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七歌.络新妇之理(1 / 1)
一大早就接到了来自亲爱修女会的电话——
果然如加菜子所料,间宫心尔在群马出现了。
在电话里吩咐过将他一个人锁在礼拜堂里以后,我和加菜子还有冬子急忙上路了。
在加菜子和冬子的强烈要求下,我决定暂时不通知警方,而是先让她们试着去和间宫心尔交涉。
作为回报,加菜子很厚道地让她家的司机开来了一辆梅赛德斯。
可尽管坐在豪华的轿车里,我的心情却十分忐忑——
她们真的能让间宫心尔从多年的偏执中清醒过来,回归正常么?
说实话,一开始我并没有什么把握;
要说服一个精神病杀人魔自首,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不可能;
不过——
如果是中原美砂的女儿的话;
如果是间宫心尔的童年玩伴的话;
或许真的能办到。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汽车已经驶到了教堂的门前。
目的地到了——
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推开车门,和其他人一起下了车。
一位年长的修女向我们走来——估计就是桂木女士了。她一言不发,表情看上去十分凝重。拥抱了一下冬子后,她交给她一把生锈的铁钥匙。
等桂木女士离开以后,加菜子开始说明今天的安排:
“现在,我们就按之前计划好的行动——”她首先对冬子说道:“冬子,你先进去和间宫心尔交涉,注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成败与否,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你,毕竟你和他还有一层青梅竹马的关系。”冬子点了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接着,她望向了我。“老师,你就站在门口,先不要说话;一旦心尔开始袭击冬子,你就上前制服他——她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可以吗?”
“那你呢?”我向她问道:“你准备干些什么?”
“我吗~”加菜子狡黠地一笑。“我从窗户那里监视现场;一旦你们失败了,我再出场解决——明白了吗?”
那还不如直接交给你得了,何必让冬子冒险——不过这句话我憋着没说。
“我让冬子跟来这里,可不是毫无意义的。”加菜子淡淡地说道。
“喂,你是怎么——”我刚要追问,她却转向了冬子——
“冬子,准备好了吗?那就走吧。”
两人即刻走向教堂的门口,我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加菜子微笑着朝我和冬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那大概是加油的意思吧。
冬子把钥匙□□锁孔,转动了几下——锁开了;
她把手搭上门把手,身体微微有些发抖——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
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冬子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然后,她转动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我立马躲在门后,紧张地窥探着屋内的动静。
——出于安全的考虑,我特意带来了某样私藏已久的东西
——但愿别用上。
穿过河流,攀过群山,终于看见一望无垠的湖泊;
湖畔的林间,便是那熟悉的教堂。
实在是太狼狈了——
从医院里逃出来以后,仅仅过了一天,工作室和事务所就被查封了;
就连最不想回去的地方,也被警察围得严严实实的;
事情完全败露了——肯定是那个该死的侦探干的。
没办法,只能回群马的老家了。
可是每个车站都有自己的通缉令,实在没办法坐电车,地铁或者火车离开了——
那就只有靠走的了。
走了将近三天三夜——身上本来就没带多少钱,一下子全花光了;
只能露宿街头,甚至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又累,又困,又饿,又冷——但这些都无所谓;
母亲——无法见到自己阔别多年的母亲了;
一想到这个,就变得无法忍受——
明明那天就在火车上见到了;
明明那天就在医院里见到了;
可恶,就只差了一步——
现在只能先回老家,再另谋他法了——或许他能够帮忙。
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以后,终于在清晨叩响了教堂的门。
桂木老师出来迎接自己了——
她可是自己最尊敬的人,就连起笔名的时候也借用了她的姓氏;
只是今天,她看上去有点怪——
并不是不欢迎自己;
恰恰相反,她显得过于热情了;
甚至有点虚假。
不过——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见到自己了,老师的心情难免会有些激动;
总之,是自己想多了。
好了,先休息一下,明天再作长远的打算。
睡在曾经的房间里,一种熟悉的安心感瞬间席卷了自己;
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日子来——
对了,那时候还有一个小女孩呢;
她长得似乎有些像自己的母亲——是记错了吧?
