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工作（三）（1 / 1）

与中商广场的第一次相识，是缘与它的开张。记得曾有次坐在1路电车上去古琴台与郭玉美见面，路经中南路这站时，刚开业时这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们就四处放送手帕，有一个男孩看到坐在车上的我正望向他们，便趁车停下的时候飞快跑过来，递给我一块手帕，转头就跑回正在发送的那群人当中，我看到有男孩女孩指着那个男孩笑，那个男孩朝我看了一眼，也不好意思笑起来。

我当时坐在车上，看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满怀憧憬地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内心是很羡慕的，我微笑的同时打开那块手帕，白白净净的手帕只是在右下角印上了中商广场的标志，我叠起来，心里有丝激动，不想自己也会有男孩注意到。

估计跟中商广场的缘份在这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中商广场相比起新大陆商业大楼，在管理上是规范的，同时制度也是严格的。

光是服装就是一律穿工装，女孩是白蓝竖条的衬衫，长袖和短袖各两件，下装发放的则是二条短裙，冬天时可以穿自己的裤子，但颜色还是需要是黑色或深色系。

当然这么正统的工作服也为了颠覆古板，还添置了一个蝴蝶结，整体的感觉就是；还是有些古板，但年轻就是好，无论怎样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是活力四射的，即便是这样的工装。

即使是我这样尚未发育身材的女孩，穿上这套衣服，也显得白净素雅，扎在腰间的裙子也勾勒出女性的轮廓。

穿梭在这窗明几净的商场，确实有提升自我档次的错觉，当然前提是腰包要足够鼓，才能在这里挥洒自如。

商场九点正式开门，八点半我们这些营业员就往员工通道打卡上各自的楼层，换好工服等待着大门的开启，同时陪伴我们的还有舒缓的音乐，在我们小家电的正对面有一排DV专柜，播放的电视上就播着正流行的李玟的《月光爱人》、《想你的365天》，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一个人的精彩》等等，当时这些通俗歌曲非常优美，让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觉得自己活得很有故事似的，常看见有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站在车站，就着身后VCD专卖店播放的音乐，深情款款地陶醉演唱。

我的对班依旧是位年龄三十多的大婶，在她身上焕发着一种只能叫大婶的特质，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没有什么腰身，扎着整齐紧致的马尾，显出脑袋圆溜溜，皮肤不算细腻，偏黄，虽然是一双大眼睛，但偏又很无神，嘴巴鼓鼓的，厚实。

常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露出壮硕的小腿。她叫张桂英，是在某岗位上内退下来的，颇为珍惜这份工作，一直以来，她的销售额在我之上，给我无形的压力。

有时到了她下班时间，偏又有顾客来询问或来看，她会热情地迎上去，直到完成这笔销售，送走这位顾客才下班，在内心里，我对她是敬佩的，但又对自己找着籍口，谁叫她是大婶呢？

灿坤电器主要是经营的小家电是电熨斗，电火锅，搅拌机等，这琳琅满目的货品中，以电熨斗为主导产品。

而正对面的飞利浦专柜则是荷兰进口小家电，也是类别丰富，价格稍贵，以电须刀为主打。

但小家电慢慢也展示出它的多元化，后来的搅拌机，电火锅也成了两大品牌不断竞争的对象，渐渐我开始厌倦这种无聊的打压，加上商场和经销商之间的一些利益纷争，给我们这些营业员也造成不小的困扰。

记得每次商场搞活动，涉及到打折促销，这些就必须要楼面主管签字才能生效，灿坤电器很强硬，不参与此类活动，所以一旦打折，折扣就由商场自行承担。

这楼面主管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有一股陈腐的气息在身上，个头很高也很胖，走起路来显得很拖拉，一双眼睛眯缝着总也闭不开似的，听说他父亲很有档，所以他这个楼面主管也是有后台的。

这楼面主管到了情人节，不会去买玫瑰花送女友，直接找专柜的促销员拿，还要11朵，寓意一心一意，我们背后都撇嘴：谁找这样的主，真是没眼水。

偏偏我们这些促销员要打折就要跟他打交道，那天又有顾客为难我，非要打折才买一套搅拌机，看着到手的生意不想放走，我硬着头皮走进楼面主管的办公室，他那天已经签了两单灿坤电器的单了，所以当我再次进去找他签字时，他看了一会，递给我，说不行，要灿坤电器自行承担。

