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庭审(二)(1 / 1)
“奥蒂利亚,我已经把线接好了。你真的准备这样做吗?说不定会有人投诉你打扰他的休息哟!”一个剑眉星目的军官笑眯眯地说道。他刚刚帮助奥蒂利亚,把她的留声机接到了宿舍外的扬声器上。这样,她一旦打开留声机,所有住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包括看守所里的战俘们,都能听到播出的音乐了。
“现在刚七点,应该不会有人那么早就休息吧。”奥蒂利亚说道。她再三感谢了那个军官,将他送走后,自己坐在了书桌前,看着桌子上的留声机发呆。
这台留声机是美军的战利品,原本属于一名党卫军高级军官。埃里斯见奥蒂利亚很喜欢音乐,便随手送给了她。平日里,当奥蒂利亚闲下来的时候,就会静静地听一会儿音乐。有时候,她的同事们还请她把声音放大一些,好让他们也能听到。他们还说埃里斯偏心,竟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了奥蒂利亚。
在这个夜晚,奥蒂利亚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张唱片。这是她在来德国之前,请学校里一位教音乐的老师帮她录制的。唱片里只有一首歌,一首她和派普都再熟悉不过的歌曲。录制的时候,她原本是想找个机会送给派普。现在看来,即使送给他,他也没有机会听。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听到。
唱片缓缓地转动了起来。优美地旋律在静谧地夜空中悠扬流转。人们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静静地欣赏起这首略带哀伤的情歌。战俘们听到久违的乡音,竟是无比激动,有些人甚至忍不住落了泪。
Alles an mir will zu dir
Mein kühler Kopf
ffnet Tür und Tor
Weit über beide Ohren
Lsst Blut in meinen Adern gefriern
Als ob mein Bauch
Sich im Rodeln übt
Scheie bin ich verliebt
Hab jetzt schon viel zu viel zu verliern
……
约亨,我哪儿都不去,我只待在有你在的地方。
派普靠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清冷地月光透过窄小的窗户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挂着宁静安详地微笑,仔细地聆听着外面潺潺流水般的浅吟低唱。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没有人“追究”奥蒂利亚这个奇怪的行为,这让她暗自庆幸了好久。一想到派普能够听到她传递的心意,她的心里就美滋滋的。可惜,这种愉悦的心情没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晚上,从审讯室中传来了一个惊人的噩耗。
一个17岁的战俘因不堪刑讯而在牢房中上吊自杀。这个消息引起一片哗然。就连反德情绪最强烈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唏嘘不已。不论在哪个国家,未成年人都应该是被保护的对象。现在却死在了监狱里。
奥蒂利亚马上想到,这一定和第一次庭审后她偷听到的那段对话有关。埃里斯急于寻找新的证据,加强了对战俘的审讯力度。那个17岁的战俘成了倒霉蛋,埃里斯以为他年轻,意志薄弱,会更容易开口。谁知那孩子却来了一出玉石俱焚。这个结果,恐怕事前谁也没想到。
奥蒂利亚很清楚,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到国内,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控方的日子一定会非常难过。而辩方一定会利用这件事,质疑审判的公正性。现在,就要看两种对立舆论的角力,以及陪审团和法官的意愿了。
两天之后,本案再次开庭。这一次派普终于出场了。他坐在发言席,用一种略带鼻音的低沉有力地声音,开始讲他的故事。他说他是在条件恶劣的牢房里被困了5个星期之后,在情绪极端低落的状态下接受埃里斯的审讯的。他描述了审判组的各种心理战术和刑讯手段。他讲了同僚的背叛,信心的丧失等经历。派普说自己现在愿意签署任何埃里斯要求他签署的文件。最为一名指挥官,他要对下属的暴行负责,虽然他从未下达过屠杀的指令。
奥蒂利亚坐在派普身边,感受着他内心的痛苦胶着,感受着他的沮丧与不甘。她很想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但她不能这样做。她看到了旁听席上的席格德一副泫然欲泣地神色,她和她视线对上的时候,席格德递给她一个恳求的眼神。奥蒂利亚又看到被告席上的战俘们,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听到派普的陈述后,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都有份参与对派普的背叛,她既可怜他们,又痛恨他们。奥蒂利亚花了很大的气力,才迫使自己平静,让自己不会在把派普的话翻译成英文的时候不小心哭出来。她听得到他内心深处的苍白的呐喊,却没有办法帮助他抚平伤痛。她满含眷恋与哀伤地注视着他,派普只轻轻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将眼神投射向天花板。奥蒂利亚注视派普的这一幕被有心地媒体记录了下来,照片被发回到美国国内的媒体,照片的解释是“美方女翻译愤慨地看向死不悔改的纳粹分子”。当奥蒂利亚看到这个报道时,竟有些哭笑不得。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埃里斯自然而然地开始拿派普开刀,拿出了大量的“事实证据”,以及战俘们的认罪书。艾尔维特则毫不留情地揭露了供词中的不实之处。他还特别提到了几天前自杀身亡的17岁战俘,他强烈地质疑审判地公正性以及证据的可信性。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议论,法官罗森福德不得不用“肃静”来强迫人们安静下来。
更令众人震惊的事情发生在这之后,派普公然在法庭上揭露了埃里斯曾对他说的一段话。“虽然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军人,但你为了一个不可实现的理想而战……我们是敌人。我会把你描述得罪大恶极。但你要知道,我只是在执行我的责任。”埃里斯说这些话的时候,奥蒂利亚也在场,但她和埃里斯同样没想到,派普会在法庭上把这些话说出来。当罗森福德质问埃里斯是否说出这样的话时,埃里斯竟没办法否认。
连控方律师都不真的相信派普有罪,可想而知,这对法庭的冲击有多么巨大。罗森福德气急败坏地宣布休庭。奥蒂利亚在心里欢呼起来,为她家约亨的机智而鼓掌。她不由自主地对着派普露出了一个灿烂地笑容,派普用口型对她说了声“谢谢”。奥蒂利亚有些难为情,她并不觉得自己真正做了些什么。只是帮辩方收集更多的证据罢了。她深爱至此,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给他,仍还怕不够。却不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被派普看在眼里。她对他的信任与鼓励,她为他所作的一切,已让派普甘之如饴。也是支撑他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
埃里斯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他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完全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罗森福德快要被气死了,陪审团的人也开始质疑。虽然目前为止,他们只是气愤于埃里斯的大意,并没有真正改变战俘们有罪的认定。但对埃里斯来说,也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真有人会逃脱罪责了。他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