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番外 佳偶天成(五)(1 / 1)
几乎还没有出电梯,就可以闻到饭菜的香气。近来,林栎天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家早先只是他回来睡觉的地方,这会儿成了块磁石,带着强大的盘吸力量。局里那帮小子平时就没大没小,不管他怎么板着脸,即使怕他怕的要命,也敢硬着头皮开玩笑。而他这段时间脾气难得的好。
走廊里很安静,他出了电梯就感觉到了不妥。果然,客厅里空无人影。电视机开着,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已经凉了,想必电梯里闻到的饭香是别人家的。他捡起地上的口红 ,下意识地放轻手脚,本能地摸向腰间□□。
他的警觉是多余的,几个卧室里都没什么异样,他边看边掏出手机拨了过去。手机是关着机的。看情形,她走的匆忙,厨房里的锅已经刷好,做好的菜摆在桌上,应该不是临时缺了什么佐料?这似乎有些不对,有点反常呢!他想的开始多了,思想就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
他没多做犹豫,打电话到门口警卫室。警卫室的监控显示,柳汝佳是自己走出去的。他用手机接通小区监控视频。果真如值班警卫说,柳汝佳在门口上了台出租车。他放大那出租车车牌,再打电话,调出街道监控。
出租车走的都是大路,始终在监控之内,最后停在了华源门口。他已经无心再呆下去,开车直奔华源。没人知道柳汝佳去了哪个房间,不想多费口舌,他给韦俊打了电话,找廖海调出酒店监控,查到柳汝佳去的是华源十三层的总统套房。
这会儿,他没心思去查那套房住的是什么人,确定了柳汝佳的去处,已经没了别的念头。这一路折腾,他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第一次情绪不受控制,心里又恼火又紧张,已经无法平静。所以,敲开那房间的门,他站在门口,一看到那开门的人是柳汝佳本人,火气便冲到了头顶。
柳汝佳一看到他就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吼过去,脸色铁青,几乎是怒火万丈的,“你为什么关机?”“手机没电了。”“为什么电视开着?”柳汝佳怔怔,“电视没关么?”她显然被林栎天脸上的表情慑住,有些不安了,“怎,怎样?”林栎天被她这两句弄的更火大,扯住她的肩膀,咬牙骂过去,“跟我这么久,你总该有起码的警觉性,我不止一次警告过你,进出要注意安全,有没有人在后面跟踪,手机要永远有电,”他越说越气,“我所有告诉你的事情,你竟然没一样记得?柳汝佳,你长脑子了么?”
柳汝佳被他这一顿狂轰乱炸轰住,呆呆地瞅着他,结结巴巴地,“我,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林栎天抱住。他在这一瞬间有个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就是,他害怕了,他竟然害怕了。他被他自己的这个感觉吓住了。“柳汝佳,”他把她的头按到他的胸口地方,力道猛烈,声音喑哑,只叫了她的名字,却再说不第二句话来。
套间里面,有人咳咳。原来还有人。林栎天回过神,猛然抬起头,匆忙之下,他只瞄见外间没人,却未曾想到,原来里间还有人。甚至,不止一人。一个相貌端正,颇有派头的中年男子,身边跟着一位雍容的中年女子一前一后出现在里间房门口。
几乎是立即,林栎天就判断出,如果他猜的不错,对方应该是柳汝佳的父母。柳石岩,他到底听说过对方的名号,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是,凭对方的相貌和脸上的表情足以判断出其身份。他心里有些慌乱,这样的场面,他没经历过。
他打量柳石岩,柳石岩同时也在打量他。对方三十几岁的年纪,比他实际的年龄看起来要年轻很多,皮肤略深,本来是一副俊气模样,却因为那双眼睛锐利深沉而看起来阴鸷咄咄逼人。这是一个相当难对付的男人,即使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对方的表情仍然从容,挺立在那儿,毫不慌张。他有些恼火,对方的从容让他相当恼火。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林栎天。”他的口气相当的冷淡和疏远。
“是,”林栎天慌忙收拾情绪,迎视着对方,礼貌地叫人,“叔叔。”
“别。”柳石岩用手势阻止他,“以你的年龄,叫我叔叔不合适。”
柳汝佳赶紧过去,挽住柳石岩,紧张不安地喊:“爸。”
柳石岩拨开她的手,站到林栎天面前,两个男人两两相对,空气有些紧张和僵硬。“林栎天,75年出生,北京人,97年毕业于中国刑警学院,从中山一路到广州,破案无数,树敌不少,前妻走人,儿子被撕了票。我来这一路都在想,林栎天究竟是何许人物,竟然能让我一向听话的女儿不惜欺骗她的父母,撒下弥天大谎。”他上下瞄着林栎天,转眼去看柳汝佳,“这么多年,我纵容你,我敢说,没有哪个父亲可以像我这么开通的,我把你捧在手心里,我自认你不该缺少父爱。”
“爸,”柳汝佳苦恼地跺脚叫,“你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是我说的难听还是你做的难看?”柳石岩严厉地,“你说你去美国,如果不是你王阿姨去美国找你,才知道,红月楼早就人去楼空。”他皱起眉头,表情沉痛了,“佳佳,这么多年我们给了你自由,从不约束你,想不到对你宽容的结果就是你来刺伤我们的心。”
“爸,”柳汝佳眼眶红了,她摇头,声音沙哑地,“我没有伤害你们,我爱你们。尽管——,尽管——”她说不下去了。她从来没有看见父亲如此的表情,这让她的心里充满歉疚。她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同意她和林栎天在这一起。如今,大家是在这种环境下见的面,她已经没有时间做任何转圜,她含着眼泪去看林栎天。后者自始至终一直看着她,却始终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太过深沉,她根本无从知晓里面的内容,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怪她,生她的气了。