不去管她了,先睡一觉——
可是在梦中,那些回忆却接二连三地涌进了脑海里——
曾经一起哭泣的身影;
曾经一起在湖边画画的身影;
曾经一起在湖里戏水的身影;
曾经一起微笑的身影——
可恶——完全睡不着,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个家伙;
不如到礼拜堂去散散心好了。
走进礼拜堂,向老师道了一声早安,然后来到那幅画前——
虽说只是赝品,不过大体上还是十分相似的;
母亲的形象跃然于纸上——时隔多年,依旧是那么的圣洁,美丽;
看着这个,又想起该去寻找母亲了呢;
好——先去要点吃的吧。
就在这时候,教堂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少女走了进来——她的容貌与母亲一模一样。
“小心…….”她缓缓地开了口。
——这是似曾相识的声音;
——亦是似曾相识的称呼。
她是母亲——
不,她是记忆中的小女孩吧;
不对,她是母亲!
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身影,冬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实在是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那个爽朗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不过——仔细地看清了他的面容以后,她还是辨认出了一些熟悉的印记;
——没有错,他就是当年与自己一起玩耍的那个小心;
——却也是如今身负命案的杀人犯,间宫心尔。
“小心……”她缓缓地开了口:“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母亲!你来了!”间宫心尔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一声欢呼:“等等——我这就过来!”
他刚要上前,冬子却重重地摇了摇头。
“小心……我不是你的母亲……”
“胡说!”心尔激动地叫喊起来:“你分明就是我的母亲——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他向冬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冬子依旧摇了摇头。“小心……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中原美砂啊……我是小时候和你一起生活在这里的冬子啊……”
“冬子——?”心尔不由得停住了。他使劲挠了挠头,很快便想起了些什么。“啊啊,是那样的名字呢……以前经常在一起玩耍……我还教了她画画……”
“那个就是我啊!”冬子高声喊了出来。“以前的那些事情,你还记得吧?那个时候,你照顾的小女孩就是我啊!”
“不对——”心尔立刻打断了她。“你不是她——你是我的母亲,我要让你从壳中逃出来。”
“小心……”带着痛苦的表情,冬子又一次摇了摇头。“母亲已经去世了……早就已经被你的父亲杀死了……所以……不要再这样了……”
“你骗人!你骗人!”心尔一下子大吼大叫起来:“我的母亲没有死!没有死!你不就在那里吗!”他又冲上几步,与冬子的距离越来越短。
“母亲的遗体,就在那幅画的后面啊……你也见过的吧……”面对几近疯狂的故友,冬子却并没有躲闪。“姐姐已经找到她了……她已经死了……很快……母亲就会入土为安了……”
“啊啊,那个雕像——”心尔痛苦地捂着头。“不要跟我提那个!父亲把母亲你束缚在壳里了!我要把你找回来!”他继续往前,离冬子只有一步之遥了——
“被束缚在壳里的人……是你啊……”冬子的眼角噙着泪花。“你只是不愿意面对……母亲已经去世这件事情罢了……一直以来……你只是在欺骗自己啊……”
她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都在寻找自己的母亲……寻找同一个人……可是,她真的已经去世了……我们只能接受……所以……”冬子再一次恳求道:“小心……清醒过来吧……好吗?”
“住口!少来骗人了!”心尔捂住耳朵,上前迈出大大的一步;
“只差一点,你就可以自由了!”他向冬子伸出了手;
眼看着,就要碰到冬子了——
“不许动——!”延续着当警察时的习惯,我破门而入——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将冬子挡在身后。
“别挡道,你这个碍事的家伙!”一见到我,心尔的眼神里霎时透出了凶光。
我和他正面对峙着,就像两头野兽,随时准备扑上前去制服对方;
交锋一触即发——
“呀——小心,你的衣服怎么变得这么脏了?”冬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咦,我没说话啊?啊——”身后的冬子惊叫了一声。
一见到我身后的来人,原本杀气腾腾的心尔便立刻愣住了——
他瞬间慌了手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后面是谁——究竟是谁来了?
“呀——好久没见到自己的孩子们了~”那个冬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猛地一回头——
教堂门口站着的,赫然是跟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不对,是比少女更加成熟的——中原美砂。
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短裙的她,一脸微笑着朝冬子和心尔走了过来。
——怎么可能!
我眨了眨眼睛,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发现自己既没看错,也没在做梦——
死人复活了!岂有此理!
