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终（1 / 1）
“你瘦了。”梁裕臣看她神情冷淡，有些尴尬，继而道，“我很想你，我仍然爱着你！玉茹，你知道的，我是身不由己，赵燕卿她设计害我，我们梁家差点毁在她手上，我为了保住梁家不得已才跟她结婚，我根本不爱她。”
白玉茹淡淡地听着，即无悲也无喜，这些事她早已放下，是什么原因，现在再来计较，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更何况，现在梁裕臣跟日本人合作，更是为人所不耻。
梁裕臣见她不说话，起身要来拉白玉茹的手，白玉茹不着痕迹地伸手撩了撩头发，避开他的触碰，道：“珍惜眼前人吧，至少她是爱你的不是吗？我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我根本不爱她，我爱的是你……玉茹，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梁裕臣情绪有些失控，白皙的脸上此刻涨得通红，这个原本沉着冷静的青年如今在白玉茹的眼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如此地熟悉，确有如此的陌生。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裕臣，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我很感激你，现在我并不恨你，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不恨你了。可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不管你今后与赵燕卿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说着，白玉茹顿了顿，拿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继续道：“你是生意人，我听说你现在与日本人合作生意，如果仅仅是生意上的事，与我无关。但是，如果你背地里偷偷地帮日本人做那些为人所不耻的事情，出卖自己的国家和同胞的话，我定要亲手制裁你！”
梁裕臣一惊，仿佛被当场揭穿似得，在这阴冷的春天里，背后竟然隐隐地冒了些冷汗。但是他表面上仍然假装镇定，道：“我是一向不耻于与日本人做生意的，你知道的，都是赵燕卿，她与日本人交好。现下，我们梁家的生意都被她一手掌握，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这些来往，纯粹是生意上的事，绝不参杂任何政治因素，我是中国人，我爱我的国家，怎么会做如此苟且的事情来残害我们的同胞呢？”
说完，他为了掩饰尴尬，拿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然后扯着嘴角，佯装一脸无害的样子。
白玉茹冷眼看着他，一脸的怀疑，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当场拆穿他。其实早在参加地下工作的早期，她的同志就已经收到了上级关于梁裕臣可能在帮日本人贩卖军火的消息，但是，梁裕臣为人极其小心和狡猾，从不亲力亲为。所以，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抓到他是幕后主使的却找证据。但是他为日本人提供食品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白玉茹的内心，也隐隐地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是线报有误。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梁裕臣真的出卖祖国，她一定会说到做到，亲手制裁这个汉奸。
梁裕臣看白玉茹低头不语，遂道：“你近来可好，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日前听说你被日本人抓了来，立刻就从沂城赶来。”梁裕臣两眼直直地看着白玉茹，继续道，“你是如何跟X党扯上关系的？现在日本人对X党的打击很厉害，你还是尽早跟他们脱离关系，我会尽力在川上面前为你开脱的。”
白玉茹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所以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后果。”
梁裕臣脸上掩饰不住的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道：“玉茹，识时务者为俊杰，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眼下，日本人正在大肆打击X党，你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不如先保存了生命，将来再卷土重来岂不是更好吗？我也一定会支持你，和你一同并肩作战的。”
白玉茹看他神色，确实在真的在担心自己，虽然之前的事情很不愉快，但毕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看他这么担心自己，内心也很是感动道：“没事的，至少在日本人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梁裕臣见无法说动白玉茹，转而到：“那日本人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白玉茹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区长手上的一份人员清单罢了。”
梁裕臣道：“那你手上有吗？”
白玉茹见他这样问，内心隐隐的感到不安，看样子，今天这场见面估计也是日本人安排的把戏。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他现在——正在为日本人办事。而自己，就是他们想要的目标之一。
白玉茹对梁裕臣一点点的希望都破灭了，她在内心笑自己太感情用事，差点中了敌人的圈套。
白玉茹从容道：“自然是没有的，即便有，也不会交给你们。”
