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借宿(1 / 1)
路人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在怀姵周围自动形成浮云,直入九霄。
怀姵摸摸鼻子,“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路人们的目光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有的漂亮姑娘作势要逃走。
“对女人也没兴趣。”怀姵忽然觉得有必要补充一句,姑娘们纷纷松了口气。
宋沉玙忍住笑,正色道:“我只是说一般情况下罢了,二师姐千万别误会。”
怀姵眼角余光瞟到宋沉玙的靴口上有样银色的东西,仔细一瞧,应该是件防身用的小巧匕首,顺着他的腿一路看上去,对上那双温柔含笑的眸子,冷声道:“那就别废话,直说吧。”
“前日,二师姐的武功令在下钦佩,所以……不知回到明琉山后,是否可以跟随二师姐学习明琉剑法?”
“呵呵。”怀姵面无表情,“那你不如同大师兄去学呢。”
宋沉玙露出悲伤的表情,“不久之前,二师姐才同我说要对我负责的。莫非师姐要食言而肥?”
怀姵望天,“……沉鱼小师弟别后悔就成。我教授出来的,当了一辈子灰衣弟子。”
“一辈子?”宋沉玙哑然失笑,想了想,又道:“二师姐如今年纪轻轻,传授武功时候不长,怎地便知一辈子只能做个灰衣弟子?”
“因为太没有前途了,于是他们选择离开明琉山。”怀姵清了清嗓子,“下山前后,恍如隔世。离开明琉剑派,对于他们来说,是新生的开始。”
宋沉玙忍不住笑起来,随后翻身///下马,认真的盯着怀姵,“可惜我不会。落雁二师姐,请上马吧。”
怀姵停下脚步,“怎么?”
“你教导我明琉剑法,虽是师姐弟之名,但犹如师徒。当徒儿的怎能贪图舒服,让师父走路呢?”
之前说过的话隐隐在耳边回荡,怀姵僵硬着一张脸,干巴巴的说道:“我喜欢走路。”
“那我陪着落雁二师姐一起走。”那声音犹如三月里伴着桃花香的春风,醉人心神,有几个从边上路过的姑娘纷纷向怀姵投来羡慕的目光。
怀姵只觉得这是个蠢货。
暴殄天物啊……姑娘们见怀姵一副面瘫样,不由地感叹。
“怎么忽然改口叫我‘落雁二师姐’了?”怀姵蹙眉。
“正如你唤我‘沉鱼小师弟’一样,独一无二的称呼。”
怀姵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这个宋沉玙一定是个把妹高手。
宋沉玙偷瞄着怀姵的神色,暗自思忖——看来普通的招数,对于男女都不感兴趣的怀姵来说,根本没用。得加强“进攻”级别了。
因出发的早,所以这一日晃晃悠悠的像出门踏青似的走,并不耽误行程。当天色渐渐暗下来,怀姵和宋沉玙走到一处小村庄,打算今晚寻一户人家借宿。
依然是个明月当空的夜晚,为这个不见灯火的村庄带来温柔的亮光。
“这个村庄的人……”怀姵扫视小路两旁,“会不会睡的太早了些?”
按理说,这个差不多刚好吃过晚饭的时候,洗洗刷刷聊聊天,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睡觉都不会迟,可是这黑灯瞎火的一片是怎样?
宋沉玙点点头,“透着些古怪。”
风吹得草木摇摆不定,无端让人觉得阴嗖嗖的。
“有没有觉得这里是个鬼村。”宋沉玙阴森森的在怀姵的耳边吹冷风。
怀姵瞥他一眼,阴笑起来,“是有鬼。”
宋沉玙故作好奇,“哦?在哪里?”
“我身边。”怀姵毫不客气。
宋沉玙笑了,指着地上长长的影子,“落雁二师姐,你看,我有影子,怎么会是鬼呢?”
“是呢,你不适合装鬼,倒适合装……”怀姵拖长了音调,故意不继续说下去。
“装什么?”
“装傻!”怀姵两眼一翻,加快脚步。
这个宋沉玙怎么越来越喜欢和她斗嘴说话了……
“落雁二师姐,别走这么快呀。”宋沉玙大叫一声,看似是害怕,但嘴角忍不住扬起一道弧度。
这样说说笑笑的,倒是化解开了这里不同寻常冷寂气氛。
怀姵猛地停住脚步,指着左手边的小院子,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一家还没睡下的,今夜不用在荒郊野外的露宿了。”
竹条编成的矮篱笆围起几间小屋,虚掩的门上贴着一对大红的“囍”字,温暖的橙黄色烛光透出窗纸。
宋沉玙上前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了,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
宋沉玙飞快地扫眼屋内,忍下一股浓浓的花香造成的不适感,笑着对老婆婆拱拱手,“老人家,叨扰了。在下与师姐路经此地,不知可否在您这里借宿一晚?我们会付给您报酬的。”
老婆婆退后一步,笑得慈祥和蔼,“举手之劳,快请进吧。”说着,大开两扇门,退后一步,让出路来。
怀姵和宋沉玙一前一后走进屋子,那股太过浓郁的花香反而淡了些,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老婆婆顺手关上门,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摆放在凳子上的针线箩,搁在一旁的杂物堆上,好让这对客人有个地方坐着。
“我姓张,二位喊我张婆婆就好。”老婆婆的双手在衣服上随意的搓了搓,热情的问道:“你们饿不饿?我给你们弄些吃的吧。”
“我与师姐在路上已经吃过东西了。”宋沉玙婉拒道:“不劳烦张婆婆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地方,路上哪能吃上可口的热东西呢。”张婆婆拨了拨灯芯,让屋子里更亮堂些,映得墙上的“囍”字显得更加喜庆,“三月天,晚上冷,吃口热乎的东西,晚上也睡的香。你们呀,别嫌我老太婆烦,操劳了一辈子就是闲不下来。”
老婆婆热情洋溢,实在是难以推辞。
不过再难推辞,怀姵还是狠得了心,厚的起脸皮,“张婆婆,我最近发胖了,所以晚上不想吃太多。至于我师弟嘛……我不吃东西,他也不许吃。所以,实在不用麻烦您了。”
张婆婆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菊花,“姑娘,瞧你说的,我看你身材挺不错的,哪里胖了。”
胸平的跟个爷们似的,也叫不错?怀姵惆怅起来,她一惆怅,心情就不好了。
宋沉玙察言观色,立刻转移开话题:“张婆婆,在下倒是挺好奇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挺早睡下的?”
