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12(1 / 1)
我认为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在拜访顾映的老师之前,我要扭转顾映的观念,要他不要再拿老师恶作剧。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我鼓动顾映外出秋游。
老爸有副好心态,无论遇上什么事儿都优哉游哉自在的很。老爸分享他的法宝说作为骑行爱好者,推着自行车走到疲累,在夕阳余晖下,蹲在某处抽支烟,看看广袤的大地和壮丽景色,心就放空了,什么事儿都能想个通透。就是罗丹《思想者》的韵味。
我当然不会蹲在夕阳余晖下抽烟,也不能让顾映这么做。我只想把顾映带到郊外美景中,感受天地浩瀚,看看他能不能像老爸一样,听进去我接下来我跟他谈的学业上的事情。
“去哪儿?”
“就走走,走走。”我涎着脸笑,“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那你自己去吧。我想长命百岁。”
“……”我站在顾映面前晃,“去吧去吧,秋高气爽,你要是不去,我就——”
“就怎样?”他笑了一声,“你能怎样?”
“亲你”
顾映的脸垮了下来,转动的眸子涌上一股红潮,他眨眨眼,冷声道:“不去”。
我只想砸自己脑袋,怎么总往枪口上撞,引导他去想些没发生过也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说着玩的,你老妈没亲过你嘛?晚安吻什么的。我最初想说的是你不去我就不给你洗衣服。”
家里没买洗衣机,洗衣服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到我身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你、的、嘴、巴、提、我、妈。我已经很忍你了,不要试探我的忍耐底线!还有,我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威胁的话,那会让我觉得这个人非常不好,你的记性让我火大。让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手中握着摧毁你的利剑,你最好再记一次。你的这些威胁对于我根本构不成威胁。”
门擦着我的鼻尖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我闭着眼睛,耳膜嗡嗡作响。
我坐立不安。
不是被顾映震到了或怎样,而是我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产生了焦虑情绪。
我的猜测太大胆了,让我雀跃,又担心雀跃得太早。
顾映忍我的前提是他想和我好好度过一些时日。
我猜他想和我和平共处。
这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来找我的目的不是让我不好过吗?
顾映是他爸唯一的儿子,他爸不可能不留给他遗产。虽然没听顾映提起过他祖父母和外公外婆,顾映家不可能没有其他亲戚。
疑惑像九连环一样,一环扣一环,尽管得不到答案,我仍未我的猜测高兴得心砰砰跳。
隔了一会儿,顾映换了一套衣服出来了:“你怎么还坐在那里了?不是你说要出去的么?”
“……”我欢呼一声,跳起来直飞房间,特地检查了书包里的地图和牛奶。
顾映要走地图研究了一会儿,说“跟我走就行了”。
我承认我有被他的这句话给帅到。
我老爸都不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在去哪里玩哪里吃饭的问题上,别人问我想去哪儿想吃什么,细节上的体贴有时候让我挺为难。其实我有轻微的选择恐惧。
远离市区的绿荫小路被交错的树冠遮住了阳光,墨绿色的荫凉让人心情大好,
见路旁遍布狗尾草和紫荆花,我问顾映:“你会用狗尾草编小兔子吗?”
“不会”
“我编给你吧。”
“不需要”
“很简单的,我教你,我编的不难看。”
“那你就留着自己看吧。”
“……”初步确定,这个话题不是好的开场白,“哎,你说这里会不会有蛇?去年跟”我很自觉得及时住口,略过了我爸两个字,“我跟我同学去动物园,看见了一条超粗的蟒蛇,抱都抱不过来。”
“你抱过?”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抱不过来?”
“比喻!”入正题了,我激动无比,“作文中经常用到的一种手法。是不是很形象?”
