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深夜，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位青年在雨中缓缓的走来。这是白家的少主人，白襄。
白家世代为医，白襄从小耳濡目染又颇有天赋，现在医学院读书，虽只是十七岁的年纪，却已经考取了行医执照，医术也颇得老师们的赏识。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医生更是紧缺。白襄也常常和老师们一起外出义诊，认识了社会中很多有热血的能人志士。
此时，白襄穿着藏蓝色的长衫，目秀眉清，挺拔俊逸，为人热忱又不失青年人的纯真。他穿过庭院向后院而去，步入自己的卧房。
丫鬟翠屏打了洗脸水来，拧了毛巾，两手拖着，送到白襄面前，白襄擦了一把热手巾问道：“听王管家说姐姐已经回来了？”
翠屏道：“下午就到家了，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
白襄点了点头，回来时听王管家说家姐已经到家，虽然很想念姐姐，但是想她旅途劳累就先不去看她了，而且，自己从清晨直至忙到现在，也实在是乏的很。
白襄放下毛巾，问道：“父亲今日身体可有好些？”白振南已多年不行医，近日天气转凉受了风寒，他现在住在后院的小筑中，幽雅静怡，悠游岁月，倒也清净自。
翠屏道：“老爷已经好些了，今天小姐回来，老爷可高兴了，饭也吃的比平日里还要多些。”
白襄笑道：“那就好，最近也不太平，父亲终日郁郁寡欢，又感染了风寒，我总担心父亲的身体。姐姐今日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翠屏道，“是啊，小姐回来了，老爷也再也不用成天挂念着小姐了。”翠屏把东西收拾好后，端着脸盆准备出去。白襄突然唤住她道：“稍等，过一会，我有位朋友要来，你先叫张妈预备一些酒菜，多烧些肉，他爱吃。等他来了请他到我房里，晚饭也端到我房里来。”
翠屏道：“都这个时辰了少爷还没有吃过晚饭吗？”
白襄道：“下午吃了些，就是想陪陪他。”说着，脸上现出一抹红晕。
翠屏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翠屏是白襄的贴身丫鬟，白襄的事府里头知道的不多，她有些担心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一定会翻天地覆。但是，此刻，看着他俊逸的脸上满溢的幸福之情，翠屏也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不多一会，管家领了位客人进来，是一位年轻的军官，约莫二十四五岁，笔挺的胸襟，虽为军人却毫无粗狂之感，反而颇为儒雅。他穿着制服，脚踏马靴，在这偌大安静的楼院里，行在地上，一步一响，铿铿锵锵，倒也别有一番韵律。管家将客人引至白襄屋前，轻声道：“少爷，您的客人到了。”白襄亲自开了门把他引进屋内，翠屏布好了菜退了出去。
此时因为战事，普通的住户，连电灯都没有了，在细雨纷纷的秋夜里，屋内点了一盏灯，两人对面而坐，轻轻交谈着，一个眼神清亮，面孔白皙清俊。一个面容温润，儒雅温厚。圆桌上陈设了杯酒菜碟，酒意渐浓，两人脸色已微微泛红了。
“……现在时局动荡民不聊生，我已做好了随时为国牺牲的准备，明日我就要到前方去，今日一会，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刘原珅说着哽咽了下，眼角已微微泛红。
白襄为刘原珅斟满了酒，道“我敬你一杯!”说着端起来先喝干。
刘原珅也举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道“你也趁早准备吧，这沂城估计是守不住了。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往南，尽快离开这里。”
白襄笑笑摇了摇头道：“我哪也不去，我就守着这沂城，等你回来。”
刘原珅皱了皱眉道：“这又是何必，如果我……”
“没有如果，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白襄激动的握了刘原珅的手道，“我们一定还能再见。你放心，原珅，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刘原珅回握着白襄的手道：“我完全相信你，只是你继续留在这里，却不能使我在前线安心。”
白襄道：“你只管放心做你该做的事罢，我的事真的不用担心。现在也不早了，你就在我这里好好的休息一晚吧，你明天早上几点钟走？”
刘原珅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白襄，无奈地顿了一顿，紧握着白襄的手道：“我不等天亮就要离开沂城。晚上还有事情要去准备，如果你愿意，我们这样静坐着聊会天就很好。”
外面雨声不断，随着滴滴答答的钟摆的声音，屋内轻轻低语的谈话声时断时续。时针指到十二点的时候，铿铿锵锵地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路两旁偶尔透出灯光在这暗青的巷子里越行越远，一位军人脚步坚定的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以至于最后终于听不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不觉也越来愈大了。
白玉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白襄早上已经去医院了。他现在是一名年轻的实习医生，每天忙碌地穿梭在病患中间，忙得抽不开身。
吃过饭，白玉茹坐在院落里，陪父亲一边喝茶，一边下着棋，偶尔聊聊这几年发生的事，慢慢地消磨时光。白玉茹昨天在久违的家里，睡得甚好，今早起来天气又好，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甚是神气清爽。