梁裕臣听她这样说，尴尬地笑笑，道：“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你知道的，现下这个情形，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你身上，我想，是否可以由我代为保管，这样定能安全一些，不至于落入敌手。”
白玉茹简直想跳起了给眼前这个无耻之徒一枪，但表面还是佯装感谢的样子，道：“多谢你的好意，只可惜我加入X党时日尚浅，实在是不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由我来保管。至于X党内部的人事关系，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外交通员，知道的也实在是有限了。”
梁裕臣继续问道：“那，同你一起的那位，据说是越州区的区长，想必他是一定知道的吧。”
白玉茹道：“这么重要的事，他岂会跟我说呢？”
梁裕臣见白玉茹没有下套，焦急道：“你们不是关系很要好吗？”说完，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奈何话一出口，水已泼出，收不回来了。
白玉茹听到这里，见他方寸已经是大乱了，马脚毕露，遂不想再与他周旋，于是道：“我们不过是上下级的关系，更何况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层。要不是这次失事被捕，我与他，更是没有交集的。”
梁裕臣自然是不信的，但是白玉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加上刚才自己慌了分寸，如果继续问下去，只会让已经露出的马脚更加穷形毕露了，遂只能作罢。
梁裕臣道：“既是这样，那你自己在这里更要担心，我自然会设法去日本人那边营救你出来的。”
白玉茹内心鄙夷，但是仍装作一派从容的样子，告别了梁裕臣，由日本宪兵送回了看守所。
眼下，情形已经很明了了。内鬼加上汉奸的外应，整个越州区都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所幸程宏学反应极快，不然若是世态扩散开来，及至国家的整个地下抗日工作系统都将遭受打击。
白玉茹回到了屋内，把今天发生的情形一五一十的与程宏学说了，现在只能等着看，日本人接下来还会玩什么花样了。
程宏学对白玉茹道：“梁裕臣一定会设法营救你的，到时候，你只要跟他一同出去就好，工作先不要继续展开，一切等我们回合了再说。”
白玉茹还想说什么，但程宏学坚持道：“日本人不会轻易就杀了我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出去的。如果有机会，你先出去，你现在在这里，只能让我更加无法安心展开工作。”
白玉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虽然内心不舍万分，但只能点点头表示接受了。
果不其然，还不到三天的时间，这天中午，日本宪兵就通知说白玉茹可以出去了。
白玉茹与程宏学挥泪告别，独自走出了这个令人恐怖的看守所。
一出了大门，梁裕臣从小轿车上下来，想挽着白玉茹的手，被她避开，梁裕臣也不介意，只是道：“你一定很累了吧，我已经在西郊购置了一处宅子，你就先住在那里，佣人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管安心住在那里就是。”
白玉茹也不客气，上了梁裕臣的车，一路向西郊驶去。
又过了月余，这日，川上命几个日本宪兵把程宏学转移到郊外的一所寓所内。
程宏学在日本军用车上留心观察周围的道路情况。自战争爆发以来，偌大个国土除了租界外几乎没有了完好的地方，到处是破败的房屋和颠沛流离的人民。
程宏学近几个月来巧妙地与川上一行人周旋，使得敌人放松了警惕。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而去，已经到了近郊，程宏学见周围密林丛丛，人烟稀少，正是机会。
他突然弯下腰哼道：“我肚子好痛！”
坐在他旁边的日本宪兵听到他的声音弯腰查看他的情况，程宏学趁他弯腰时用力击打他的勃颈处，敌人一声痛呼晕死了过去，程宏学手下不停，一手抢夺走了他的□□，将转过头来的另一名开车的日本宪兵击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十秒之间，车子失去了控制撞在路旁的大树上。程宏学的头撞在了前座上，登时鲜血直流，眼冒金星。
他坐在车上缓了十几分钟，感觉稍好些后，起身查看两个日本宪兵身上的东西，找到了两把枪，起身离去。
程宏学一路向城内跑去，到达时已经是傍晚。他根据白玉茹留下的线索找到了她所住在西郊的寓所。
他看到寓所内灯盏大亮，恐还有其他人，遂躲到对面的小树林中，观察情况。
直到了深夜才看到梁裕臣气冲冲地从寓所内出来，坐上轿车一路疾驰而去。
程宏学见梁裕臣离开来了，才放下心来。他摸索着到了后院，利落的翻墙而入，找到了一扇为关上的门，潜了进去。
此刻，屋内很安静，只有客厅的灯还亮着。程宏学来到了前厅，看到白玉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愣愣地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宏学轻轻地叫了一声：“玉茹。”
白玉茹听到声音一惊，迅速地抬起头来，看到程宏学一愣，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她站起身扑到程宏学身上，紧紧拥着他，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宏学也很激动，几个月不见，他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现在终于逃离魔手，真是感慨万千。他紧拥着白玉茹道：“我回来了，回来了，玉茹。”
白玉茹激动地道：“刚才梁裕臣来过，他说早上押解你的两个日本宪兵遇袭，你下落不明，我很担心你。”
程宏学道：“他们两个是我杀的，没事了，我已经回来了。川上早上突然决定送我到郊外去，我想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白玉茹点头道：“昨日我听到梁裕臣和川上在讲电话，好像是川上怀疑身边有X党的人潜伏，所以打算送你出城假装要杀你，想引出那个人。”
程宏学看着白玉茹问道：“我这几个月一直被关在那里，外面的消息是一点也传递不进来，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他说着拥着她在沙发上坐了，问道，“那个人是我们的同志吗？”