我整个人怔在了当地,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母亲……你怎么会在这里……”冬子看得呆了。
“啊拉~我来看你们了,不可以吗?”中原美砂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转向了心尔。
“小心,好久不见——咦?你怎么看上去那么害怕呢?”她走向瑟瑟发抖的心尔,想要触摸他的脸。
“别,别碰我……”心尔踉踉跄跄往后退去,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顾不得起身,他颤抖地指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中原美砂。“你不是在……那幅画后面吗……”
“谁说的?”美砂疑惑地望着他。“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她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子,向心尔展示自己。“你看——母亲就在这里啊,完完整整地来看你了~”
“母亲!真的是你吗?!”冬子兴奋地朝她喊道。
“不对!你的四肢怎么会还在?!”心尔拼命反驳道。“你的四肢不是早就被砍了吗?你不是早就被……做成人蜡了……吗……”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可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美砂话锋一转。“我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不,不,这是……”
“既然我已经死了,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去找我呢?”美砂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为什么你要杀害那四个孩子,做成我的样子呢?为什么你要去绑架她,我的女儿呢?”她指了指身后的冬子。
“既然你说我已经死了,尸体就在那幅壁画的后面——那你怎么可能在外面找得到我呢?更别提重新做出来了,我的女儿冬子自然也不可能是我——你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这是因为……”心尔动了动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呀——不错的画呢~”美砂走到墙边,望着墙上的那幅画。“画的是我,对吧?又是小心为了找到我而创作出来的,对吧?嗯,绝对是这样的。”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既然真品已经来了,那这幅伪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如毁掉好了——”美砂取下了那幅画,准备把画撕掉。
“别碰它!”心尔连忙跳了起来,美砂却一脸诧异。
“为什么?你都已经找到母亲了?还留着它做什么?”她正要继续往下撕——
“因!为!你!已!经!死!了!”心尔发自灵魂深处般地嚎叫了起来:“你!才!是!假!的!”
吼出了这些,他整个人突然瘫了下去——
心尔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呜……母亲……我的母亲……已经死了……不可能回得来了……做什么都没用了……呜……”
——看上去,他崩溃了;
——可是,他从壳里出来了。
冬子急忙走到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脑袋。
“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的……小心……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哭过吧……”她温柔地轻抚着心尔的背,宛若真正的母亲一般。
“真巧呢……以前是你安慰我,叫我别哭……现在,轮到我安慰你了呢……”冬子苦笑了一下,觉得怀里的心尔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
“冬子……是你吧……”心尔抬起头来,抽抽搭搭地望着她。“小时候……整天和我在一起的……就是你吧……”
“当然是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桂木修女来了。
她走到心尔身边,递给他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回过神来以后,我也凑了上去——
照片的背景是榛名湖畔;
年幼的冬子正揉着眼睛哭泣;
一旁的心尔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试图安慰她;
可是——
一个孤单的孩子,又怎么能安慰另一个孤单的孩子呢?
只不过是,分享着彼此的悲伤罢了。
然而——
这样的瞬间,却被定格了。
——时隔多年,再一次映刻在少年和少女的眼中。
心尔一下子攥紧了照片,紧紧地贴在胸口——
滚烫的泪水,在泛黄的纸张上晕染开来。
他转身望向冬子——
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一句:
“……对不起……”
心尔深深地低下了头,恳求她的原谅;
冬子也说不出话来,唯有陪着他一同流泪。
——两人终于都从童年的壳中走了出来;
——如今,他们获得了重生。
“咦?你们为什么都哭了?”美砂走了过来,脸上又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我说你这家伙——事到如今,就别再装了。”
“什么呀?我就是中原美砂啊~”她居然还在装糊涂。
“赶快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吧,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我瞪了她一眼——已经猜到这家伙是谁了。
“美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大家熟悉的声音。
“当你们的姐姐真是累人——”她把手伸到耳朵后面,“唰”地一下把脸掀了起来。“为了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妹妹,居然连易容术都用上了——”她接着摘下了头顶的假发。“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姐姐啊~”
方才假扮中原美砂的少女——柚木加菜子无奈地把□□和假发收了起来。
“加菜子,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易容——”我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母亲中原美砂的亲传啊~”她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原来如此——不过你这小子也挺行的嘛~都快赶上二十面相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嘛~要是这座城市里能有一个明智小五郎就好了。”她揶揄道。
