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05 遇险（修）（1 / 1）
霍栩是伴着外面的一阵说话声醒来的，他这段时间都没睡得这么熟过。外面暗沉的天色，和淅沥的雨声都让他知道，雨又开始下了，看来昨天晚上他还是太过乐观。
“我们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山体滑坡，雨还在继续下，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是留下来的照顾病人的山民，好像叫阿胜。
“可是，你们走了，这么多病人怎么办？”宋知暖的声音。
“我们可以带他们一起走！”
“病人现在还不能转移。”霍栩打断宋知暖的劝服，走出房间，“如果有突发灾害，还要同时转移病人，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躲得掉。”
“可是谁知道这里会不会随时塌了？”阿胜的情绪不算激动，但看得出来有些着急。
“我看过这周围的情况，这里不是斜坡，没有出现裂缝，土质还算稳定，暂时不会有问题。”他不能让所有人一起冒险。
“你也说是暂时，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阿胜步步紧逼。
“那么，你也知道随时有意外发生吗？”霍栩把球踢回去，阿胜一愣，哑口无言。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霍栩也知道，如果救援没来，一直留守并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如果真的有突发状况，几个情形不严重的病人，还可以自行撤离，可严重的病人恐怕就真的需要几个力壮的人搀扶着走。但是，这是最后一步棋，他不希望病人的病情更加严重，他们现在的抵抗力差，如果再淋雨感冒，恐怕会引起或者加剧肺炎。
“霍栩，”宋知暖语气有些虚，“针头不够了，如果今天救援不到……”话没说完，两人心照不宣。
“今天用过的针头，把使用病人的名字记下，再分别用酒精消毒。”
宋知暖明了的点头。
下午过了又到晚上，他们好像被锁在一个没有时光运转的空间，这个空间里只有等待，从日出到日落，没有指望，看不到终点的等待。
帮病人注射完今天的药剂，几个人都留在大厅里，宋知暖和霍栩一起帮针头消毒，几个山民有一句没一句的用两人听不懂话聊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里弥漫的紧张感越来越浓重。大家都挣扎在希望和绝望之间，不知最终究竟两者谁会战胜谁。
轻轻地，宋知暖开始哼起《闪亮的日子》的曲调，似乎一点担心和焦虑的情绪都没有，昨天霍栩同意她留下来是为了不让她被自己的心结困扰，可是没想到，从昨晚到现在，她不但让自己的解开心结豁然开朗，还在救治上帮了不少忙。
宋知暖哼着哼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扑哧笑了出来，“霍栩，你还记不记得，高一100年校庆的时候，我们班表演的节目？”
……记得。
可那却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一段经历。
“我记得你都一直不愿意开口，结果被音乐老师发现了。”她可不管霍栩愿不愿意想起来，就自己已经陷在回忆里了。
“后来，你一开口，大家都停下来了。”宋知暖越笑越开怀，霍栩只盯着她弯成月牙的眼睛，却也没有开口阻止她。
笑着笑着，宋知暖对上了他的眼神，笑颜一收，“你是嗓子哑了，不要太放在心上。”她急急解释，“我只是想起你当时尴尬的样子很有趣，没有其他意思。”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他的嗓子没有因为感冒而嘶哑，唱歌这件事情，也的确是他所不擅长的。
他欣赏好的音乐，可无法成为好的演绎者。
从来没有试图否认过自己五音不全的毛病，世事少有十全十美，总有缺失。能在某一方面有所专，便已足够。
只是，这样突兀被提起来，总还是会有些尴尬。
“有趣是可爱的意思，不是嘲笑你。”见他没说话，再补一句。
“拜托，不要生我气……”怯怯的语气，偷瞄霍栩没有波澜的脸，宋知暖有些着慌。
宋知暖的样子落在霍栩眼里，她微翘的眼角和弯起的眼睛因为刻意的保持，有些发僵，但还是殷勤地对他表示讨好。心里一松，他有些想笑，“原来你起来尴尬是这个样子。”