张婆婆被宋沉玙吸引开了目光,答道:“我们村的人家大多贫苦,天一亮就出门干活的,一天下来是累的个半死,许多都养成习惯了,天一擦黑就睡觉,也省了灯油钱。”
“哦……”宋沉玙找到了一个打发走人的突破口,“那想必婆婆您也要睡下了吧?您年纪大,还是早些休息吧。”
“呵呵。”张婆婆乐开了花,伸出干枯的手掌,“我老婆子可强健的很呐……”她拐进旁边的一个屋子里,接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她的说话声,“唉,我睡不着啊。你们都看见我家里贴着的红纸了吧?我儿子昨天刚刚成亲,本以为从此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老婆子我就等着抱孙儿了,谁知……”
怀姵和宋沉玙不约而同的互望一眼,这个张婆婆可不是一般的话唠。
张婆婆端着两碗温水,从灶间出来,摆在两位客人面前,“来,喝点热水。”她愁闷的扶着桌子慢吞吞的坐下,“我那不孝儿子非要同媳妇儿搬出去住,留下我一个老婆子独守空屋,唉——”
“张婆婆别太伤心了。”宋沉玙柔声劝解道:“母子连心,令郎一定会回来侍奉您的。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我与师姐在正屋里将就一下,便好。”
张婆婆用衣袖擦擦眼泪,虎着脸,道:“你们又不是夫妻两个的,怎么好睡一间屋子呢。姑娘与我一起睡,这位少爷去我儿子的屋子睡吧。”
“呃……”怀姵与宋沉玙再次互相交换眼神。
怀姵决定厚着脸皮豁出去了,“我们已经成亲了!”
对于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句话,宋沉玙不由自主地震惊了一下。
张婆婆望着怀姵披散下的头发,愣了一愣,“可是你这副打扮……”
怀姵继续面不改色,“我觉得自己披着头发好看些,呵呵。”
“哦哦。”张婆婆表示理解,指着正屋东边黑漆漆的屋子,“那就是我儿子的房间,灶间在这,你们就当自家吧。”
宋沉玙也继续走他一贯的翩翩的温柔公子路线,“张婆婆对我们真好,在下感激不尽。”
张婆婆的眼圈微红,“你们是我儿子走后,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我看着你们就好像看见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忍不住地想对你们好呢。就是……你们可千万别嫌我翻啊。”
“不会不会,我们还要感谢张婆婆收留之恩呢。”宋沉玙起身,再作揖。
张婆婆指着桌上快要凉了的水,“快喝些水。”
“好,张婆婆早些歇下吧。”怀姵拿起碗,端在嘴边,却没喝。
张婆婆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步履略有些蹒跚的回西边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你怎么想?”宋沉玙低声问怀姵,面色严肃。
怀姵迅速地放下碗,“热情太过头了,也有可能是我们顾忌最近兴起的邪教,有些草木皆兵了。”
“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啊……”宋沉玙叹道。
怀姵抱着手臂,紧盯着宋沉玙,用威胁的口气说道:“沉鱼小师弟,今晚很多的话,你可别记在心上,也别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吧?”
宋沉玙明知故问:“什么话?”
怀姵微眯起眼睛,“今晚所有的话。”小样,以为她会应付不了这种无赖的问题吗?
“是,落雁二师姐!”宋沉玙爽快的答应了。
怀姵拍拍他的肩膀,“沉鱼小师弟乖,师姐爱你。”说完,率先往门外走去。
刚跨出门槛,她猛的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刚才那句话,也忘了!”
宋沉玙百依百顺,点点头。
两人来到张婆婆之子的屋子,被褥什么的一应俱全,屋子打算的也是干干净净,到处是喜洋洋的红色,显示出昨日那场结局悲摧了点的成亲之礼。
宋沉玙自觉的找了个椅子,把整张床让给怀姵。
“你先睡上两个时辰,然后换我。”怀姵小声说道,轮流盯着风吹草动,也好安心一些。
“你睡吧,整晚都由我来好了。”宋沉玙一边说,一边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椅背上,“对我来说,一夜不睡算不上什么。”
怀姵忽然不打算客气了,“沉鱼小师弟你真好。”她挥了挥手,钻被窝睡觉。
灯熄了后,屋子里陷入黑暗中,四周极静,连一般乡野里常有的犬吠都听不见。宋沉玙抱着手臂,脚搁在床沿上,舒舒服服的靠着。
谁也没注意到,破损了一角的窗纸上,缓缓的伸进来一根细长的麦秆,有淡淡的白烟从麦秆中散出,很快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呵呵,再如何谨慎,不过是初入江湖的毛头罢了,早晚得栽跟头。”
有人在外面暗哑的笑着,声音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