一阵痛哭过后,心尔大惑不解地望着加菜子。
“你到底是……”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她清了清嗓子。“我叫柚木加菜子,曾经是中原美砂的养女——跟你是一样的人呢……”
“跟我……是一样的……?”心尔不是很明白
“总之,大家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了~”冬子一把搂住了他和加菜子。
心尔却立刻挣脱了她的手。
“……我不配当你的哥哥……”他转过头去。“我杀了你的两个同学……还差点绑架了你……你不应该原谅我……”
“我并没有原谅你。”冬子摇了摇头。“你杀了缀子和透子,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是吗……果然是这样呢……”心尔黯然低下了头。
“可是,我们又是极其相似的人啊——正因为是相似的,所以我想——或许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吧……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啊……”
“冬子……你不需要为我难过……我是有罪的……注定只能一个人下地狱……”心尔的声音越来越绝望。
“说什么呢?”冬子捧起了他的脸。“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而且现在,我们还是家人啊~”
“你说……我们是家人……?”心尔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嗯。”冬子朝他伸出了手。“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心尔——”加菜子也加入了进来。“虽然我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你,甚至可以说很恨你,恨到想要杀了你,但我还是想说——就算是曾经犯下过大罪的人,如果发自内心地忏悔的话,终有一天也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救赎。”
她望向我和桂木女士。“老师和修女都是这么说的,对吧?”
我们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能……迎来那一天吗……?”心尔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加菜子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但我相信——”冬子鼓励道:“如果是小心的话,一定可以的。”
低下头——
心尔偷偷地抹去了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过去的她,是十分爱哭闹的孩子;
据说,她的母亲失踪了;
不知道为什么,轮到了初来乍到的自己去照顾她。
自己从来没有和那样的孩子打过交道,于是很困惑;
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毕竟那时候的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也曾经一起哭过。
直到有一天,自己突然意识到了——
她是觉得很寂寞吧;
然后便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很寂寞吧;
因为自己和她一样,也失去了母亲啊。
打定主意,要让她开心起来;
自己让她握住树枝——
其实是想让她拿铅笔的;
不过在那个东京遭到空袭、物资严重匮乏的时期,那种奢侈的东西是没办法弄到手的。
自己教她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画;
她很快就对此着迷,开始在湖边的沙地上涂鸦;
湖对岸目所能及的群山,周围行走的人群,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些全都成了她描绘的对象;
毕竟年纪尚小,她画出来的几乎都是些意义不明的东西;
即使如此,她还是快乐地画着;
后来,教会的其他孩子也加入了进来;
终于,她重拾了笑容;
——那是与母亲美砂十分相似的笑容;
——那是成为了自己离家出走契机的雕像《壳之少女》的面容。
当时她还很年幼;
因此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是美砂的女儿;
不——也许当时就是因为觉得她与母亲有几分神似,所以自己才会去照顾她的。
从那以后,真是和她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呢——
经常和她一起去湖边玩耍;
从教堂旁边的坡道走下去,很快就能到达湖边了。
记得有一次,她兴奋地沿坡道向下跑;
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于是便哭了起来;
自己慌忙背着她回到教堂,还替她治疗了擦伤。
第二天,她就吵着要自己再带她去;
踏入冰凉的湖水,自己朝她招手;
可她根本不会游泳,所以连靠近水边都不敢;
于是自己便故意往她身上泼水,害得她哭了起来;
可没过多久,她就紧跟在自己后面走了过来;
为了报仇,她和自己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水中大战;
到最后,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被桂木老师批评的时候,还不停地朝对方傻笑。
——这样天真无邪的回忆,真的数也数不清。
可能,是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吧——
与其说自己在照顾着她,倒不如说——
自己同样也在被她照顾着;
自从有了她的陪伴,自己终于可以不必再陷入同一个噩梦;
可以安心地睡去,期待第二天的来临;
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了。
可没过多久,她便离开了;
她离开自己,去往了东京;
从那以后,自己又是孤身一人的了。
孤身一人地度过剩下的少年时代;
孤身一人地来到青年时代;
五年前,终于下定决心,追随她的身影来到了东京;
然后——
终于在去往湘南的火车上与她偶然重逢了;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
大概是忘了吧;
毕竟,都是年代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她那时才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呢。
然而,坐在自己对面的她——
看上去就跟初次见面时一样寂寞;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点没变吗?
