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06 自愿(修)(1 / 1)
救援队的及时到来,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霍栩为宋知暖挡了山石,造成轻微的脑震荡和左小臂骨裂,好在没有大碍。只是这次霍栩的工作,需要提前结束。
霍栩知道宋知暖很内疚,那天被确诊为骨裂的时候,她本来就低着的头,埋得更加深了,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偷偷抹泪。沉默过后,张嘴的第一句话是问医生,他还能不能拿手术刀?
宋知暖,总是很了解他在乎什么。只是很轻微骨裂,他自己是医生,知道只要注意修养,不会有严重的后遗症,况且,受伤的是左手。
在霍栩的多番推辞下,宋知暖还是随着他提前回到了B市。
医院准了霍栩一个月的病假,让他在家好好休养。
今天是第7天了。
“叮咚。”霍栩看了看墙上的挂钟,8点30分,果然很准时。打开门,宋知暖抱着保温壶,对他扬着招牌笑容。
自从回到B市,宋知暖每天早上8点半会拿着做好的粥,准时的出现在他家门口,然后一整天限制他的行动,直到晚上8点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早啊,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每天见面第一句固定问话。
“嗯。”点头,他主动坐到饭桌前,等着宋知暖来“招待”他。一个星期以来的惯例,他已经不会试图推辞。之前几天他曾企图帮忙,但是被宋知暖一惊一乍的“喝止”之后,就放弃了。
“今天是鱼肉粥。”宋知暖边说边熟练地取出碗和汤匙。
“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来,趁热喝了。”小心翼翼的把粥端到他面前,除了第一天那句“请你体谅我的心情”,宋知暖依然像之后几天一样,选择性忽视他这句话。
对于宋知暖的坚持,霍栩没有办法强硬拒绝,他知道宋知暖想要弥补。可是他每天除了吃饭,就只是坐在房间看书,或者修改他的博士论文,真的没有太多需要用力气的事情。
宋知暖除了为他准备三餐,还好似知道他有轻微洁癖,会主动为他清扫房间。当然,帮忙擦灰尘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宋知暖还是没有理由阻止他的。
她这样的弥补方式,让霍栩觉得难以消受,可他劝不走,又赶不得。
“中午有特别想吃的吗?”坐在桌子另一侧,宋知暖很自然的问出这句话。和第一天的低声紧张,有了变化。
一开始,宋知暖可能因为愧疚而有所紧张,可是她有些自来熟的性格,让她在第三天,就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拘束。
“没有。”宋知暖用这几天的时间,以行动告诉他,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很难阻止。这一点,和自己倒是很像。
“那我待会看着买!”再把小笼包递给霍栩,宋知暖也开始吃自己的那份。
两人用餐的时候很安静,但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有的对方存在,现在已经不见了刚开始两天有些尴尬的气氛。
“是明天吧?”之前他问起的时候,宋知暖说杂志社原本就批了她三周的时间让她跟义诊团去山区,这次因为提前回来了,所以还有剩余的时间可以照顾他。他当时粗略算了一下,上班应该就是明后天的事。
宋知暖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思考他指的是什么事,“哦,我跟主编多申请了一周时间,只需要在家把稿子写好发给她审。”
喝粥的手停顿一下,霍栩抬头正视波澜不惊说出这句话的宋知暖。他并不希望为了照顾自己,而让宋知暖忽略了工作。
对面的女生像是感应到,也抬头,看到他的表情了然地对他笑笑。“你放心,我还不想丢了饭碗。”然后继续低头喝粥。
这一天,一如过去的一个礼拜。
宋知暖买好菜回来已经10点,也没见她多喘两口气,就把食材拎进厨房开始洗洗切切。午饭过后,再收拾好碗筷。因为昨天已经过打扫房间,所以宋知暖坐到沙发,掏出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她的工作。
宋知暖工作的时候很专注,是那种很难轻易被影响的专注,除非是碗摔到地上这类大动静,她对外界似乎开启了自动隔离模式。
此时一般是霍栩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点,至少不会像其他时候,他一动,宋知暖就条件反射似的迎上来。
霍栩走出房间,打算到厨房喝水。
宋知暖依然盘腿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的沙发扶手旁,笔电和腿之间垫隔着那只白色的抱枕。眉头微蹙,神情专注,上齿轻扣着下唇,没有察觉他的动作。
她仔细的样子,让霍栩唇角一勾,安静的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再原路返回房间,没有惊动她的意思。
霍栩发现,像这样在宋知暖眼皮底下做点小动作的乐趣,竟也能让自己产生微妙的满足感。看来,他最近真是闲得有些发慌了。
接下来,无波无澜的晚饭。宋知暖和以前一样,会主动搭几句话,却总是在霍栩点到为止的回答中沉默下来。
“霍栩,你觉得今天的汤怎么样?”
“很好。”
“我今天听卖骨头的大妈说,骨裂或者骨折不是多吃骨头汤就能好的,反而喝多了会影响骨头愈合?”
