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育才数年(1 / 1)
琅珍台建于大常十五年,历时两年多,里面亭台楼阁数百,无数连城珍宝,飞禽走兽百只,倾国佳人数十,以及武器刀剑万千。
长宫裔高站在亭阁上,远望金碧辉煌的琅珍台,一时心里感慨万千,苦涩难言,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起。
天下皆以为他耗费巨资,建富丽堂皇琅珍台,是为了享乐游玩的。可这难得的人间仙境,精致靓丽的外表下,是一座处处透露着血腥气的杀城。
连城珍宝是他故意挪进来,预留的军费。飞禽走兽,是他训练的信使。
还有最不为外人所道的,是琅珍台下复杂隐秘的地宫,里面培养了数年的兵将文才。
曾以为,长宫雅会陪伴他一路走来,风云也好,阴晴也罢!等万里晴空之时,他可以将所有的事全都吐露。始料未及的是,伴他走过最艰难的六年会是慕矜勾妩,还有重来不曾离去的三毛。
自六年多前开始,他的所有他的一切再也不会和自己有交集,长宫雅名字已经停留在过往,消失在大常未来的历史里。在百姓眼中,长宫雅终只会是扶国十二年的太主殿下,世人只会记住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刚柔并济风格。
不知道在数千年后,别人如何评价他。也许会像评价孝庄一样,夸赞他的聪敏,赞扬他的无私伟大。也许,还会提到对他余情难了的慕矜,说不定,还能续写出一段风月佳话,可都不会再和自己牵扯上多少关联,那个与他并行的位置不会有自己一丝余地。
原来,自己也有如此卑微的时候,只求万年后,世人能窥探出他们的曾今。
风拂过脸颊,长宫裔略微失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妖艳如妇,蛇蝎心肠,这是许多人对他这个天子的评价。可他们为何不能发现,自己的确是个妇人,掩藏在龙袍下的真实身份。那样,自己是不是就能洒脱些,放开一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不知道,将来有没有这个机会,甚至勇气,以及强硬的后盾,让自己的身份大白于天下。都说高处不胜寒,他从未觉得冷寒过,却无时无刻不觉得寂寞孤单。那是以前的灵魂在叫嚣着自己的孤寂,那是最肆意张扬的自己,可惜已经消殆在今世的帝王生涯中,苟延残喘着心里的不甘。
每每午夜梦回,亦或是问自己,前世的那朵拉还在嘛!他的回答,是已经不在,是不能在存在。他很羡慕勾妩,枉死一回,却能在今世活得这般精彩,她才是真真会把握生命的人。从来不违背自己的本心,也从来不放弃它,遵守心中所想固执的活下去。
“人都到了吗?”
三毛惊讶于他突然收神询问,忙小跑到他身侧,回答。“到了。”
“让他们都进来吧!”长宫裔落座在主位,神情严肃端庄,眉宇间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睥睨天下见的傲气油然而生,刚才落寞挣扎的自己全然不在。
着清一色的月白长袍的男子鱼贯而入,年龄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最年长的三十出头,年纪最小的二十不满。又一队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整齐排列在第二排,身形稍对前列更为结实,粗壮不少。
长宫裔目视他们良久,放在手里的杯盏,负手站起,似是感慨道。“朕记得,琅珍台尚未建成时,你们已经受慕太傅之邀,从大常的五湖四海赶到都城。与朕共事,多在四年以上。其实朕很感激你们的信任,在世人都骂朕是昏君暴君的时候,愿意为朕卖命。”
排在首位的胥文卓上前一步,垂着头眸中难掩一片激动,说道。“皇上,言重了,都是尔等应该的。”
长宫裔目视的胥文卓露出了由心而发的笑意,朝他走了两步,停在他的面前,边看边说道。“胥大人,你本是状元郎,如今要你再考一次科举,真是挺难为你的。”胥文卓因帮自己筹写武则天,身份暴露后。遭到多人弹劾,奏他有祸乱朝纲之意。太后多次在暗地施压,自己只能顺手推舟,罢了胥文卓的职,再送他入了琅珍台既保了他的命,又完全收为已用。
