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 14(1 / 1)
我如愿以偿做了我的群众演员,顾映陪了我一天。
晚上在楼下,顾映频频回头看,我问他怎么了,顾映说没什么,顺着手腕找到我的手抓住。我的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我说你别吓我,没事你总回头看干嘛?没事你拉我手做什么?顾映摊开我的掌心,说给你样东西,他将攥着的另一只拳头覆到我手心上。他说看看可不可爱。一只黑色硬壳昆虫黏在我手心上,我头发都要倒竖起来了,甩甩手撒腿跑上楼。
在水中冲了一阵,又反复用肥皂洗干净之后,顾映才慢悠悠的上来。
我堵住他问,为什么吓我要频频往后看。顾映边换鞋边说。
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怕你的尖叫声把路人吓住。
我:“……”
第二天顾映要陪我去片场,我说你陪我在那里耗着还不如在家睡觉打游戏看你的军事类杂志,省得我拍片时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顾映闷闷说了声神经病。
我说你就会耍酷耍帅,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
顾映又闷闷说了声比你会的多,大巴一摇晃,顾映干脆枕在我肩膀上,闭了眼睛不起来了。
我摘下耳机,把另一只耳机从他耳朵里拔下来,收了耳机线,说你困就回家睡。
我们是去山里拍外景,凌晨四点就集合出发,到了山里,可能气温仍不高。拍摄过程也挺无聊的,用不着人的时候就在一边干耗着等传唤。
顾映闭着眼睛说话,他说你衣服都从包里拿出来抖开盖我身上了,是想让我回家么?说的好听。我没让你不省心,不要说的好像你有多关心我似的,你巴不得我出意外吧?我帅是先天性的,酷是后天性的,酷帅不是耍耍就能出来的,别随意评价我。你现在让我回家?大巴都开动了,你让我怎么回?你对我真好。
我朝车窗外干笑了一声,心想我不仅说得好听,做得更漂亮,我的厚衣服都盖在你身上了,你还想怎样?早晨温度低,出门不想着带件衣服,让人省心吗?我不关心你干嘛管你是冷是热?
顾映说你别再腹诽我了,小心我打个喷嚏,喷你一脸口水。
我:“……”
他拱拱脑袋,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我抖抖肩膀说快起来,你看一车人,哪有男生枕到女孩肩膀上睡觉的。我看你思路清晰,也不像困的样子。睡冷了就不好了。
顾映坐直身子,一把揽过我,把我脑袋摁在他肩膀上,将衣服裹到我身上,说你看,在别人眼里看似正常的东西,你反而觉得很别扭。有时候,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看。别人看到的,仅限于用眼睛看到的表象而已。
我说不出话来。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你明天不用去了,又帮不上什么忙,你哪天能像我一样能赚钱就好了。
我听见顾映呼气的声音,像是笑了一下,他说像你这样说话不经过脑子过滤的人,早晚要吃大亏。不摔一下,你就体会不到什么叫做痛。
我想起了一句不知谁说的话,巧舌如簧却不付诸实践的人,很少能做出成就。顾映挺能说的,大道理一讲一堆,嗯,在家挺能打游戏的。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想到这里,我看了顾映一眼,不知怎么的就挺乐。
顾映凑着热闹当了回群众演员,回去时,他也拿到了工费。
我问:“不给我让我替你保管么?”
顾映皱眉:“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让你保管?我的辛苦钱难道不应该归我么?”
“我不是你什么人,可你买东西的时候,为什么拿着我钱包结账?”
“那下次你去结账好了,谢谢。”
我笑着揉了揉顾映的脑袋,被他用手给挡开了。
打了四天零工,剩下三天我留在家写作业。顾映居然也在家宅了两天,第三天一早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听到有人敲门,我还以为顾映回来了。
门外站着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位穿的花里胡哨的小伙子。
进来后他们转着看了下房子,才说明身份。
在我试镜的时候,他们看上了顾映,想请他拍广告,后续会倾力把顾映打造成明星。
我表面上强装淡定,内心已经乐开了花。但这事需要和顾映商量。
顾映回来之后,家里马上陷入低气压中。
他的口气不好到凶:“你没有常识吗?随随便便就放陌生人进来,你是活太久了是吧?”