“理论上说是的。”
“还好老妈告诉说病人营养要均衡,所以我才会换换花样。”
“恩。”
……
“霍栩,我很早就想问了,”听得出来有犹豫,“你是不是有些……烦我?”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是笑着的。
霍栩很诧异她会这么问,“没有。”
“你不太爱说话,却碰上我这个话痨,”宋知暖有些不好意思的吐舌。
霍栩总算明白了问从何来。其实,简短回答,是他一贯的风格。不是嫌恶或者讨厌,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和人保持距离。这样的做法,在之前能为他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主要是女□□友方面的麻烦。
“霍栩,你别介意,我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
又一次,宋知暖的话让他微撼。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有些发紧。
他那样的行为只是条件反射,却没有想到这样对于宋知暖来说的确是生疏了,这段历劫归来,他再如此,似乎是他的失礼了。
而且,他不太喜欢看到宋知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笑得……太淡。
“今天的汤还是和以前一样清爽顺口,你的菜炒得一般,汤却很好喝。”霍栩发声。
“理论上讲,骨头里含有大量脂肪,进入人体后会转化成脂肪酸,而脂肪酸不利骨折愈合。”继续开口,向着宋知暖微讶的表情扬起微笑。
“还有,替我谢谢你的母亲,她无意间扭转了我必须喝一星期骨头汤的命运。”
“恩,好,我一定转达!”宋知暖眼尾翘起的弧度很深,眸子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原来,我的菜炒得一般,”宋知暖笑容拉大了,“你早点说,我就能早做改进嘛!”
她真的是一个容易满足和讨好的人,霍栩想。她的笑容能让接收到的那个人心情跟着明朗起来。
收拾完碗筷,晚上8点,宋知暖用盛于前几天的朝气,微笑和霍栩道别,又是一天过去了。霍栩发现,这样本应枯燥的日子,在宋知暖的参与下,显得不那么寂寞,虽然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
简单的洗完澡,他刚回到房间坐下,手机就响了,是瞿主任。“喂,瞿主任。”
“霍栩,你现在能立刻赶来医院一趟吗?”
“什么事?”情况若非危急,主任想必不会急召他这个病号。
“王部长突发心绞痛,现在送来途中,可能需要手术,李东和成青都不在。手术我主刀,这种情况你清楚,不能安排没有临床经验的副手。”几乎是一口气把事情交代完毕。
“好,我去。”他们科室进过手术室的只有三个人,而他家离医院最近,只需10分钟车程,所以只能由他上阵。离医院近,也是他当初租下这里的原因。
一夜无眠。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霍栩其实并非其中的关键所在,但对于某些不需言明的规矩,他能够理解。手术成功,他在,并无助益,可若手术失败,他在,却能降低医院可能面临的冲击。
宋知暖一向很准时,所以霍栩谢绝了瞿主任的早餐邀请,自觉回家。
进到小区,在靠近他家楼下的石凳上,霍栩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石桌上放着他熟悉的保温壶,旁边趴着的那个女生用手指在桌面上不知在胡乱写些什么。
看了看手机,8:12,今天她早到了?自发走向她,还没到就已被她察觉。
“霍栩?你怎么从外面来?”宋知暖脸上满满的诧异。
霍栩双眉浅压,眸色一沉,她这句话透露太多信息。
她不是因为来早了,无门可进,反倒是根本不知道他不在家。
“所以,这么多天你都是这样?”他说不上来心中涌上的是什么情绪。
“什么?”
“你每天早上都会在这里等到8点30,才来按我家门铃?”
宋知暖双眼一瞠,耳廓的红色蔓延到脸颊,是被抓到现行的窘态。她低头拨弄着保温壶的提手,喃喃道:“因为每天要地铁换乘公交的缘故,如果坐比较晚的那趟,就会迟到。我家离这儿有点远。”
是的,是他说过的,8点半他基本洗漱完毕。所以,是他无意的一句话造成的。
“多远?”这么多天了,他竟然没有考虑过她住在哪里,来他这儿是否便利。
“嗯?”微微偏头看向霍栩。
“你家。”
“我家?在……城北。”
城北,而他家在东南方位。也就是意味着,她要跨过几乎大半个城市,给他按时送一份早餐。
“有点远吧,”宋知暖将鬓角碎发别到耳后,“我上班也要这么久的,但是那里租金便宜,而且我是十点上班。”
的确,他记得《行路》的总部是设在这一区的,这里是大量媒体企业的集中区域。
“宋知暖,不要为了照顾病人,反而让自己累成病人。”这是霍栩首次如此正色说出这句话,语气有些重。
“你的手还没有痊愈。”她没有像之前那般假装听不到,也没了第一次说这句话时坚定语气,想来是他第一次如此严肃的态度让宋知暖感受到了他的认真。
霍栩微锁眉头,平缓语气,“但是这样下去,会变成我良心不安。”
“我、我只想陪着你,因为你没人照顾。”她有些着慌,“你不用良心不安,这是我自愿的啊!”
瞅着那颗再度压低的脑袋,霍栩的心情愈渐复杂,开始为她心疼。
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因为担心未归的她而在那人宿舍楼下等了一夜的自己,那个在教室陪着哭泣的她旷课一天的自己,那个为了寻找伤心的她初次缺席考试的自己。
单方面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独角戏,没有共演对手。
他能做的只是在她认为自己被遗忘的时候,觉得不那么孤单,在她认为自己不被喜爱的时候,知道有人在乎她开不开心。
因为只有他在喜欢着,所以他只能付出,无法给予,因为他想给的她都不要。
他为自己争取过,却只是在为失败作铺垫,累积失望。至少最后,他不是输给自己。
他没有不满和怨恨,也找不到理由对任何人生怨。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