“皇上真的言重了,您是千古明君。我等苦读十载,为的就是效忠一明君。”这六年里,他可算是完全看透了。以前,他不愿在淤泥般的朝局里生不如死,可如今有这样一个皇帝,一生奉献在朝廷里完全是最有价值的。
长宫裔大方的一笑,拍了他的肩膀,道。“朕还真是舍不得让你再入朝为官,帮朕写一辈子的书多好。”
“听君一言,甚读十年书,我愿意为陛下注一辈子的书。”胥文卓双目炯炯的看着长宫裔,一片坦荡真挚。
这样纯粹的一个学者,入了朝廷这个大染缸,好似一块美玉不慎沾了点染料,虽然洗得掉,却终究不再如往常一样了。笑着摇摇头,再可惜也不能让一块美玉埋在泥土里,不让世人一睹它的光华。“那怎么行!朕觉得把你藏在琅珍台可惜得很,朕想让你所注的书,名正言顺的畅销大常,乃至天下。”
“谢陛下。”
长宫裔朝他点点头,绕到第二排看着他们道。“朕尤记得,六年前,京多罗大闹皇宫。第二日,百官炸开了锅,都让朕把京多罗放了,甚至还提出给他一些赔偿和赏赐。朕给了你们两个抉择,很感激你们愿意站在朕这一边,虽然只有寥寥二十人,但其中就有你们。”
四年前一场飞来横祸,让他们本就不大的官职说没就没了,完全只在闭眼睁眼间。曾心里暗恨,当朝皇帝真的是个昏君,罢了也好,何必为此等人效命。哪知三天后的一个傍晚,被人绑架居然再次得见天颜。原来,六年前的选择是一个考验。他们看似被罢官,实则是涅槃成凤,得了皇帝的青睐。
“可惜,你们若此次再考得武状元,也恐享不了什么福了,边疆告急,朕希望你们能再向六年前一样毫不顾忌身后有多少人支持,可以再次支持朕。华羌为祸多年,希望可以在你们手中得以终结,让他们永离我们的土地,甚至拿回属于咱们的王土。”长宫裔凝重的看着他们,此次出兵华羌的将才就要从他们中间选出。千百士兵好取,可一个良将真的很难找。
“万死不辞。”
长宫裔走到最前方,挺直的站在众人面前,朗声说道。“朕为帝十九载,还从未见到过文武双状元,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朕的一番期望。大常百废待兴之际,朕很想借你们的一份力。”
“尔等不负隆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点将台
长宫裔面色清冷的高坐在首位,视线停留在整军待发的满场兵将上,对三毛说道。“开始吧!”
“是。”三毛对长宫裔俯了俯身,高声宣读。“皇上口谕,今华羌扰我边疆,害我万民。为驱蛮夷,护大常。以万千兵将中择取良将,不论贫穷不计富贵,打赢擂台即可封将出兵华姜。此等比赛,点到为止,不可取命,违者重罚。”
狂风凌冽,风声中传来众兵将惊愕雀喜的声音。长宫裔看着自己鼓鼓的长袍,又抬眼望了望犹豫不决的兵将,大声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你们就把往日所学的全都使出来,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若没使出全力的,朕会以为你们怕了那群蛮夷,既然如此,你们不如早日回去务农
抱孩子。”
“我先来。”粗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个呼吸间,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粗壮男子,跑上擂台。先是朝长宫裔磕头,开心的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当兵当了十六年,每每都梦到可以打华羌那个蛮夷,今日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了。”
“叫什么名字?”长宫裔平静无波的双目里,露出丝赞许。
“南域柯。”
三毛站在椅子上,握笔将他的命记下。“这再上一个,一个人如何比。”
“还有我,落成。”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队伍里窜出,灵敏的翻身上了擂台。
底下人头颤动,看着台上一触即发的两人。
两人眼神交锋了良久,在三毛的命令下,卯足了力冲向了对方。
南域柯虽然粗壮些,可是身形也很是灵活,你给我一拳,我送你一脚,左闪右躲,虽然挨了两脚,倒也艰苦的获胜了。
在南域柯还在接受众人鼓掌喝彩的时候,一二十未到的少年从队伍中飞跃至擂台上,长宫裔不禁起身观看,问身侧的副官。“这是何人?”
