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垂柳遮挡住月光，撑起一片阴影，他站在阴影里，看起来有一种孩子气的兴奋。我背起双手，认真的问他：“我几时有骗过你吗？”
他说：“不，不是。”
我贴近他，两只手搂上他的胳膊，语调放轻柔说：“庄公子，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你答应不答应？”
我突如其来和他这么亲密，他一时无法适应，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说：“答应，阿紫姑娘，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说：“你看现下我和姊夫在一起，他与你有仇，上一次又在少林寺大打出手，要是让他看到你，他肯定很生气，所以你可不能与我们同路走，最好连面都不让他见到，不然我夹在中间，好是为难。”
我说完这一段话，他好半天没有反应，他没有眼睛，我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思，只能在旁边等着。半晌，他说道：“我不叫你们瞧见我就是，你说的我全都能做到，只是你千万别不理我。自从你离开灵鹫宫，我很想你，可是我又看不见，这才逼着乌老大陪我一起下山来找你，我能见上你一面已经很满足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说：“那就好，以后有我和我姊夫出现的地方，你可要退避三舍才好。”
他说：“是，我听你的。”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的样子，要是没有那些深深的歪七扭八的伤疤，要是有一双眼睛，他也是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他的脸上，有一种夹杂着稚气的虔诚。我第一次好奇，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一阵酸涩翻涌上来，我赶快按住胸口，说：“我困了，要回房去睡了，你也快回去吧。”
他摸索着我的方向，说：“是，回，回去……”
我走出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又很生气，停住脚，转身说道：“庄公子，你是聚贤庄的少爷，要是没有地方可去，你至少还可以回家！”
去除了游坦之这个大心结，我彻底放松下来，回到旅店睡了香甜一觉。
第二天一早，我拉姊夫下楼吃早饭，顺便商讨接下来去哪。我们刚坐下，小酒家的门就被一把推开，走进来两名丐帮弟子。他们并未多看我们，走到隔壁桌坐下。看他们的衣着品阶，应该是丐帮的微末弟子。其中一人对同伴说道：“要是到月底还找不回吴长老，推贤大会恐怕就要推迟了。”
姊夫看了那二人一眼，我也开始留意他们说些什么。听他们的意思，丐帮大概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二人又说道：“最近局势不稳，咱们丐帮也是连连发生动荡，好几位长老舵主都遭到清洗，前几日不是刚刚处置了全舵主吗？唉，现在人心动荡，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起先说话的那人说：“对啊，其实从乔帮主之后……”两人对看了一眼，便说不下去了。
姊夫则在一旁安然饮酒。那二人说的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普通汉人服侍打扮的我们，也想不到他们昔日的帮主就坐在他们旁边。
从他们二人的话中，我们得知本来他们打算在月底的时候召集全国帮众开推贤大会，推觉出一位让大家都信服的帮主，没想到吴长老去扬州处理帮务，却就此失了踪。这些日子江湖局势动荡，丐帮众人怕出什么大事，准备派几个得力的人前往扬州寻找吴长老。
我看姊夫的样子，知道他对丐帮的事还是十分在意。想到吴长老平时一副臭脸，义正言辞的样子，我倒是巴不得他碰上什么倒霉事。
那二人随意吃喝了些东西，匆匆去了。他们走后，我说：“姊夫，不如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姊夫说：“丐帮眼线遍天下，要在扬州找一个人出来不难，吴长老应该不会有事。他们与我有太多恩怨纠葛，我们还是不要趟这摊浑水好。”
我坐到姊夫身边，摇着他胳膊说：“我们不是也没想好要去哪嘛，不如就跟了他们往扬州去，我听人说扬州富庶，是个好玩地方，我还没去过呢，而且姊姊自小在南方长大，我也想去看看她长大的地方。”
听我说到阿朱，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好吧，反正往南去也好摆脱大辽追兵。”
一路往南去，我们小心隐藏行迹，并不见辽国追兵的踪影，大概他们往西去追了。北国的萧瑟肃杀慢慢消退，山愈青，水愈秀，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到了扬州城。扬州城繁华，街市上人很多，店铺林立，贩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我东瞧西看，兴奋极了。