我扭头看顾映,发现他正一脸鄙视地看着我:“我要去那边钓鱼了,你自己玩吧。”
“你?喜欢钓鱼?!”我的耳朵一接收到话中的信息,大脑就发出了拙劣谎言的信号。
我以为顾映这种全身充斥着破坏因子的人,小时候搞不好是多动症患者,他居然有耐心钓鱼。要我相信顾映的这种爱好还不如去相信顾映在学校深得老师的喜爱。
顾映钓鱼钓到夕阳西下,不准我说话,不准我看他,无聊的我无法施展我的洗脑攻略,无聊地编了一堆兔子和戒指。
我看顾映是因为顾映的样子很像在想事情或者放空,心没有放在钓鱼上就对了。小小年纪有什么事情可以想?想到一下午一动不动,脸上保持一个表情?他爸妈出事时没见他多伤心,后来也没发生过夜里尖叫的事情。
匪夷所思。
顾映的皮肤是经受日光照射后不会变黑但会泛红的那种。一动不动配上泛红肤色,很像随时都会晕在太阳底下。
这里人少,我不盯紧他,栽倒水里就麻烦了。
并没有发生我所担心的事。
临走,我对着那堆劳动成果,突然有些依依不舍。要不拿几个回去?顾映一条鱼没钓到,我干巴巴坐了一下午,挺浪费时间的。
“不懂得享受,太阳晒着微风吹着挺舒服,你不觉得么?宁静。”
我脑子里马上反应出风吹雨晒四个字,配上一张粗糙黝黑的脸。
“你完全可以躺下睡一会儿的。”
可能我没有做出他预期中的反应,顾映收了鱼竿,“我要转学了,和你一样,念初三,直接参加明年的中考。”
“!!!!!!”你小学都念不好,你不自知吗?
“学校安排转学,离你现在的学校比较远。”
“你——仙人跳?”
“你给我这个,你到底知不知道狗尾草戒指的寓意?”顾映从戒指堆里捡出一只来。
“你真的转学了?”
“我说我今年十七岁你会怎么想?”顾映将戒指抛到水里。
“你在说谎。”
“我把证件上的年龄改成十七岁你还会认为我在说谎么?”
“你的实际年龄是九岁。”
“我的阅历和智商不止九岁。”顾映让步,“我活了九年。这么算,我是九岁。”
念大学前,我收拾顾映的东西,回想起这一段对话,去查了狗尾草戒指的寓意——私定终身。
我对着电脑,网页上是对私定终身的解释。
我想知道顾映在问我狗尾草寓意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想得到什么答案?或者只是单纯一问。
单纯问?完全没必要。
他那时是不是也像我现在一样,在琢磨私定终身的定义。
私定终身一定要有爱情为引线吗?
我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顾映说的他来找我的原因之一,不让我找男朋友,不让我结婚,不允许我幸福。哪怕我冲破重重阻碍组成了自己的家庭,他也会让我尝到家庭破碎的苦楚。他不会让我有孩子的,牵涉到无辜的下一代会让他想起他自己。
我只能被动和他在一起。直到他哪天遇上了他的另一半,亦或他不再怨,想放过我了。
想到顾映不主动离开,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没有双方长辈的见证,算是私定终身吗?
考上赟扬高中前,顾映走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他要离开的警觉性,一起生活了几年之后,我已经习惯到不去想未来某一天,我和顾映会分开,就算有那么一天,那也是极其遥远事情,我不必即刻开始担心。
有另一种东西将我们绑在了一起。
我以为,顾映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他一样。极亲极近。平时生活在一起没什么感觉,一旦分开几天,就会特别想念。所以不需要他去做什么,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做我的事情,他做他的,互不交流没关系,只要待在我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
我笃信任何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可能像我和顾映那样,挚友也做不到。我和表哥表弟有血缘关系,但没有深厚的感情。我和爸妈既有血缘关系又有深厚感情,和顾映给我的感觉仍旧不一样。
要说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上来。
顾映要走,我是一定会挽留的,我自信磨人有一套,可以让顾映留下来。
可顾映没有给我挽留的机会。他走得悄无声息,毫无预兆。两次都是。
我念高中之前,顾映的离开没有给我很大打击。
顾映有个好习惯,出门都会说一声。顾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在冰箱上贴了条便笺,告诉我他走了。我坚信他会回来,我等着他那一声我回来啦。
顾映确实回来了,尽管离开的时间久了些。
短暂的回归后,我念大学之前,他出国了,没留任何话。我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我想我懂他的意思,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想把那五百亿给他,好像我拿着遗产,我就忘不了顾映似的。
我不想再记得他了。
后来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他会怎么看我?
更可怕的是,他把我纳入了某个计划中。
我没遇见过顾映的爸爸就好了,他的双亲没过世就好了。
这样真的好吗?这样或许我这一辈子都遇不上顾映。那么,我初中及以后的生活就要完全改写。
我后退一步,做了很多假如。
假如在遇见金英年之前,顾映没有离开我。会怎样?
我也许就不能追求金英年了。
我的人生将会有很大的变化,是和我的现在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也许我还是会喜欢上金英年,那顾映会做些什么?
嗯,顾映的性格不好捉摸。
我不敢说他在琢磨些什么。不能确定他会怎样。
就像那时候,顾映说,只要我不交男朋友,他就不交女朋友。
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