我笑着说，您就签字打折，让商场承担吧，就这一次。他还在摇头，说不行。

我不知哪里来得无名火，把销售单一把从他手上拿过来，说道：不签就不签。

转头就离开了办公室。我跟顾客说不能打折，领导不同意，最终顾客还是买走了，我嘘了一口气。

灿坤电器每周一的上午是促销员的周会，我拎着一些要维修的小电器去到面试的地方，等开完会后，肖经理把我留了下来，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楼面主管跟他打电话，点名要公司开除我。我说了事情的缘由，肖经理听了沉默了一会，说没想到会是我。

但他没有提辞退我的事情，只是让我继续去上班。我可以想见那楼面主管事后多么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地打电话给灿坤电器业务员的嘴脸。

虽然我知道肖经理没有跟我说什么，可事后一定跟楼面主管讲了好话，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我看到楼面主管围着我的专柜转来转去，脸色不好看，以致于我当时穿着一双流行的厚底皮鞋在那里，都觉得好滑稽似的。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我的心情却不甚好过，内心极其鄙视那楼面主管。

他因为事情也忙，慢慢就当没有什么一样。商场一逢过年过节就非常喧闹，越是这种时候，营业员就越要积极备战，每当我看到闲情雅致的顾客到处游玩穿梭，内心非常羡慕，同时也为自己处在营业员的位置而无奈。

当圣诞节雪花四处飞舞，商场门前的圣诞老人和鹿造型逼真地渲染着这喜庆的节日，而商场内部却充满了竞争的火药味，一旦有顾客有购买的意向，所有的人都全副武装地解说，推荐，竞争的压力无处不在。

我跟过道对面专柜的松下小家电的促销嫂子关系还不错，她那边是松下的修眉器，剪毛球器，剃毛器等护理用品，跟我这边没有什么冲突，所以我们也会相互关照，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太孤单。

但不曾想没有交集的商品也会存在利益争夺，那天松下促销婶子邵玲刚做了一笔团购生意，卖了十把剪毛球器，因为库存没有那么多，所以就拿着磁卡去楼面的公用电话去找业务员调货，可就在这个等待的空缺时间，唐锋电器的促销员方如秀走到顾客那里，笑着说，我们这里有实用方便的电器，你们可以过来看看。

顾客反正也是在等待，就跟着她来到唐锋电器的专柜面前，这方如秀使出全身解数，极力推荐一款小型家用吸尘器，顾客就拿着这一款拖把般大小的吸尘器到处试试，感觉不错，也确实比剪毛球器实用，于是就决定买这款小型吸尘器，方如秀飞快地开了单让顾客去交款，他们唐锋是打折全部自行承当的，所以楼面主管也很乐意签这个字。

等邵玲打完电话回来，才发现到嘴的鸭子飞了，气得要命。我们事后总结是，以后一旦顾客决定了买，就一定先开单交款再去要货，不然给人予机会。

营业员之间经常这样充满了尔虞我诈，每天处在这无形的竞争压力当中。

我本性不是争强好胜之人，身处这种环境，内心越来越觉得疲惫，以致于每到上班的时间，我都极其不情愿地一拖再拖，踩着点去柜台。

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我的销量一直赶不上对班张桂英。中商广场是一所中高档商场，肖经理很是看重，虽然旁边的中南商业大楼也有灿坤专柜，销量也比我们这边好，但肖经理一直对中商广场寄予重望，有次他带着业务员来中南巡场，楼面主管涎着脸跟在一旁，显出肖经理好成熟，很有经理人的气质，也是那次我知道了肖经理一直是有一条腿是不好的，身边有一条拐杖，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伟岸气度。

他匆匆看了一下专柜，转了一下临柜的飞利浦专柜，我听到楼面主管笑着说：这灿坤电器的专柜装修得真漂亮。

就一直簇拥着肖经理下楼。但随后我就听对班说厦门的灿坤电器总部出了点问题，不久我们就被通知说要撤柜，灿坤电器要撤出了武汉，具体原因我们也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那就是我又要失业了，我所天天处在这纷争的地方要离开了，我没有不舍，只有想好好休息一下的感觉，那是1999年的夏初，在灿坤电器工作正好是一年。

也就是在我即将离开中商广场的日子里，我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肖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