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懿旨(1 / 1)
夜幕降下,圆亮的银盘高高挂起,一地似雪银霜。
晚宴宴请的是文武百官与其家眷,因此设在宽阔无比的大仁殿。
宫女鱼贯而出,再鱼贯而入,一切有条不紊,姿态翩翩。
长宫裔高坐在主位龙椅之上,左边坐着长宫雅,右边是缨太妃。
而太后方玥因长宫钿一事,借口身体不爽,回凤仪殿休息,连带着长宫钿也没出现。
因此,长宫裔将视线朝缨太妃多瞄了两眼,与缨太妃同住妙心宫,而且关系一向好的鹂太嫔也在。她拉着心情失落,又满心期盼的长宫萝说些什么,瞧那模样该是些安慰的好话。
望着满殿四肢撑地匍跪在地上的百官家眷,长宫裔稍稍的错开了眼,密集恐惧啊!
“众卿平身。”
又说了些台面上说的话,才让他们入了座。
这才眯着一双眼在一众女眷里面扫视,后将眸子放到长宫雅的身上。
朝他眨巴着眼,示意他指出给他扑克牌的同乡。
结果,他这般殷勤期待的看着他,只换来某人否定的摇摇头。
长宫雅也着实弄不明白那女子到底何身份,她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在无声无息的消失。
听慕矜来报,那日他本跟踪那女子,结果一个眨眼人就消失的了。再后来,努力打听了十来天,也纵是没寻到那女子的半点踪迹。
而今日,他也将众多女眷打量了许久,还是没寻到那抹独特的亮丽倩影。
这般下来,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她能遵守和慕矜的约定。
不过,依那女子贪钱的性子,应该会来的。
然后,又递了长宫裔一个放心的眼神。
长宫裔首先从桌上拿起杯盏一饮而尽,众人才开始动筷。
视线一转,便注意到歪坐在下首,和其他人交头接耳的慕矜,摇着绸扇一脸欢笑的模样,显然喜悦的心情很浓。
扫过众待字闺阁的女眷,又看了眼长宫萝,果然都默契十足的朝慕矜抛眼。
若是将来长宫雅恢复男儿身,定是比这还祸水样,到时得带副眼镜看紧了。
长宫裔抖了抖袖子手一挥,将饮尽的杯盏往桌上一摆。“慕太傅,今日乃是中圆佳节,普天同庆
的好日子。咱们大可不计君民,只计师徒情谊,上来和朕一起坐。”
话一出,换来大臣的羡慕嫉妒恨以及压抑不住的冷哼。女眷却是满心的倾慕,眸光四射,长宫萝
惊愕的顿了一下,感激的朝长宫裔投来一眼。
慕矜脸上的笑容一僵,勉强稳住手里的酒水。这小皇帝又在搞什么,将视线往长宫雅那递了递。
可长宫雅自顾自的喝酒,完全不理他。将所有的视线都隔绝在外,形成独立的绝世一景,清贵高雅令人不敢亵渎。
耳边传来长宫萝的一声怨叹,长宫裔肃声。“怎么还不愿意?”
慕矜起身鞠躬道,“恭敬不如从命。”
三毛会意的将席位设在了长宫裔和长宫雅的中间,故意将席位往长宫雅那边靠了靠,换来长宫裔
赞许的眸光。
听着长宫萝的一声失落的大抽气,长宫裔无奈的勾了勾唇。
他将慕矜唤上来,真的是为了长宫萝,让她看清状况。
慕矜刚沾椅子,隔着一个长宫裔的缨妃侧脸晃着身子,眯着眼细细的打量他。“这就是慕家三公子吧?”
慕矜忙点头作揖,今天的状况好像有点不大对!
