问题,因为自己有事瞒着安宁被逮,宋知暖没再好意思问出口。
“尽力吧。”安宁望着天空,好像是在和它对话,“很多事情,我们明知道控制不了,没有结果,还是要尽力尝试过,才没有遗憾的。”
宋知暖意外安宁好像知道自己所想,她转头看着安宁的样子,竟有些莫名的寂寥凉涩,那和平常的安宁太不一样,这样的她让宋知暖觉得心口泛酸,好想抱着她,捂暖了。
刚想付诸行动,安宁回神后对她的一笑,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安宁说,就算知道没有结果,也要尽力尝试。她想要尽尽力。
宋知暖买了一个带锁的小本子,爽利的海蓝底色,上面盛开了大朵大朵明灿灿的手绘向日葵,金黄带着暖意。她希望霍栩看着这个,心境能够开朗明亮些。
可是写什么呢?
宋知暖对着笔记本已经发愁了一个钟头了,迟迟不知如何下笔。
看着逼近10的时针,宋知暖灵光一现,既然是为了转移霍栩的注意,为了让他不要沉浸在低气压中,那就当聊天,随意聊一些话题好了。
10月12日阴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早晨起床,看到天色偏暗,心里觉得有些压抑。有说,天气会影响人的心情,好像是真的。
准备吃早餐的时候,我看到妈妈穿了一件新衣服。
她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展示着新衫,对爸爸说:“今天的天气真是刚刚好啊,我这裙子,买了大半年,温度低点穿了冷,温度高点又热。这回赶上好天气了。”
然后,我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碗久违了的麦片鸡蛋粥。这是我最爱吃的粥,以前百般恳求妈妈做,她都嫌早晨时间赶,工序麻烦,所以弄些面包牛奶应付应付我。可是今天,却得到一个意外之喜。
上学路上,我突然觉得,今天的空气沁心宜人,风徐缓凉爽,不像前几天阳光太大,太刺眼,害我留下两滴迎光泪。我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好了。
原来,某个契机,能让我用另一种心情对待不好的事,发现它的另一面。
你觉得呢?霍栩。
如果你愿意,请写下你想说的话,下次体育课放回原处。
宋知暖没有署名。
她不敢承受霍栩知道是她写的,看都不看就把笔记本还给她的结果。她不是想要跟霍栩表白,企求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早恋,她不希望霍栩把自己当成其他那些给他递情书的女生,然后……也变得讨厌自己。
一中的学生一周有两次体育课。巧的是,因为体育老师不同,宋知暖和霍栩两次的体育课都排在了一起。上课的班级都在体育馆集合。
宋知暖高一的时候一中建校已经100年了,学校内部有一座孔子庙,据说是清代时候的古迹,给这个学校添上古色古香的一笔。小小的孔子纪念堂是开放的,蓝墙朱瓦,漫布历史痕迹,最近的一次修缮应该都是好几十年前了。
孔子庙外植着十余棵石榴树,外大门正对着里头的纪念堂,纪念堂两旁种着桂花树,后头是两棵光看高度就知道年代久远的参天大树。东西双侧有两条长廊。低檐雕栏,漆花早已褪色,钩花的赭色木门,透着浓浓的古早味。
正因为这里幽谧宁静,少有人至,每回体育课,霍栩运动结束如果有时间,都会来这里坐坐,看会儿书,或闭目养神。这个秘密,是宋知暖在发现自己喜欢霍栩之后的某节体育课,偷偷跟踪他发现的。
霍栩常坐的位置旁,放了一颗迎客松盆栽,他时不时爱碰碰它,显出些难得的孩子气。宋知暖往往是躲在外大门旁偷看,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怕被发现。
宋知暖在体育课上课前,瞒着安宁到了孔子庙,把笔记本压在迎客松下,上面贴了张纸条,写着“霍栩”。然后把一片钥匙挂在了迎客松的枝叶上。她想,就霍栩端正规矩的人格,写了他的名字,他都有可能不感兴趣而无视,更不谈不写他的名字——他可能碰都不会碰。
为了避免被别人拿走,宋知暖在上课前三分钟才离开,幸好体育馆就在孔子庙旁。
集合,解散。
宋知暖一直惴惴不安盯着霍栩他们班的队伍,一眼找到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用执著又躲闪的矛盾眼神。直到霍栩经过拿着羽毛球拍当替补的她,问了一句:“宋知暖,有事?”她才急慌慌摇头掩饰。
偷觑着霍栩离开的背影,宋知暖觉得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上,让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急。看他走出体育馆,转向,朝着孔庙的方向,觉得微微松口气,却又好像更紧张了。
“暖暖,发什么呆啊,该你上了!”同小组的胡蓓推了推她。
“哦,好,好!”宋知暖不放心的看一眼体育馆的大门,回头,将手上的羽毛球传给了对手。
宋知暖并不知道,她这次的用心之举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当光阴流逝,所有的历史都淹没在时间的长河。我们该庆幸和感谢的,并非人类有记忆,而是人类有文字。记忆是有期限和不确定的,可文字能确切的记录下,某年某月,某时某刻,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语,那刻的心境,当时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