他的眼神让她有些心慌意乱。“爸,”她看着林栎天,话是对柳石岩说的。“我爱他啊!你们不是说过,不限制我交朋友么?你们不是说过,我婚姻自由么?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柳太太上下左右瞄了遍林栎天这会儿插/进话来,攥住柳汝佳的肩膀,哀恳地,“女儿,我们惯你,宠你,不想约束你,可是,你怎么会找了个这——”她再盯了林栎天一眼,对方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地方特别,脸色阴沉,甚至还凶巴巴的,她有些顾忌的措辞,“这么个——。”
“妈,”柳汝佳及时接住她的话,有些心慌意乱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他在一起。你们说过,不约束我的婚姻,怎么,我找了他就有了问题了?他未婚,我未嫁,他只比我多大了几岁,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身边,男的比女的大很多的比比皆是。”
“那是他们不是我们。”柳石岩断然接过话,“ 名城花园的销售情况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那场枪战,不是我们被人家盯上了,绝不会这么糟。”他把目光转给林栎天,语气依然严苛,表情却客气了。“林局长,你是个警察,应以保护劳苦大众为己任,绝不该陷人于危难不理,我柳石岩就这么一个女儿,全家像捧着个珍珠,无论我放她放的有多远,那是因为我们爱她,这一生,我们都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不起任何波澜。她年龄小,不如你经过的世事多。小女被绑走的那一次,是你把救出来的。小女孩喜欢做梦,内心里都有些英雄情结,弄不清自己的感情成分,总是可以理解。我们一直想要当面感谢你,一直没有机会,今个儿,见着了,也算了了我们一番心意。以林局长的阅历,相信是能够体恤我们当父母的良苦用心的。失子之痛林局长一定比任何人都能体会。我们如今这个年龄已经没有太多苛求,就是希望家庭能够平平安安,不起任何波澜,一次小的考验都会要了我们的命。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带走小女,希望林局长能够配合我们,说服小女。”
柳石岩说的至情至理,纵有多少的话都不如这番话诚恳。是了,林栎天望着那已经是满面泪水的柳汝佳,原来她是背着父母来的,原来他们都被她蒙在鼓里,他早就奇怪,这么久了,她的父母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反应?她靠在那儿,即使满脸的泪痕狼藉,仍然高贵无比,她就像是温室的一朵小花,绝不该经历任何风雨。这一刻,他的内心深处从来没有过如此明确的痛楚和无助的情绪。她是不该属于他的。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这是一对优秀的父母,他就像是一个外来的侵略者,破坏了这个家庭的和谐与宁静。而如今,对方来要人了,他该做何反应?他再望了柳汝佳一眼,就转身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开了门就往外走。
柳汝佳如梦初醒,挣脱开柳太太,就追了出去。“林栎天。”她扶着门框,冲着林栎天的后背,泪水连连喊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就走?”
林栎天头都没回,“我早就说过,你是不该属于这里的,跟他们回去吧!”
“我不。”柳汝佳大声喊,她想追过去,可是,他那么凛然无情地绝面而去,这挫伤了她的感情,使她心灰意冷了。“林栎天,”她痛声喊过去,泪如雨下,“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自取其辱。”
他的人快行至走廊末端,她冲着他那挺直不羁的背近乎绝望地喊了一声,“林栎天,你敢走,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我。”人不见了。走廊里人影阙无,她的那声喊似乎还有回声。她扶着门框,全身颓然都没了力气。
柳太太过来扶她,嘴里苦口婆心地劝慰着,“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像我们一样爱你,和我们回北京,就把这些都忘了。”
柳汝佳哭倒在柳太太的肩头,她不断地摇头,死死搂住柳太太的脖子,她把头埋进去,悲痛欲绝地低喊,“我完了,妈,回不了头了,回不了头了。除非我死了。”
“没有什么不能忘的。”柳石岩走过来,印象中,从未见女儿这么哭过,这是他自小就宠爱有加的小女儿啊!他抚着柳汝佳的头发,语气不知不觉软化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选择和他在一起有多危险。如果一份感情整日提心吊胆,我相信绝无幸福可言。”
“爸,”她抬起头来,与柳石岩对视着,泣不成声地说,“他是个警察,他为了保护一方老百姓,行到了风口浪尖,他的家散了,亲人没了,我们该嫌恶他,担心受他连累么?”
“如果他真的爱你,他绝不该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到了这个份上,你该明白了。就当做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了,父亲说到了要害,他如果爱她,绝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她的心念被摧毁,从来没有过的绝望情绪像根针刺过来。她无言地伏在她母亲的肩头,眼泪疯狂而出。心里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痛,那个背影决绝,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也就是,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他没有一点的留恋?这严重打击了柳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