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车人歌(1 / 1)
我所上的广州市纺织学校是一所四年制的中专学校,地处武昌工人文化宫对面,小东门往前的积玉桥一带,也算处在闹市之中了。
我记得刚开始不知道该如何坐车去学校,就骑着自行车到武汉大学的正大门停车,坐12路公共汽车到小东门转43路公共汽车到积玉桥,再转76路到三层楼下车就到了,后来时间久了,就知道直接坐12路到江边汉阳门码头等76路,坐上就到三层楼下车,再发展到最后就坐12路到司门口等车,搭76路到学校,不停地摸索让我对武昌的路线,公交线路都了解得很清楚。
记得15岁的我,带着一脸的稚气,满怀着愉悦开始新的征程,那份新鲜,那份喜悦洋溢着每个细胞。
我上的是纺织学校的棉纺专业,当时对这些全无概念,当班主任说着现在是纺织行业的冬天,等入了关就有光明了。
。。这些话我似乎都没有用心去想,只是听着。班长高进明也发言,班主任笑着对他所说的:既来之,则安之作出评论,言下之意也有赞同之意。
高进明长得轮廓分明,眼眶有些深陷,显得眼睛有些小,但突显出眉毛的浓密,两颗门牙有些外突,显得嘴巴有些鼓,整个人感觉有点怪。
高进明的父母是也是纺织系统的,但不知为何要把他也送进纺织这个行业?
反正我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前两年是基础课,语文,数学,政治等,学习很轻松,每天就上三门课,每门课连着上两节。
那时去搭12路公汽要到武大的校门口,但从家里穿梭到校门口还要行程二十来分钟,于是我会骑着后来在校区花二十块钱买的一部二手自行车去校门口,路上会碰见原先在中学的同学,虽然同过班,但彼此碰到并不会打招呼,只是默默地向前骑车而去,甩给对方一个背影,就像越行越远的人生旅途。
那时也会等一辆49路的中途车去小东门转车,后来知道12路这部起点车也到小东门后,就放弃了等待49路,49路站牌下就消失了一个总在等待的身影。
12路车辆很多,坐这部车一般都会有座位,这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刚开始到小东门就会转43路公汽到积玉桥,可这43路是从武昌火车站出发的,每次到小东门就人满为患,我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向上挤,所幸这辆车也只经凤凰山,螃蟹闸,积玉桥就到了。
后来为缓解43路这种拥护的状况,又增添了不少专线车,所谓专线车就是不需要月票,上车就是买票,可我开始不知道,兴匆匆就跑了上去,等到售票员查票时,我回应道:月票。
身边就有声音传过来:我们哪个不是月票?唉,看来就只有买票了,有了这次教训,我就决定转换一下路程,于是在汉阳门码头,我又认识了一个同班的男生:陆直科。
陆直科是家里的独子,记得刚见到他时,他显得很害羞,有时打招呼时,脸还会有些红,有时在车上,我们交谈时,我无意间发现,他的眼睛好美,双眼皮,很深很清澈,那时在码头我几乎天天可以碰到他,我们成了很熟悉的朋友。
有时他穿着一身黑西服,衬得精神奕奕,那一双眼睛深遂有神,我们这样坐车共处了一段时间,慢慢我熟悉了路线,便改为在司门口转车了,在这里我碰到了陪我走过苦涩岁月的好友—郭玉美。
郭玉美年长我两岁,眼皮很厚,显得双眼皮不太明显,明明很大的眼睛,在眼镜的后面却很平常,她有鼻炎,说话总是有点瓮声瓮气,长期带着手巾或纸巾。
郭玉美的嘴唇很厚,常常会闭着不太说话,但跟我熟识后,我们常常眉飞色舞,很是投缘。
郭玉美是属于很大气的女孩,不太有一般女孩的小心眼,以致于在后面的时间里,常常是她陪着我,跟别的男生一起游玩,一起分享这模糊的情愫。
记得刚上这所中专时,我还跟别的女孩相处,还围绕在成天的小心思上,比如今天她跟谁玩,没有理我,我明天一定要争取回主动;今天那个叫李素的女生穿得好看,明天我也要穿一件漂亮点的等等。
直到我碰到郭玉美,我便放下这些无谓的比较,喜欢跟她说话,喜欢跟她的默契,跟她在一起,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她内心里也是欣赏我的。
只是刚开始彼此不知,像两片浮萍,最终我们还是相遇了。放学后,我们会一同走到三层楼车站等车,一起到司门口分手,然后她回汉阳,我回武昌,平凡的日子我们就这样渡过。
过了两年后,我们也学起了专业课,既是棉纺学。老师总在说入关后,纺织行业的春天就来了,可现实却似乎不是这样。
但我们年纪还小,不会去想很多,青春其实能主动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很少,都是沿着一种惯性向前,向前。