白玉茹道：“我已经和其他同志打听过了，都没有听说有我们的同志潜伏在川上身边，所以应该不是。”
程宏学点了点头，道：“这也有可能是川上的诡计，具体他想做什么，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只能静观其变了。”
白玉茹点了点头，道：“你应该很累了吧，先休息吧。梁裕臣明天要回沂城，暂时不会来越州。”
程宏学道：“好。”然后看着白玉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他……没对你？”说道这里又停了下来。
白玉茹脸一红，道：“没有。他并没有为难我。如果他不为日本人做事，我和他能做朋友，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程宏学道：“现在梁家越做越大，他自然是不可能再放手了。抗战已经到了后期，他已沦为了汉奸，我们势必要制裁他，你要做好准备。”
白玉茹垂着头，并没有说话。其实，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要她亲手制裁梁裕臣，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程宏学看她不语，也不再问她。有时候事情到了眼前，也就不需要抉择了，全凭本能和信念。
真正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程宏学在白玉茹住所待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转移到X党在越州的新据点。自两个日本宪兵被袭后，川上在越州严查发誓一定要抓到程宏学，可是连续查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
同时，程宏学在越州的地下工作却展开地如火如荼，他利用在日军监狱里的几个月所了解到的情况，成功营救出了关押在那里的几名同志，并成功炸毁了监狱，报纸铺天盖地地报道，民众欢呼。
川上大怒，开始疯狂抓捕X党人。
程宏学迅速转移了已经暴露了的同志，白玉茹也劝说程宏学先离开，但是他执意不肯，程宏学道：“我熟悉他们的情况，现在不能离开，你先跟着同志们到后方去。抗战即将胜利，日本人蹦跶不了几天了。等成功后，我再去找你。”
白玉茹摇头道：“我不走，我们好不容易再次相聚，我不愿意一个人离开。你在哪，我在哪。”
程宏学叹了口气道：“你留着这里只会更加的危险，听我的，先走！”
白玉茹坚定地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等待抗战的胜利！”
程宏学见她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勉强她。况且先走日本人在月周瑜城内大肆不杀X党同志，他此刻也非常需要像白玉茹这样的医生随时可以治疗受伤的同志。
这日照例是一大早起来，程宏学拿起报纸看了起来，头版头条就是川上因治疗时被人下毒致死，程宏学大惊，忙叫白玉茹来看。报上说的那名中国医生现被通缉，同时刊登了他的照片，正是白襄。
白玉茹颤抖的拿着报纸，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在医院里离别了白襄后，程宏学从监狱里出来也多方打听，但是再也没有任何他的相关消息。没想到他竟然利用自己精湛的医术，隐藏自己的身份，一直潜伏在川上身边，侍机寻找机会刺杀川上。
原来，白襄受伤未愈便离开寻找刘原珅的下落，他回到南城，这里经过了惨烈的战乱后，萧瑟不堪，人烟罕至。
他不得已又回到了越州，因伤痛发作，暂时留在医院里治疗一边多方打听刘原珅的下落。
在住院期间遇到了刘原珅曾经的部下，他现在是党国的一名地下工作者，他成功地劝说了白襄加入党国，并安排他混进日本人的医院里。
白襄因医术精湛，几次成功救治了日军的军官，成功的取得了日本军方和川上的信任，成为了他的家庭医生，并最终找到机会成功的刺杀了川上。
现在，白襄已经在党国的安排下成功的逃离越州到后方去了。
而这时，程宏学和白玉茹接到上级的命令：汉奸梁裕臣在杀了赵燕卿后正赶往开往日本的船上，务必要处决梁裕臣，以绝后患。
在赶往客船的路上，程宏学紧握着白玉茹的手，道：“有我，你不要担心。”他知道白玉茹下不了手，就由他来处决这个汉奸。
白玉茹沉默了许久，始终不言语。过往和梁裕臣的点点滴滴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时间明明过了好久，记忆却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此时，梁裕臣已经登上了即将开往日本的客船。
抗战已经到了后期，日军也已经是穷途末路，整个日军上下乱成了一团。赵燕卿深知梁裕臣并不爱自己，她之前还倚靠着川上庇护，但是川上一死，梁裕臣新仇加旧恨算在一起势必不会绕过她。
赵燕卿只有逃离一条路，她把自己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换成了黄金，收买了日本一名军官成功获得了一张去日本的船票，但是在离开的前一晚被梁裕臣发现。梁裕臣恨极了她，现在她想带着梁家的财产逃离海外一个人逍遥自在，简直痴心妄想！
梁裕臣掐着赵燕卿的脖子道：“你害得我失去所有，我的爱人，我的事业！现在还想把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出卖尊严的血汗钱带走，简直做梦！赵燕卿，我告诉你，我恨不得你死上千百回！”说着更是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
看着赵燕卿从脸色通红到煞白，最后断气，梁裕臣狠狠把她甩到了地上，拿着她的船票和黄金赶往客船。
梁裕臣站在甲板上，一心做着逃离这里开始重新生活的美梦，他万万也想不到，他曾经的爱人--白玉茹，即将到来并亲手击毙了他。
随后赶来的军官连同程宏学及一众同志成功地阻截了这辆载满日本战犯和中国财务的客船。
抗战胜利，日本无条件投降，举国欢庆。
程宏学和白玉茹手握着手，站在江边，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洒在大地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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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