突听门房来报，说是梁家少爷来了。白振南放下棋子，笑道：“不打扰你们年轻人，我也有点困了，先回去补个午觉。”
白玉茹对门房说：“把棋子撤了，再换些茶来，请梁少爷在这里稍后，我马上就来。”
说罢，挽着白振南的胳膊，送他回房后到自己屋里换了件衣裳。她原是穿了件青色的纱衫，现在换了件粉红色的丝绸袍子，显得俏皮可爱。
换了衣服，出了来，行至院落，看见梁裕臣已经坐在方才父亲坐的位置上，一时并未发现白玉茹已经来了，只是抬着头，看着身边的木香兀自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长方脸型，面孔白皙，目光有神，身材细长，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浅灰法兰绒的西服，没有一点皱纹，脚穿一双刷的瓦亮的皮鞋，俊朗飘逸。梁裕臣梁家独子，从小甚得宠爱，与白玉茹青梅竹马，很小就定下了姻亲。
白玉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从树叶间洒落的星星点点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英俊了。她突然玩心大起，悄悄走到他身后，想用手蒙住梁裕臣的眼睛。刚走近他身侧，正待伸出手时，梁裕臣却突然站起来转身，把白玉茹伸在半空的手握住，拉近了自己的怀抱。
白玉茹本想吓唬人，自己反倒被吓了一大跳，心砰砰跳的厉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呆呆的靠在梁裕臣的胸膛前。
梁裕臣见她这样，真是可爱的紧，笑道：“就这样的胆子，还想要吓唬人吗？”说着，用白皙纤长的手轻轻敲了敲白玉茹的额头，一脸的怜爱。
白玉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嘟着嘴，鼓着腮帮子，想要挣脱梁裕臣的怀抱，哪知梁裕臣反倒抱着更紧了。白玉茹的脸越发红了起来，抬头拿一双清亮的眸子瞪着他，梁裕臣见她这模样，反倒不笑了，道：
“你总算是回来了，”梁裕臣仍拥着白玉茹舍不得放手，“我好想你。”说着，又用脸颊蹭了蹭白玉茹的侧脸。
白玉茹抬起手，轻轻地回拥他，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道：“我也好想你，裕臣。”
梁裕臣低下头，四目相接，他擒住她粉嫩的双唇，接起吻来。
几年不见，现在爱人就在身边，越发的情难自禁起来。梁裕臣着迷的吻着她，逐渐加重了力道，直到白玉茹喘息渐重，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双眸微红，眼角仿佛随时会掉下泪来，忍不住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恨不得把他她揉进怀里，永远不分开。
梁裕臣牵着白玉茹的手，坐回位置上，白玉茹为他倒了杯茶，梁裕臣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道：“这次回来，哪儿也不会去了吧？我真是受够了分隔两地之苦，你不知道，我有时想你想得睡不着。”
白玉茹笑了笑，也给自己道了杯茶，静静的喝了，而后道：“能去哪里呢？自然是待在这里了。”说着，抬头看他，“这里有我的家，也有你。”
“玉茹，”梁裕臣手伸过桌子，拉着白玉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道：“我们之前约定，在你完成学业回国后就完婚，你可还记得？”
白玉茹握着他的手，微微笑着，日光洒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上，投下一排阴影。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红了脸庞。
梁裕臣很兴奋地道：“等我把手头上的几笔生意做成后，过些时日我就上门提亲，玉茹，我爱你，你在外求学的时候，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说着复又张开手臂把白玉茹揽在怀里，道：“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白玉茹听他这么说，也拥着他，噗嗤一声笑道：“我们几时没有在一起了？就连在国外时，也是常常写信的。”
梁裕臣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常常想，干脆到德国去，不管不顾地带你回来算了。可是这样你一定要埋怨我了，只好为了你的理想，把自己的思念埋在心底。这些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深怕你被那些个洋鬼子拐跑了，不把你娶进门，我就不能安心。”
白玉茹知道他是没有安全感，他们自小在一起，彼此已经非常熟悉，就像亲人一样。在外求学忙碌的间隙，也常常怀念他的温柔。一路走来，生命中也出现过不同的人，或许在外人看来也并非只有彼此可以选，但是他们均从未做过他想，仿佛彼此原就该在一起，不知不觉，对方已经成为了自己不愿割舍的一部分。
白玉茹抬头去看梁裕臣，亲了亲他的下巴，道：“除了你，我从未想过别的男人，这样还不够吗？”
梁裕臣看她双目柔情似水，微风吹着枝叶嘶嘶作响，彼此四目交接，都会心一笑，静静的相拥着，偶尔说几句情话，笑嘻嘻的谈笑声，不绝于耳，不知不觉天渐渐暗了下来。
梁裕臣晚上约了人吃完饭要谈生意，依依不舍的告别的白玉茹往酒楼而去。
刚下车，就望见不远处，赵燕卿手挽着一个日本军官模样的人上了一辆日本军用车，看似极其亲密。
梁裕臣皱了皱眉，梁赵两家在生意上颇有往来，但是自从日本人占领了沂城后，其他商家不是被日本人打压，就是避之唯恐不及，唯独赵家与日本人日渐过往甚密。听闻最近赵燕卿的哥哥赵长信更是成了日本人的军火买办，赵家在沂城从二三流的生意人转眼就成了人人欲攀交的大家了。
梁裕臣对此甚是不耻，在心里冷笑了声，径直上楼赴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