但也有,班上一位叫钱炎的男生,据说中考的分数都可以上一类高中了,但家境不好,他父亲在他很小时就过世了,就靠母亲维薄的收入来维持,不知为何他也被分到这所中专,不过他是属于有想法的男生,刚上中专没多久,他就报考了自学考试,两年下来,通过的科目已经过半,可能觉得这样的课程学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果断地退学了,加入了社会这所大学,同时也找了份工作,白天工作,晚上参加自学学习,他的人生之旅比我们这些后知后觉的人早了两年。
我记得钱炎的男生脸长得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大大的,戴着一幅圆形的眼镜,总露出一幅笑脸,显得很憨厚,当时坐我的后面,跟高进明坐一起。
那时的日子也算云淡风轻。那时校园里正流行着黄凯芹的《晚秋》,郑智化的《水手》,每次走到汉阳门码头时,激昂的歌声就飘过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听到这些歌,内心会莫名感到一阵激动,认为自己也会像坚强的水手,去迎接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校园里有个叫高占胜的男孩,长得不高,五官很立体,头发微卷,他的歌声就很有磁性,他唱这些歌非常得像,以致于我们这些刚入校不久的女生对他很崇拜。
他比我们高一届,似乎也很喜欢在我们这一届中间寻找乐趣。当然这种乐趣就是寻找漂亮的女生搭讪。
刚开始我对他也很崇拜,但渐渐发现他喜欢这样,这种崇拜就日益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鄙视。
他是住在青山的武钢,班上有个陈佳的女生也住在那里,于是清晨经常看到他俩一起走进校门,我们班有人问陈佳:高占胜是你什么人?
陈佳答道:表哥。其实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切心知肚明。高占胜便时常来找陈佳,但很快就把触角伸向了陈佳的好友李素,李素虽然长得一般,但衣着打扮是新潮的,比我们一般女生更时尚,陈佳看出这种趋势,知道高占胜是花心的人,也淡了起来,于是高占胜再来班上,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候一下陈佳就走。
有一次班上语文考试刚考完,我去上了个厕所,就站在厕所前面的走道上等着郭玉美,我听到有人在唱歌,是那首《晚秋》,歌声很好,我不禁眯起眼站在那里听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
突然我发现走道的下方有个人正望着我,是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我收回目光,扭头便走,碰巧郭玉美回来了,挽着她的手臂,我们一同走开了,但我的心却怦怦直跳,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怎能如此放肆?
记得之后的一个下午,都快放学了,我们坐在教室里等着班主任,高占胜可能早点下课,就在我们班门口等着陈佳,不知他怎么会有根烟,我当时正跟同桌说着话,侧着头在笑,当发觉有人站正面时,就有一股烟吹在了我的脸上,我本能地咳了起来,高占胜带着一脸地坏笑走开了去。
我心里又羞又气,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放学后,带着坏心情上了车,在另一辆驶向青山武钢的车上,我看到高占胜和陈佳,李素一起上了车,那家伙居然还围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我瞄了一眼,就扭头望向别处,他不知道他像傻瓜吗?
窗户里反衬出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模样来,齐刘海的短发,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一双黑漆漆的眼,拒绝长大的身材,周遭的女孩都已经开始显山露水时,我依然保持着飞机场的身板,不知这高占胜发了什么神经?
!不过后来校园举办了一次通俗歌曲比赛,那天下午正好没课,班上没有几个同学留下来,但我却留了下来,听他在台上唱着那首熟悉的《晚秋》,台上的他与现实相差太远,很让人难以理解。
我班也有一个好声音女生,叫张雅,她唱的是孟庭苇的《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听完高占胜的歌,我就走了,不知为什么,对他有种期待,可惜他不是我期待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