“这慕三公子长得果然风流不俗,别致出众。只可惜少了份男子气概,不像你们其他的慕家儿郎,多是气宇轩昂,提刀拿枪的。”缨太妃惋惜的说道。
慕矜一脸迷糊的轻笑着,“太妃娘娘教训的极是。”
缨太妃直爽的性子,他也是有耳闻的。可他是何时惹上了她,让她看夸似贬的,肆意翻弄。
长宫裔淡笑不语,托腮捏着酒盏在手里晃动,时不时的朝无辜迷茫的慕矜得意的一笑。
缨太妃有个着实讨他喜欢的特点——护短,他以前也受了这位太妃不少的庇护和疼爱。此次若不让她将心里替女儿憋着的气出了,她是不会放过慕矜的。
听缨太妃又道,“听说慕公子也不小了,年约二十一。”
慕矜又忙陪笑点头回缨太妃的话,两手在桌子底下朝长宫裔做手势,询问状况。
可长宫裔瞟着他两只和大闸蟹一样的手,面无表情的就是不理,还时不时的看似友好实则挑衅的一笑。
到这一刻,慕矜才算明白,他被长宫裔这个小东西给算计了。
脸上摆出喜悦的虚心听教的模样,可心里却是一片悲苦。
缨太妃侧眼看着慕矜,又睨了睨淡然的长宫雅。“慕公子你相貌出众,气质不凡,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本宫也未曾听说你有半个妻妾,这是何故?”
慕矜脸上的笑容狠狠的僵硬了一番,缨太妃这态度不明,言语不清的到底什么意思,说他不娶妻,不是暧昧不明的损他嘛!还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清咳了一声,故作认真严肃道。“太
妃娘娘有所不知,还是劳皇上给您解释一番。”
底下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各自推算揣测,时不时的瞄两眼长宫裔的神态,来证明自己的猜测。而女眷们却是满心欢喜,面若桃花殷切期盼的看着慕矜。
长宫裔含笑瞪了他一眼,奸诈的狐狸。抖着袖子正色讲道,“父皇在世曾多次提到太主殿下的婚事,选了多次,最后看中年轻有为的慕太傅。前两年朕尚还年幼,国家政事多劳太主殿下操心。既然太妃娘娘提起,朕觉得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长宫裔一口气将话讲完,好似听到了不少玻璃心碎得粉粉的。
不满的声音也在下面开始轻轻的叫嚣,无非就是太主殿下虽贵,可年纪毕竟尚大慕矜五岁,多为慕矜这个英俊风流的少儿郎抱屈。
慕矜立马狗腿的表态,“微臣谢主隆恩,此生能娶到太主殿下,微臣别无他求。”还故意朝长宫雅抛去了一个柔情似水的双目。
“臣不服。”只觉身影晃动,迅速的跳了一个人,诚恳的四肢全趴跪地上。
长宫裔刚被慕矜豪气的保证惊得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来。眼前又跪下了一个人,这定睛一看,正是他那爱作死的表哥——方赋。
听着满堂的议论,长宫裔只觉得头烦躁的很。
“表哥不服什么?”
方赋油光满面的脸,高高的抬起,目光炯炯的凝着长宫裔。“皇上深知臣倾慕太主殿下,对太主殿下更是一片赤子之心,请皇上成全。”
长宫裔嫌弃瞪着他,又嫌弃的瞟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局外人的长宫雅。叹了一声,皇帝是什么,皇帝就是全国人民爹和妈。
吃喝拉撒,男娶女嫁,都得经脑子过一圈,唇皮动两下。
“表哥,完全不是朕欺负你,是先皇遗愿,朕也是做儿子的,亡父未完之愿岂能不了。”努力皱着脸,厚重的思念覆在脸上。
方赋动嘴又道,“先皇在世时,臣从未听他有这番圣言。太后姑姑,也从未和臣下提起。”
“放肆!”长宫裔将桌子重重一拍,底下一片寂静。“难不成是朕蒙骗了你,假传了先帝口谕。”
方赋双唇蠕动了两下,方左从座位上起身,朝长宫裔重重一拜。“皇上,赋儿口无遮拦,您万不可动怒,伤了龙体不值。”
长宫裔情绪稍有些平复,看着八字胡在嘴上晃动的方左,老狐狸就等着你呢!“舅舅,你和表哥都起来吧!”