后来,她起身向自己道别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认出自己。
静静地目送着她离去,消失在愈来愈深的夜幕中;
觉得当时的自己,要是有勇气追上去就好了。
因为一次的错过;
因为一次的分别;
竟酿出了这许许多多的大错。
自己杀了人,不止一个,是四个;
还试图绑架她;
真不敢想象,自己那天要是成功了会如何;
或许,又会卸掉她的四肢吧。
那样的话——对她来说就太残忍了;
不——自己已经做了太多残忍的事情了。
还好,没有成功——
于是她便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的她,出现在了如今的自己面前;
再一次,唤起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一如当年——
其实——
自己一直都记得她;
但也一直被母亲的幻影所束缚着;
到最后,自己想的究竟是什么——
也完全搞不清了;
苦苦追寻的母亲,到头来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其实——
在见到雕像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了——
母亲已经去世了;
不可能再找得回来了;
所以在见到假扮的母亲时,自己才会有那般的反应。
但是之前呢?
自己却只愿意活在自欺欺人的梦境中。
梦是美好的,却终究也是要醒的;
醒来时,自己已是满手血腥。
她不肯原谅这样的自己——这是当然的;
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得到谅解——
想一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
她说她和自己是相似的;
所以,或许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
她为如今的自己感到悲伤,难过;
——用着当年自己教给她的少年口吻,她如是般说道。
最后,她还说——
自己是她的家人;
家人,多么崇高的词语;
如此温暖,如此耀眼——明明就该与自己绝缘;
可是她愿意接纳自己——
杀害了她两个同学,还差点绑架了她的自己。
还有那位女生——
自称是姐姐的她说;
——如果发自内心地忏悔的话,终有一天也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救赎。
这样的自己,也能迎来救赎吗?
会有那么那一天吗?
只是这么相信着了——
为了她,自己愿意相信;
因为她相信着自己。
啊——
母亲,等以后再见吧;
多希望,自己能和你去到同一个地方。
经过了冬子和加菜子的一番努力,心尔终于从多年的偏执中清醒了过来;
他顺从地表示,自己愿意跟我们回去,向警方自首——这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我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加菜子的能力。
正当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史黛拉来了——
我想起了许多天前自己捡到的一个挂坠,便准备去还给她。
可一不小心,挂坠从手中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被摔裂了——不,只是被打开了;
原来是个挂坠盒。
捡起来一看——里面是史黛拉的照片;
这个东西果然是她的——等等;
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不是最近才照的;
照片上的人虽说长得和史黛拉一模一样,但我总感觉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眼角——对了,史黛拉的右眼角上有两颗特征性的痣;
这张照片上的女人却一颗也没有;
是错觉吗?
不,从照片的年头上看,这应该是史黛拉的姐姐吧——
再怎么说,也没有人会在随身携带的挂坠里放入自己的照片啊。
史黛拉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我向她打招呼道:
“哟,史黛拉——”
“……是谁?”她歪着脑袋望向我。
“我说——都已经这么多回了,你也总该记得我了吧。”我不满地抱怨了起来。
“啊,是玲人——”她终于想了起来。“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掏出了挂坠盒。“这个东西应该是你遗失的吧?”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
“抱歉,我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照片。”我把挂坠盒交到了她的手中。“那是你的姐姐吗?”
“嗯,是姐姐大人。”史黛拉点了点头。
“还真是蛮像的呢。”我感叹了一句——不过中原美砂和朽木冬子两母女居然可以相像到那种程度,这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嗯……不过已经去世了……”她一下子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不由得紧紧地攥住了那个挂坠盒。
“是吗……”我的语气也变得沉重了。“是因为战争吗?”