“哪有这么多坏人,他们什么都没做,也没有问太多。”
“还用问吗?人家已经跟踪你好几天了,你住哪里,在几楼,几个人一起住,平时都跟什么人都来往人家已经一清二楚了。都找上门来了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不要再天真下去了好不好,算我求你。”
“他们来没有恶意,他们想捧你,让你接拍广告,以后会把你送上荧幕,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你可以不用再住这里了,他们会让你住大房子,或许不输你原来的家。你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被很多很多人喜欢。”
顾映没说话,他的眼睛变得通红。
顾映坐在沙发上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消气了,就回了自己房间。
顾映把客厅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我打开卧室门出来的时候,穿衣镜被果盘砸碎,一颗玻璃渣恰好迸在了我脸上。
蹭掉玻璃渣就是血迹。
“都砸了,泄气吗?”我气得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滚回你爸妈身边去!做你的小三去啊!就等着被别人玩到死吧你!我们家栽在你手里算倒霉!看看你的运气能有多好,能再遇到我爸那样的人……”
“东西碎了,你心疼吗?”我问顾映。
顾映噎了一下,气势弱下来:“我看你脑壳里遍布水肿型脑细胞,我心不心疼关你什么事?”
我回房拎了书包就冲出门去。
死小子,居然敢摔东西,心疼死我了。不离家出走一次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威风。
顾映在楼上大喊:“三分钟内你不回来,那你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最后我还是回去了,琢磨着挤出点眼泪对着屋子嚎几声,再弄出点声响来,可能看起来会比较可怜一些。我一边灰头土脸地拍门,一边酝酿哭意。等顾映一开门,就来个嚎啕。
只是……拍了半天没人应……
太狠心了吧……
穿着拖鞋正上楼的顾映抬头说:“还知道回来啊?不错,没傻透。”
“我当然要回来,房子是我交的租金,我有居住权。”
“知道是你的家就好,以后不能冒失鬼一样随随便便跑出去了知道吗?”顾映低头,“,要走也是我走。”
我恨不得上去拍顾映一顿。
顾映换上一副笑脸:“告诉你一件事情。”
“……”
“明天我跟你一起挤公车上学。”
“……随你……”
“还有一件事情。”
“先打开门。”惊动邻居就不好了。
“这正是我想要说的。我”他抬起脸来,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没带门钥匙。”
我扑上去狠狠给了顾映两下。
睡前我给顾映读杂志时跟他商量:“要么你就不要去拍广告了吧。现在也挺好的。”
拍广告就要考虑签约,我们两个未成年人怎么签?
“自私”
我:“……”
“你要我拍我就去拍,你说不拍就不拍?当我是什么?”
“速笑救心丸。”我心想就是拖油瓶啊拖油瓶。
“……”顾映撑着脑袋侧卧,“我不是在开玩笑,签约一事你不要插手,不要过问,不要露面,我来处理,到时候你等着数钱就行了。”
“……”我问他,“你怎么处理?”
