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1 / 1)
此时此刻的瓦沙克,就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是凭着本能和一股毅力的支撑在执掌着四分五裂的魔族。
在恢复记忆后,阿加雷斯和瓦沙克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停下对逆天魔龙族的追杀。就算他们知道,只要他们一天不死,逆天魔龙族残余的族人就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在回想起了一切之后,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对逆天魔龙族下格杀令?
但是,这样的抉择,也令他们这段日子以来遭受了不少刺杀。逆天魔龙族本就是曾经的魔族第一大种族,对于心城他们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想要不动声色地混进心城、混进月魔宫和星魔宫,并不算是难事。
再加上人类那边果然毁约,瓦沙克原本就知道人类答应与他们划江而治是权益之间,他本来也没有指望人类守诺。毕竟对于人类也好、魔族也罢,两族之间的仇恨早已比天高比海深,想要化解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瓦沙克却没有想到,人类毁约得竟然会这么快……
想着月魔宫中,因为接二连三的密集刺杀和连年征战,终于压制不住沉疴倒在榻上的阿加雷斯,瓦沙克连苦笑都做不到了。
他们当初真的没有想到,治理魔族竟然会这么难。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让魔族度过危机的能力都没有。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公文批复完毕,瓦沙克坐在椅上,抚摸着身上玄色的衣袍呆呆地出神。
黑色原本是他最不喜欢的颜色,他总觉得黑色沉闷而压抑,所以黑色是绝对不能够出现在他衣橱中的色泽。但是,这样的色泽却是枫秀身上最多见的。就算是穿着沉重的黑色,枫秀本身的气质也足以让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即使是最冷郁的黑色,也能被他穿得明亮耀眼。
所以,无法明着想念枫秀、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思念枫秀的瓦沙克只好用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来消减自己的相思之苦。
譬如——换上从前向来不沾的黑色、学着枫秀的样子,耐下性子处理从前觉得枯燥繁琐的数字统计。
想着想着,心口处的一阵刺痛将瓦沙克拖回了现实。他伸手捂住心口,凄然苦笑,他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他根本不知道还能够再撑多少年,五年?十年?难道,上天要连他赎罪的机会也一起剥夺了吗?
他不怕死,反正现在活着也只是煎熬。他怕的,是死后见不到枫秀,是无法亲口对枫秀说一句“对不起”,是带着数不清的罪孽去见枫秀。
薄唇微微颤抖,瓦沙克动了动嘴唇,想要叫一声“大哥”,却没有办法将那简单的两个字从嘴里吐出来。没有资格再去叫枫秀大哥,甚至于——没有勇气再这么叫枫秀。
一室静寂,只余一点水珠坠地之声,分外清晰……
紫罗兰色的发丝,丝丝缕缕地落在地面,缠绵于病榻之上的青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明艳照人。低低地呛咳着,银蓝色的鲜血染上长发和被单,却再没有力气去擦拭。
此时此刻,阿加雷斯能够明显觉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地消失。气力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一点点抽空,阿加雷斯双眼无神地望着上方的幔帐,即使再疲倦都不敢阖眼。
因为他怕在梦中见到枫秀,怕见到枫秀临死前的那一眼和那溅落自己满身的鲜血。那是他的梦魇、摆脱不了的梦魇。他曾经想过要忘记这些,想过要去回想与枫秀在一起时,那些快乐的回忆。
但是,经过时间长河的无数次轮回,他对枫秀的回忆中,早就染上了洗不尽的血色。每次回想起来的,都是对心爱之人的伤害。每次回想起来的,都是那一片片的鲜血。
不过,最近几天,他好像梦到大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盯着帐幔的一角,阿加雷斯怔怔地出神。这是不是就说明,他的时日也不多了呢?就如瓦沙克一样,他现在并不怕死,活着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折磨。
他现在活着,只是为了赎罪,只是为了给魔族尽上最后的一份心力。等到他彻底支撑不住了的时候,他才能够死去。是不是这样,能够稍稍赎去一些罪过呢?
阿加雷斯不知道,但是,他却是衷心地如此期待着。抓着锦被的手指缓缓用力,阿加雷斯复杂地想着。‘大哥,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在忘川相见,你——会原谅我们吗?’
这个问题无解,但是阿加雷斯真心地这样期盼着,期盼着枫秀的一句谅解。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奢望,却也足以让他、以及瓦沙克为之幻想与等待。
几十年后,当瓦沙克病逝后,在忘川之畔遇到了等待枫秀的阿加雷斯。他们对视一眼,沉默着转身,各自去寻找。他们不知道枫秀有没有去轮回,因为怕与枫秀错失,所以他们决定去寻找枫秀。
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过去,他们一直一直在寻找自己梦境中的那道修长身影。直到最后,他们终于绝望放弃。坐在忘川之畔,痴痴地望着远方的一片朦胧雾气。他们不再寻找,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这里找到枫秀。
所以,他们在等待。奢望着某一天,枫秀的魂魄会踏入忘川之中,来到他们身边。
几十年,几百年就这么过去,他们早已数不清有多少魂魄路经他们身边,但自始至终,他们没有等到那个他们想要等待的人。
魂魄渐渐变得透明,最终终于失去抵抗轮回牵引的力量,流落到轮回之中。他们最后得到的,终究只是一片冰冷的绝望。他们不知道,早在他们刚刚踏入忘川的时候,那个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的人其实就已经来过了这里。
只是,那人却并没有现身与他们相见,又或者,从某个角度上来说,那个人其实已经不再是他们所痴痴等待着的那个人了。
苍银色的长发摇曳出幽蓝的冷光,如海洋般蔚蓝的袍角划过彼岸妖冶的鲜红花瓣,如琥珀般通透深彻的浅褐色瞳眸不带一丝感情地望着那等待着来人的魂魄。青年缓缓启开薄唇,对身边的人开口。“当初的一切,只是执念,早在我身死的那一刻,所谓的情劫就当消弭。”
那段感情,自然,也是当不得真的。
在心底这般呢喃,压下那丝丝缕缕缠绕上来的不忍,隽美的银发青年转身而去,徒留原地那随风旋转飞扬的妖冶花瓣。
一生淡淡的叹息,无殇驻足半晌后,终是转身离去。
种下什么,收获什么。种下的既然是伤害,那么——绝望的苦酒,自然也只能由自己来慢慢品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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