“……霍栩，你在开玩笑？”
宋知暖痴愣的表情，让他的笑意完全溢出嘴角，没有回答。
“我，我刚刚好像听到外面有汽车声，是从小路那边传过来的。”一个山民冲进来，有些激动。
“这么大的雨声你也能听到？”阿胜显然是这群人中的头儿。
“真的听到了，但是只有一阵，一下又没了。”语气有些不确定了。
“那肯定是你听错了。”
“阿胜，我记得如果走另一条路离开这里，需要穿过一片小林子是吗？”霍栩打断对话。
“对。”
“那么，你帮忙分工一下，一部分人收拾你们需要用的东西，另一部分人去帮病人收拾。尽快，一切从简。”说着，他自己开始收拾医疗用具和药品。
大家相互对望了一眼，没说什么，按照分工忙开了，宋知暖也帮着霍栩开始清理药品。
所有人都很一致、很默契的给了霍栩完全的信任。镇定冷静，沉稳从容，这样子的霍栩，不需要解释也足以让人信服。
从树林里涌出来的一队人，肯定了霍栩的判断。
他们的速度很快，这恐怕是经常发生自然灾害的西南山区已成系统的灾难应急方案。并非所有的病人都有担架，病情轻的由上来的医务人员搀扶。宋知暖和霍栩殿后。
“霍栩，你怎么肯定是救援人员来了？”宋知暖抱着装剩余药品的包包，走在霍栩身旁，很乖巧的样子。
“因为这片小树林车子不能通过，所以他只听到一阵声音，又没有了。”
“你这么肯定不是他听错？”
“其实山上所有人都处于精神高度集中和紧张的状态，我也不过赌一把。”霍栩突然想到宋知暖淡笑哼歌的样子，也许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她，
“结果你对了。”宋知暖笑起来，很自豪的样子，“你还是什么都会的霍栩。”
似曾听闻。
霍栩脑子里的第一感觉。
那本写了将近一半的札记里，处处都表达着这种为他骄傲的赞扬。那样不加掩饰的情感，如果措辞成熟温情一点，会让他以为是亲人为了鼓励他故弄玄虚导演的一场戏。可是字句行文的稚嫩直接，打破了他的猜想。
他本以为，今生不会再听到这样的评价。
这一时的出神，让霍栩在意外来临前，只是下意识去减少宋知暖可能会受到的伤害，而忽略了自己的处境。
避难队伍中靠后的，除了宋知暖和霍栩，还有另外两名留守看护的山民。
山坡上方的泥土因为多名救援人员的攀爬和踩踏愈渐松塌，当一位山民准备循着前方脚印上坡时，踩到的石块终于松落，甚至牵扯一大片山体的下滑。
他随着山体滑落下来，急忙往旁边挪开，试图避开滑坡，他身后的同伴拉着他，让他不至于被山体掩盖。
霍栩在危机发生时，立刻将宋知暖拉开向左边闪避开，却忽略了滚落的山石。
体积不大却落速极快的山石，在滑落中因碰到一块凸起的树根而被抛了起来，砸向两人的位置。霍栩发现飞来的石头时，已无法躲开，他只能将宋知暖揽护在怀里，扑倒在地。
被山石砸到后脑瞬间，霍栩听到了一声闷响，撞击部位猛然袭来的钝痛，渐渐扩散到整个头部，他觉得有些恍惚，听力似乎在那一瞬消失。
霍栩闭眼微稳，再张开。
好在山体没有再大范围的持续滑坡，而且他已经听到上方救援队员的声音。
护在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脸埋在他的胸口，看不到表情。霍栩却感觉得到她全身绷得僵硬。
他感到左腰侧的衣服，被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带着谨慎，“霍栩……？”
“是，是我。”
几乎是开口的瞬间，他的腰被紧紧的圈住，怀中的人开始放任自己颤抖。
“宋知暖，没事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仍有些飘忽，稍许提不上气，“现在需要你发出一点声音，让救援队员知道我们的情形。”
他感觉到宋知暖微微吸了口气，将脸让出来，朝着上方喊了声：“我们在这里。”
声音沙哑，分明带着哭意。
霍栩低头看到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这双总是笑意满满的眼睛，里面全是自己的倒影。
“我以为你也死了。”也，她竟用了这个字。
“霍栩，谢谢你还活着。”
那双眸子里，漾起了湿湿的笑意。
霍栩想，他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笑，一个在劫后余生，忘却自己，只为感谢他还活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