顾映背过身去躺着,不理我了。
“好好,我不过问”我举手投降。
把被顾映踢得分家的拖鞋捡回来放在他床边,简单收拾了下他乱糟糟的房间,我灭了灯,关好门。
客厅已经被顾映打扫干净了,虽然稍显空当了些。
顾映有个怪毛病。我房间是否整洁他不管,客厅、厨房、卫生间必须整整齐齐。稍微凌乱,顾映就要把它们摆整齐,而且必须要按他的心意去摆。
但是顾映自己的房间是要多乱就有多乱,每天他从那堆杂物里衣衫整洁地出来我就觉得不可思议。好像他的那道卧室门有魔法似的。试想上学前能在杂物堆里装好书包并保证不忘带什么东西真的很不容易。
防盗门也像是被施了魔一样。
一进家门,顾映仿佛对身上的衣服嫌恶得不得了,从踏进家的第一步起就开始脱衣服,一路脱到卧室。
好几次我在他卧室捡起他乱扔的衣服,就暗暗想哪天交男朋友了,一定要到他家去看一看。像顾映这种,在外面耍酷耍帅一套一套的,乖巧懂事,衣服穿得端端正正的,谁能想得到回家就是这副样子。
顾映说这叫稳重与野性并存,睿智与天真交织,家是放松的地方,在自己家里还要拿架子摆谱那就不是家了,我在自己家里孩子气又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麻麻的,有点感动又想叹气。
拿着顾映的广告费去购物时,顾映嫌弃了我一条街,说我笑得像个猥琐的暴发户,让人看了就有种想往神经病院送的冲动。
我跟顾映说,我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兴奋感,这种兴奋感让我走路有劲儿了,感觉不到累了,想捧个大喇叭喊一通我家顾映帅得真是让人醉了,整个人精神气儿十足。
顾映因为我这番话暴走,甩了我好几条街,因为他觉得我神经范儿十足。
我着实被这个看脸的世界震惊到了。
顾映拍的不是黄金时段植入在热播影视剧里的广告,是在地方台播放的广告,剪辑后的广告只有十五秒的时长,推送第一支广告后,收到的反响出奇的好,顾映又接了几支广告,推送力度大大超过第一支,除了电视放映之外,还被用作户外宣传。顾映又为一些杂志拍了封面,甚至不少人主动问询顾映的“排期”,直接表达了合作意愿,给出的报酬一次次刷新我的认知。
广告费来的又快又多,短时间内顾映赚到的就相当于老爸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几年的工资。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对这种事情感到不安,小小唾弃了一下自己太没追求。
不安来自于多方面,其中一个方面就是我担心顾映的心态。我观察了顾映一段时间,顾映的心情很不错,他问的一句“看我赚钱养家,你开不开心”让我开始重新审视拍广告一事,惊觉教育的重要性。
钱来得太容易了是好事吗?对顾映的学习和成长会有什么影响?让顾映的爸妈知道了我怂恿他们的宝贝儿子小小年纪去拍广告赚钱,他们会不会在哪个深夜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以“我们是祖国的苗苗,该以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为主,要视金钱如粪土”为话题和顾映来了次饭后心灵鸡汤灌输。
不久之后,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常态。周末他不用去拍广告了,我也不去做零工了,基本就是周五晚上一起出门改善改善生活,吃点好吃的,周六一起在家写作业,周日出去玩。
家里变了模样,换了套新家具,铺上了木质地板,墙上贴了精美的壁纸。很久之前我们去花鸟市场买回来的那盆花被顾映放在了门旁,它绕开门窗攀爬,如今已经绕成了一道生机勃勃的叶帘了。
以姐姐的身份去顾映学校开家长会是我心里一片难以治愈的阴影。
顾映转学后就没再让我去学校开过家长会。我有点好奇,但也没太放在心上。顾映的脾气不好,一般他不想说的我尽量不会问他第二遍,他会烦会给我脸色看,还有些颇有新意的我招架不住的反应。
一个人坐公车回家的时候遇上了顾映的校友,随便聊了几句居然被我发现和顾映是一个班的,我刚问了句顾映在班里表现怎么样,那女生瞪大眼睛不怎么和我搭话了。我想起了家长会的事,就绕着弯子问了。居然被我问出一直有“顾映的家长”去参加家长会,是对穿着挺括的夫妻。
我便明白了,顾映在L市有亲人。
不知怎的,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心慌慌的,不愿意顾映和那对夫妻多接触。
