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金风玉露一相逢(1 / 1)
“青山湿遍,凭依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釭。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拼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道书生簿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这是容若的词。
这是一阕忧伤的悼亡词。
秦娖第一次吟唱这阕词的时候,娇笑着说,煜,如果有一日我再唱起这首词,便意味着我们之间,结束了!因为秦娖只愿意永远做现在这个快乐的捣蛋鬼,逍遥天下,而不是深宫怨妇!
毓庆宫。
悠扬缠绵的歌声在刺槐花的丛林间轻妙地响起,那个白衣少女静立于其间,忧愁地望着纷飞的花瓣,遗世而独立。
他静静地站在树林路口,觉得自己站在了一个梦境的边缘,向前一步,就会沦陷,向后一退,便再也见不到这样惊艳的梦境。凤眸氤湿,泛着深浓的雾气,遮不住深不见底的幽深,仿佛最遥不可及的星空,泛滥着晶莹的星光,绚烂、迷离、狂喜、不可置信。
时光仿佛倒流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她也是用这样不属于她的缠绵、忧郁、悲哀,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刺槐花,仿佛她本身就是那树上的一粒小花朵,随时会被风吹走,再也不会回来。事实上,她做到了!
回忆与现实重叠,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不知身在梦中与否。
“阿娖?”他突然惊叫了一声,一步步朝那个虚幻的梦境走去。
“煜?”少女惊愕地回过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呼吸变得凝滞。消失得噩梦似乎一瞬间回来,分不清是喜是悲。
他像是见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件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的宝贝,震撼的、巨大的、疯狂的、带着浓烈恨意的狂喜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拼却所有气力的,将她抱住,揉进怀里,再也不松开。
“放开我!”少女的声音带着冷意、疏离和怨怒,可是她推不开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像是神志不清的重症精神病人似的,不停地在她耳边问着。
独孤雁回静静地站在树林深处,冷眼看着这一幕,继而转身朝一旁的林子里走去。在敏妃失踪后的六年里,似乎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而每一次她所看到的,和很多人眼中的讶异、惊羡或者嫉妒不同,在她眼里,唯有讽刺而已。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同样一棵刺槐树后,一个穿紫衣华服的男子同样静静地站着,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亦看着如同幽灵般来去无声息的独孤雁回。
秦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还有一种昏法:是被抱晕的。
眉头轻蹙,睡梦里的少女是不安的。她紧紧抓住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拼命地、急促地呼吸着。
“不要!”惊叫声响起,秦娖怔愣地坐在柔软的床榻上粗穿着气,泪流满面。
一双冰冷的手环上腰间,她落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宽厚而温存。浑身一僵,耳边传来湿热的气息,是这位帝王宽慰的耳语:“阿娖,别怕,我在这儿……”
“煜?”少女反应过来,逃也似的伸手去推他,却换来他报复似的撕咬。牙齿落在柔软的耳畔,酥麻的感觉几乎让她沦陷,可是高度紧张的神经却提醒着她:推开他!
“放开我!”少女惊叫着,手脚并用地抵制着侵袭。
“不!”他叫嚣着,此刻恨不能将她撕碎了揉进自己身体内,“你总想着离开!”说着,还不等她反应,一个用力,将她扑倒,恶狠狠地将她制服在身下,眸色猩红地瞪着她,恨恨地、龇牙咧嘴地、喑哑着声音道:“秦娖,我恨你!我恨不能杀了你!”
少女怔愣地睁圆了眼睛,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失态的帝王。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祇,不是什么人人畏惧的帝王,而只是一个被爱冲昏了神智的可怜男人啊!!为什么她非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呢?
一次次猛烈的惩罚,一句句爱恨纠缠的耳语,是汇聚着六年情仇的抵死缠绵。
芙蓉帐暖春宵度,最是痴情最是苦。
翻涌的淫靡过后,是无尽的疲累。少女目光空洞地盯着头顶的缵花明珠帐,心里空洞得什么也不剩。
“煜,你清醒一点!”少女冷冷说,“秦娖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