“族中不曾为官,名慕凌。”
那叫慕凌的少年身手极好,凭着灵活机智,三两下便将南域柯撂倒。
南域柯扶着自己的右胯从地上起身,抹了一下脸,眯眼看着慕凌,挽起袖子。“来,小子咱们继续。”
慕凌脱下头盔,将一张秀气的脸全都露出,也挽起袖子,说道。“行,你再被我撂倒,你就下去,我还得留着力打下一个。”
“行!”南域柯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声,红着一张脸指着他道。“小子,我刚才是粗心才输给你的,你别把话讲得那么满。”
慕凌抿了抿唇,蹙着眉朝他冲去,左腿踢出直击他左膝。南域柯倒退了两步,暂时避开危机。
慕凌隔开他袭来的一掌,拿未脱去稚气的声音说道。“南域大哥,你还是认输吧!今日赢的一定
不会是你。”
南域柯冷哼了一声,“我往日对你不赖,你小子怎么关键时刻戳我两刀。”
“今日必须得戳你两刀,以后再给你赔罪。”慕凌飞身跃起,对着南域柯左肩踢去,腿一扫,再次将他撂下地。
长宫裔眼梢一瞟,见三毛正划掉南域柯的名字,赞赏。“打战不能缺了勇气,能做出头鸟的勇气可不小。”
三毛又将他的名字补上,笑着说道。“皇上真是惜才。”
慕凌将络绎不绝的挑战者再次打败,可在第五个时败下了阵,纠缠几回后被踹下擂台。离去时眸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便拖着疲极的身子归队。
长宫裔睨了一眼打败慕凌的黝黑少年,对三毛道。“把慕凌的名字给我记上,加上重重的标记。”
“添了,是战四少年。”
黝黑精瘦的男子面露一抹得意,享受着众兵将的鼓舞。
突然队伍中飞出一男子,他踏着兵将的头盔飞入擂台,抱胸斜睨着男子,又大声对众人说道。
“有本事的一起上,不要浪费时间了。”
长宫裔猛然站起身,风中模糊的声音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黝黑的男子似被激怒的豺狼,握着两拳扑上男子,身体狠狠一顿,冷风直袭面门,震惊之下背脊酸疼,自己已经横躺在地面上,眼前是蓝天白云。
那男子悠闲的站在后方,似没出什么力。他对众人喊道,“来来!快点快点,都一起上,不要客气。”
此言一出,十来个兵将跃上擂台,抡着拳头向他砸去。
男子身形灵活,已一敌十完全不在话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轻松解决了十人,看着躺在地上叫唤的兵将,得意的咧嘴笑道。“你们再不起来,这将军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长宫裔紧着眉朝三毛扫去,三毛笑着说道。“你赢了,将名字报上来。”
那男子边转身边慢悠悠的解下自己的头盔,面朝长宫裔笑着欢畅得意。“姓勾名妩。“
三毛看清了她的面容手上的毛笔一松,往地上坠去,退后一步,偷偷看着震惊无奈的长宫裔。
长宫裔捏着眉心的无奈的开口,“勾妩你这是要干嘛?”
“带兵打仗啊!我不走后门,通过你的测试名正言顺的上战场。”勾妩的声音在空寂的场地尤为的响亮。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妩妃娘娘,霎时下面像是菜市场热热闹闹的讨论起来。
长宫裔看着状况越演越烈,难以收拾,蹙眉说道。“勾妩,你别胡来了,战场岂是你一个女子能
上的。”
勾妩跳下擂台,两手叉腰,朗朗的辩驳。“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打华羌,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的身手好得很,即使是华羌人,我也能很干脆的把他打趴下。”
“不行,回宫去吧!”长宫裔的态度很是坚决,不愿退让一分。
“你怎么可以这样,金口玉言不可反悔,这么多人听着呢!你又没限定女子不能参加,你说不论贫穷,不计富贵,未提不限男女。”勾妩抱胸斜睨着他,态度也很坚决。
“古语云:巾帼不让须眉,我大常有幸得一巾帼,皇上何不成全呢!”
一男子从天的一边缓缓走来,即使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可他一举一动颇有指点江山,一定乾坤之姿。举手投足间,高贵出尘,一袭飘渺白衣随风飘荡似云如烟,犹若乘风而下的翩翩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