“谢皇上。”方左的脸上有三分得意,皇帝如何终是个孩子。
“舅舅,表哥,朕唤你们一声,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哪有亏待自家人的道理。”长宫裔亲和道。
方左连连点头,底气十足的两手交握在身前,身体挺得笔直。
又听上方稚气未脱的童音响起,“朕和母后知道表哥的真心,见表哥也正到婚龄,母后特意选了位姑娘,赐婚于表哥。”
方左满意的咧起嘴,头点的和波浪鼓一样,长宫裔觉得方左定是知道,方玥要将勾妩许配给方赋,那此事就很办好多。
“鸿王妃,王爷何在?”长宫裔看到端坐在下方,保养极好的贵气女子。
鸿王妃暗叫不好,不是会想动他们的宝贝外甥女吧!当时这语气就硬了起来,横着一双眉。“臣妇······。”
连慎突然从殿外匆忙跑进,行完礼。“皇上,太后有旨要传。”
众人俯身跪地,长宫裔笑道。“母后亲自下旨赐婚,连慎读吧!”
连慎将明黄的锦轴展开,朗声读道。“太后慈喻,闻千顷候嫡长子方赋品貌出众,才高八斗,忠心为国。当择贤女与配,与长公主乃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今将长公主婚赐,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和钦天监共同完成,择良辰完婚。”
众人震惊的不能言语,连长宫裔的都有点不在状况,三毛不动声色的推了推他。
长宫雅蹙了蹙眉,与慕矜若有所思的对望一眼。
长宫裔看着尚失神跪在地上的方家父子,“母后为了表哥和长姐的婚事,可是费劲了心思。还特意邀鸿亲王做证婚人,表哥还不接旨谢恩。”
方左先回过神,扯了一把自己儿子。“这媳妇老臣很是满意,老臣先失礼了,得带着儿子亲自向太后娘娘跪恩去。”
“嗯,是要亲自去一趟,三毛,派个眼神好的,为侯爷和小侯爷引路,免得黑灯瞎火的出了意外。”长宫裔意有所指的吩咐。
“是,皇上。”三毛朝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这个不只眼神好,耳力更是好,十米以内的都能听见。
两人感恩戴德的俯身倒退而去。
三毛又道,“皇上,宴会无舞岂不是无趣?”
长宫裔经他一提醒,才想起今日他自己还得选后呢!早前就听说,各府女眷可是花尽心思的排练,就期望着今日能被他选进后宫。可惜啊!她们是白费心机了,他想选都选不了。
他不爱娇花,只爱仙草。
点头应了,睁大着眸子兴致激昂的看着下面。
三毛俯身低头道,“皇上,您今日可要瞧好了,有许多有趣的。”
长宫裔兴致不足的回了一句,“有什么有趣的?”
三毛从怀里摸出礼单,笑嘻嘻的献宝。“奴才想您定是喜欢新奇货,所以将文部侍郎齐大人的小嫡女,表演的变魔术排在第一位。”
“变魔术?”长宫裔的声调不可抑制的上扬,压住喜悦。“何名?”
三毛私以为相中的自家主子的胃口,“大变活物,主子,齐小姐与您年纪相仿。”
他自然知道三毛一番话的意思,他是希望他能借这次机会多亲近这位齐小姐,掩人耳目。
一个模样姣好的十三岁小丫头从门外蹦进大殿,一脚为轴迅速的旋转。
长宫裔的眸子紧紧的跟着她,在她身上的流动,心里一片按捺不住的紧张。
突然之间满堂惊呼,一只又一只蝴蝶从她身上飞出,绕着齐豫萱旋转,齐豫萱朝长宫裔娇羞一笑,在蝴蝶萦绕中翩翩起舞。
慕矜却突然打趣道,“哟!皇上你看痴了。”
长宫裔不理他,知道他在故意报复。这点小魔术能让别人痴傻,怎么可能让他傻了,就算是她大变活人也不足以令他稀奇。
看着得意的眉梢直扬的文部侍郎齐如歌,又看了一眼跳得正是起劲的齐豫萱,垂眼思忖。
这齐豫萱的确惹人怀疑!
舞曲落下,齐豫萱得意的跪在地上。
长宫裔笑看着齐豫萱,“齐大人的爱女真是不错,让朕大开眼界。朕临时做了句诗,要是你能对出下一句,朕重赏。”
“臣女遵命。”家父是文部侍郎,自小诗书的是必读之物,必修之课,怎能难倒她。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下一句,就交给你了。”长宫裔将手紧紧交握,焦急的看着她在下方挤眉。
这诗这么有名,她若是对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这位同乡小学都没读过,还有就是她是假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慕矜将手里的扇子摇了摇,模样甚是风流。
长宫裔僵硬转头看着他,呐呐的张口。“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