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拉锯战(上)(1 / 1)
第二天上午,奥蒂利亚陪同埃里斯在审讯中心再次见到了派普。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门口的美军守卫按惯例要进行检查,发现纸袋里竟然是一双男士皮鞋。不新不旧,穿上去既不会很招摇,还能维持体面。
“这是要做什么?”埃里斯疑惑地看着奥蒂利亚。
“送给犯人的礼物。”奥蒂利亚从守卫手中接过皮鞋,又小心地放进了袋子里。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埃里斯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喜欢“本方”人员对纳粹分子表现出友善之情。这也是他对辩方律师艾尔维特少校特别有意见的原因之一。
“阿登战术采访的时候,我发现派普的鞋子特别不合脚。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总让他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四处走,万一摔倒了磕到脑袋,磕傻了或者磕死了怎么办?”奥蒂利亚故意轻描淡写却又一本正经地说着,她不想让埃里斯看出自己对派普的关心。
果然,埃里斯并没有仔细研究她话中不合逻辑的地方。笑着说道:“真难为您能想到这里,果然是女士,的确比男人更加细致。”
奥蒂利亚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得扯了扯嘴角。
“不过,您怎么知道他脚的尺码?”埃里斯突然间又追问了一句。
“呃…”她当然知道了,关于他的事情,25岁之前的,她什么不知道?但这话不可能说给埃里斯听。奥蒂利亚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的资料上写着呢!”说罢,心虚地瞥了一眼埃里斯。
埃里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奥蒂利亚暗自松了口气。
走进审讯室,派普已经坐在了那里。奥蒂利亚发现他今天的气色不错,看起来这几天美国人并没有太难为他。她情不自禁地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派普只是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把眼神移开了。这让奥蒂利亚心中钝痛了一下。对面不相识,也许这才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过,好的方面是派普接受了她的“礼物”,并客气地道了谢。这让她的心里稍稍好过了些。
埃里斯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便开始了审讯工作。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是一场心理较量。埃里斯的重点非常突出,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派普,因为马尔梅迪的屠杀,美军的威严和荣誉受到了极大侮辱,他们需要一只替罪羊。而他的名字已经被美国宣传部门选中,成为美国士兵乃至美国人民的第一仇恨对象。鉴于如下事实:1、他是希姆莱的副官;2、媒体已经对他有了成见;3、他是残存纳粹抵抗组织的候选领导人之一。他应该承认失败并且认罪。
派普冷冷地看着埃里斯,又带着嘲讽意味地笑了一下。对他说道:“如果我的下属能够不受到指控,我可以认罪。”
“不——”奥蒂利亚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这种儿戏般的认罪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胜利者的巧取豪夺。她认真地研究过马尔梅迪事件的几乎所有资料,可以说,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派普战斗群杀害了美军战俘。唯一能证实的,就是派普战斗群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了那个地点。美国人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要求一只替罪羊。所以就必须有人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哪怕他与此事根本无关。这根本就是胡闹!
就在奥蒂利亚还没能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时。埃里斯抢先一步,声色俱厉地对派普大声说道:“你不要忘了自己所处的现实!你早已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帝国上校,你的辉煌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德国最大的过错就是输掉了整个战争,你有罪与否根本无关紧要!很快,纽伦堡法庭就会把党卫军定性为一个犯罪机构,你认为你有生之年还能从监狱里走出去吗?另外,我还想提醒你。虽然目前党卫军成员还在陆战公约的保护下,但很快,你们所受的公约保护将会降低到最底层。你,以及你的部下,将要面对的事情,会比现在更加可怕!”
埃里斯的拳头紧紧握着,额头青筋暴露,说到激动处,已经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目露凶光地瞪着派普。接连不断地审讯,和这些犯人不合作的态度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愤怒的火焰在胸中愈烧愈烈,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奥蒂利亚已经完全愣住了,她甚至没有翻译埃里斯的话给派普听。当然派普完全听得懂。她不由自主地随着埃里斯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难道说,派普根本就已经被内定为有罪了?所有的审讯,以及之后的庭审,根本就是个形式?她清楚地知道,屠杀战俘的罪名一旦成立,等待派普的将是什么。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奥蒂利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悲戚地看了派普一眼,发现他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约亨,千万不要同意。她在心里祈祷着。
埃里斯没有等到派普发表意见,或许,他根本不需要派普的意见,只是在陈述一个现实。他给了奥蒂利亚一个眼神,又轻咳了几声。后者才如梦方醒般地跟着他走出了审讯室。
“让他清醒清醒!”埃里斯这样对守卫说道。奥蒂利亚陡然生出了些不祥地预感。
第二天,她从控方的一名工作人员那里听说,从昨天中午开始,派普便被关押在了一个温度达到60摄氏度的小屋里。而这个“惩罚”以派普在供暖系统上砸碎了一把椅子而告终。紧接着,他被守卫的士兵拖了出去,饱尝了一顿拳头。
奥蒂利亚愤怒了。彻底地愤怒了。甚至已经超过了她对派普的心疼。她冲出办公室,想要找到埃里斯理论一番,她要从头到尾地质疑审判的公正性,并且痛斥这种野蛮的行为。虽然,理智状态下的奥蒂利亚很清楚这些不过是审讯的必要手段。而在美国人眼中,纳粹分子遭受这些折磨根本就不足挂齿。但因为遭受折磨的是派普,所以她无法冷静下来。
在走廊里,怒气冲冲地奥蒂利亚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结实的中年男子,身材娇小的奥蒂利亚吃了大亏,拼命扶住墙才使自己没有摔倒。满腔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着对方发了一大通脾气。顺带强烈谴责了审讯组“骇人听闻”地虐待战俘的行为。她甚至说美国所自称的民主,根本就是用来欺骗大众的。末了还说这种通过暴力手段强迫嫌疑人认罪的行径和法西斯没有本质区别。
当她发泄完怒气之后,才喘着粗气仔细地端详了一阵面前的男子。他的身材魁梧,肩膀很宽,深褐色的头发,鬓角因为岁月而染上了几分花白银丝,同样是褐色的眼睛里闪着理性与柔和的光芒。一身美国陆军少校制服衬托得他更加挺拔。当然,奥蒂利亚一向认为最帅的军装还要数党卫军制服。
“您好,女士。我想我大概听明白您的意思了。在一定程度上,我和您持有相似的见地。”面对奥蒂利亚莫名其妙的指责,这名男子并没有动怒,而是微笑以对。这让奥蒂利亚顿时生出了强烈地歉意,她郑重其事地向对方道了歉。
“您是埃里斯少校请来的翻译?”他问道。在得到了肯定地答复后,他自我介绍说:“我是辩方律师艾尔维特少校。我想,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奥蒂利亚在见到艾尔维特少校的时候,就生出了一种强烈地预感。他将会是改变派普命运的一个关键人物。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她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