经过一个卖玩偶面具的小摊，我跑过去，看架子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精致面具，我招呼姊夫和陵玉过来，拿起一个彩色的女娃面具细看，赞道：“做的真好看。”
摊主得意的说：“我这是几代的老手艺喽……”
我把面具举到脸上，向姊夫说：“你看可爱吗？”
摊主冲姊夫说：“这位大爷，给你小媳妇买一个吧，看她那么喜欢。”他说的一口扬州官话，语调柔婉，姊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说：“她是我……”
我拉着他衣袖，说：“你就给我买了嘛。”我又拿起一个俊俏的男子面具说，“你看，这个多像你，两个刚好凑成一对儿。”
姊夫没办法，只好付了钱。摊主还讨巧的说：“这位大爷和这位姑娘，真是……老话儿怎么说来着，郎才女貌。”
我冲他笑笑，拉着姊夫的手跑了出去，又陆续逛了好几条街。我买了好多稀奇的小玩意，全让陵玉背了回去，还买了一个糖人给姊夫，看他难得皱起眉头的样子，我好笑极了，就把糖人送到他嘴边，说：“酒有什么好喝，这个才甜。”
走到一个路口处，我们看见几名丐帮弟子聚在角落里，神色严峻，匆匆交谈了几句话之后就走了。我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他们还没找到那吴老头吗？”
姊夫沉思不语，我说：“我们跟上去看看。”我们跟着那几个丐帮弟子来到他们在扬州的分舵外面，我还要往里走。姊夫拉住我，说：“丐帮防守严密，不能冒进，我们晚上再来。”
到了晚上，姊夫和我翻墙进了院内，正厅里灯火通明，丐帮弟子们大概都聚在厅中议事。姊夫揽住我腰带我跃上屋顶，没发出一点声响。他小心翼翼的搬开一块瓦片，好查看厅中的情况。我凑过去看，只见大厅中站着一大群人，根据各自品阶的不同有序排位。扬州分舵的舵主杨佑坐在上首的位置。姊夫悄声说：“丐帮的得力弟子都已经到了，吴长老的事看来很棘手。”
这时候一个个子不高，一脸聪明相的人走出来，向坐在上首的杨佑及另外两个九袋长老回禀道：“杨舵主，两位长老，我这几日一路查探过来，吴长老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无玺山庄。”
杨佑沉声说：“朱明，你将吴长老来扬州的行踪一一说清楚，让大伙听明白。”
朱明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声是，朗声说道：“吴长老来扬州是为咱们丐帮在扬州河运上的买卖与青竹帮起了冲突一事。这几年青竹帮迅速崛起，不可小觑，近来江湖局势动荡，为了谨慎起见，吴长老决定亲来查看。到了这边，他先与咱们扬州分舵的人接头，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以理服人，我们就和吴长老前去青竹帮的总坛说理，但两方僵持不下，青竹帮的人就说请本地最有声望的张逸之张员外来调停见证。吴长老就与他们帮主谭渊一同前往张员外的无玺山庄。之后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吴长老只带了两个弟子进去，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都不见他们回来。我们去青竹帮要人，青竹帮的人说他们帮主与吴长老在无玺山庄里就分别了，他们以为吴长老一早就回去了。”
我用口型问姊夫，张逸之是谁？
姊夫示意我不要作声，接着再听下去。朱明已经把事实经过讲得明白，大厅中有人说：“会不会是青竹帮抓了吴长老他们，想要要挟我们？”
朱明说：“不会，要是他们抓了人想要挟我们，现在已经该和我们谈条件了，不会一直不作声。我也派人潜入青竹帮查探过，吴长老他们确实不在。大伙在这里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去无玺山庄问问，看能不能查出什么头绪。”
大厅中的众人都同意了。朱明说：“我们远道而来，那张员外是个读书人，我们礼数要做足，先派人送上拜帖，我们备好礼物，明早就去拜会。”
姊夫覆上瓦片，带我从屋顶上跃下来，等出了院子，他才说：“那个张逸之很有声名，原先在朝廷里做官，后来辞官避世，搬到扬州来，仗义疏财，最喜欢结交江湖人士，门客众多。江湖上说得出的世家大绅，北方是聚贤庄，南方就是无玺山庄了。”
我说：“姊夫，我们明日也跟着他们一起去。”
姊夫说：“杨佑和朱明这几个人都认识我，我们贸然跟着他们前往无玺山庄，难保不会起什么冲突。要去那里查看，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不必跟着他们。只不过丐帮在长江沿岸的船运生意与青竹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起了冲突？我早年与青竹帮帮主谭渊有过一面之缘，他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