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六
上海滩,说乱,倒也乱;但只要你够强,便能取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一年多过去了。第五次反围剿的胜利和长征,将两个党派的矛盾推到了风口浪尖。我在家乡还不觉得,一到S市,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忧虑这个国家的出路与未来。
“魏老大,你觉得这□□和国民党,哪个赢面大点阿?”我说,趁魏琛不注意想偷偷摸他的烟。魏琛看也没看我,骂道,“你以为这是开赌局猜大小呢?还哪个能赢?嗯?他妈谁赢了关老子屁事儿?”手里也没闲着,啪的把我鬼鬼祟祟摸到他后腰的手打开。
我揉了揉被打红的手,心说,嘿嘿,老不修,活该方老夫子不要你。庸俗。
S市是国民党的地盘。但□□最近着实不甘寂寞,小广告不要钱似的派,街上随便哪个谁都看着像反动分子,民国政府被弄的焦头烂额,我倒是乐见苏沐秋那群人在报纸上被媒体狂批。
活该。我幸灾乐祸的想。
一会儿便是演出了。一年下来,蓝雨戏团好歹也在上海滩打出了点名头,场场演戏都能客满。我进了换衣间,跟我唱对戏的于锋道,“阿锋,一会儿散了场,可跟我去吃宵夜?”
“这……下次罢!”于锋沉思了一会儿说。
我惊讶不已,“这次是轮着我请客阿?下次?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行行,下次我请,行了吧。”于锋无奈的说,“快换衣服,一会儿上了。”
我便不再多说,坐下来等小厮给我上妆。
这戏园子也兼着茶馆。白天都是些斗鸡走狗、蹴鞠六博之流,到了夜晚,便是戏子们的天下了。俗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唱了一年,对这句话,我倒是也知会了一二。
我唱曲子的时候,不乏恩客,将我奉如神、捧作宝。待我下了台,便又是黄少天,斗嘴打架都少不了我。
在台上,我是祝英台,林黛玉,刘兰芝,金牡丹……此多悲欢离合,我竟一一经历过。魏琛夸我入戏深,道,一个戏子,便是要入戏。于锋却劝我,入戏过深,容易伤及自身。我笑着谢他,说,我知道。
他却不知,入戏太深的戏子,往往在台下,已被伤得千疮百孔。
我和于锋换了衣服,走上戏台。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丝弦中寄……”
伴奏响起。我曲目皆已烂熟于心,信手拈来。
我在唱曲儿的时候,一般不会注意周遭。奈何今天于锋似乎心不在焉,我不得不迁就他的节奏,好几次差点给他带跑。我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仔细一瞧,却发现他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客座上的某个人身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摸去,便立即知道了是哪个。席间中央那正饮着茶的年轻客人,在一群叫好的客人中显得鹤立鸡群。那人看似翩翩风骨笑若春风,漆黑的眼里却是不见深浅,明明若有所思地盯着台上,却寻觅不见分毫自己的影子。
是个有故事的人。我心想。
但与我无关。
在这里一年,我早便学会了如何明哲保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在上海滩尤为适用。
“好夫妻,长相聚,一对孔雀永双栖——”
和于锋一同唱完了最后一个拔得高高的音,我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年轻人身上,却和他的对上了。年轻人探究的注视着我,眼睛轻轻浅浅,好象只是单纯的好奇。
我一怔,忽然,席间的客人全部站起身来鼓掌,将那人瞬间埋没了。我和于锋边道着谢,边离开舞台换衣服。于锋却魂不守舍,草草换了衣服就往外跑。
我留了个心眼,只见他果然是去找寻那年轻客人。
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个极度荒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