这一学期快结束时,我不露声色地向顾映“争取”了一次开家长会的机会。
被班主任单独留下并“请”到办公室时,我想我的脸一定绿成了苔藓。
果然如此,开家长会就是受虐的,怪不得老妈开完家长会都一副狂躁化恨不能将我生吞下肚的表情。对不起,母上大人,我错怪你了……
我为什么要没事找虐?早就应该猜到顾映念小学念出乱子,突然就跳级念初三肯定不靠谱。想和我一起参加中考?先赚得老师们的好评吧映大人。
在进办公室之前,我深呼吸了好几次,决定无论班主任说什么都心平气和地微笑。
像是往事重演一样,班主任给我看了顾映写的东西,不见一个标点的作文配上顾映特有的超潦草的小字让我想起了一位具有密集恐惧症的同学。
我顺了顺句子,捏了支笔为前两段添加了标点符号,微笑着对顾映班主任柔声说:“牛老师,您看下,顾映的文采还是可圈可点的,看这……”
只见顾映的班主任白着一张脸架着脸盘说:“你自己看就好,不用给我看,我…我有密集恐惧症……”。
我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所以学期末顾映说要我去看他们学校的演讲比赛时,我推脱了,找的借口有点烂,顾映没给我好脸色看,我又没骨气的去了。
演讲比赛给了我很大的冲击力,和我年龄相仿的一群人居然比我优秀那么多!顾映作为选手上台演讲让我整个人沉浸在震惊与震撼的波流中不能自拔,看到顾映握着第一名的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我已经被荣耀所征服。
顾映的演讲没有走同学们常走的鼓动路线,他把重点放在了情怀上,以情动人,说出的话带着巨大的感染力和鼓动力。
他的演讲很棒,我被洗脑之后,又被灌了一肚子的心灵鸡汤。
顾映对着麦克风说要感谢一个人,我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事实上,我已经不知道他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大脑已拒绝接受任何信息。
这件事被顾映反复拿来当笑话提,说我当时霍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拼命鼓掌,模样要多蠢有多蠢。顾映每每不怀好意地问我:“我没说要感谢你啊,你说你怎么会哭成那样?鼻水都流出来了,我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都怪你以前太不争气了,反差很大,我去开家长会经常会受到老师的特别关照。”我反驳。
“经常?”
“……”其实是被顾映班主任扣留过一次之后,就有种但凡开家长会都会受到特别关注的感觉,“你老师有没有说过教不了你之类的话?”
顾映沉默了一会儿:“说了”
我:“!!!”
“班主任建议我直接去念高中,不必在初中逗留了。”
我:“!!!!!!!!”
“本来想和你一起考高中的,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你真的很挫哎……”
“!!!!!!!!!!!!!!!!!!!!!!!!”我心有不爽,觉得自己受到了心灵创伤,“我去我亲戚家他们都在夸我,说我脑瓜好用什么的。”
“那是说的场面话。”
“老师也夸过我。”
“善意的谎言。”
“陌生人有夸过我。”
“也就你这种虚荣人强的人好骗了。”
“我朋友也觉得我不错。”
“不是真朋友。”
“……”我愤愤,“顾映,你这么说话交不到朋友的。”
“不用你费心,我足够帅。”
我:“……”
在平淡的不平静以及飞逝的时光中,我和顾映迎来了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我以为顾映长大后会是一位演说家或者律师或者栏目主持人。
我见过顾映在辩论赛上的表现,他的话不多,不像他的搭档一样,另一方一发话就站起来反驳,他在整个团队中显得过分安静了,给我一种没有主见的多余人的感觉。但其他人似乎挺喜欢他的“沉得住气”,只要顾映一说话,观众席就会爆发出一阵掌声。最后评委把最佳辩手的荣誉给了顾映。
顾映对钱没有多大的概念,也不怎么在乎,他应该不会像他爸那样,管理一家庞大的公司。从顾映平时表现来看,太孩子气,从来都是我想我要你必须给我怎样怎样,过于我行我素了,经常犯独断的错误,不适合去运营公司。
所有的猜测,有根据的无根据的,归根结底都是种准确率待定的预言而已。
揭晓最终答案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