“……不是,因为生病……身体逐渐动不了的怪病……”
“这是——”我下意识地望向了一旁加菜子。
“不大可能是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应该是重症肌无力。”加菜子的嘴里果然蹦出了两个谁也听不懂的词。
“由于自我免疫系统的紊乱,乙酰胆碱受体遭到抗体攻击而减少,导致神经肌肉接头处出现传递障碍——这就是重症肌无力,临床表现为受累横纹肌易于疲劳——算了,这些东西在你们听来就跟天书差不多。”加菜子罢了罢手。“总之,这种病早期的话并不难治。”
“可是……”史黛拉摇了摇头。“哥哥努力过……却没治好……”
“真是的,早期直接手术切除部分胸腺得了——虽然会降低一部分细胞免疫功能,但总好过一天到晚服用抗胆碱酯酶药物,然后提心吊胆地等着它复发吧~疗效又慢,又不彻底,熬成晚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我说的这一切都是马后炮了——”加菜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那个家伙的年代,重症肌无力的病因都还没搞清楚呢~”
“哥哥……?”无视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我向史黛拉问道。
“……嗯,姐姐大人曾经的恋人。是一名医生……之前,还在医院里见过他。”
“是在哪里的医院呢?”
“……中野。”
“中野……是朽木病理学研究所吗?”冬子插话道。
“……大概。”
“史黛拉的姐姐曾经的恋人……在那里么……”
会是谁呢——我突然产生了好奇。
“是朽木文弥先生吗?”
——虽然我不知道她姐姐多大年纪,不过我觉得文弥应该是最有可能的。
“……肯定不是。”
“那么,是西藤医生吗?”
“……我觉得不是。”史黛拉摇摇头。
——第二有可能的又被否定了。
“难道是,村濑直己吗?”
“……村濑?不认识的人。”
——还好不是;要是史黛拉的姐姐看上的是那家伙的话,我真为她感到担忧。
“总不可能,是朽木所长吧?!”
——是的话就麻烦了;估计会引起很多很多的问题。
“……应该不是。”史黛拉还是摇头。
难不成,是我不认识的医生吗?
“我来试试——”冬子走到史黛拉的面前,接连报出了十几个医生的名字;遗憾的是,全都被她否定了。
最后,冬子也泄了气——“还是你说吧,他的名字是什么?”
史黛拉开口,缓缓道出了那个名字:
“……Makoto。”
“……Makoto?”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我便重复了一遍。
“……嗯,Rokushiki Makoto。”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
“Rokushiki Makoto——六识命?!!”我一下子大喊出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那家伙的名字会在这里出现?!!
“……怎么了,玲人?”史黛拉不安地望着我。
“老师,六识命不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杀人魔吗?”
我向冬子点了点头,然后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朝史黛拉问道:
“六识命,就在那所医院里吗?能不能告诉我,关于那个男人的一些特征?”
“特征……?我不清楚。”
“年龄和外貌之类的,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一些吧——求你了。”我向她恳求道。
“……玲人……”史黛拉悲伤地垂下了双眼。
“……如果是母亲大人的话,也许知道些什么。因为……有信。”
“信……?”
“嗯,姐姐大人的信……里面写了很多,命的事。”说完以后,史黛拉便拉过了我的手。
“……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对于玲人来说一定很重要吧?……走吧!”
她牵着我的手往教堂走去,其他人连忙跟了过来。
“……母亲大人!”
刚进入礼拜堂,史黛拉便径直朝桂木女士走去。
“怎么了,玛丽丝?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姐姐大人的信……玲人想看。”
“塞蕾丝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请恕我冒昧——”我向桂木女士解释起来。“史黛拉的姐姐——塞蕾丝小姐是吧,我想了解关于她曾经交往过的那个男性的事情——”
“……命的事情吗?”桂木缓缓地说道。
“嗯——是六识命,他在六年前——”
“……我知道的。”她轻轻地打断了我的话,双手在胸前合十。
“……他做出了罪孽深重的事情吧……如果不肯忏悔的话,就连神也决不会饶恕他的吧……”
“桂木女士,能请您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吗?”我恳切地望着她。
“嗯……”桂木女士点了点头。“首先,得从玛丽丝的姐姐——塞蕾丝蒂亚史黛拉的事情说起——”
塞蕾丝——塞蕾丝蒂亚史黛拉,是传教士克里斯托弗伯格史黛拉和桂木素子两人的孩子;
她在日本出生,在日本长大。
由于是混血儿的缘故,即使传教士史黛拉是当时日本同盟国的人,塞蕾丝也因那副异于日本人的容貌受到了很严重的歧视;
可即便如此,塞蕾丝的性格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然天真快乐地成长着;
她成长为一名天主教的虔诚信徒,一位对谁都充满了慈爱之心的少女。
塞蕾丝十八岁的时候,进入了位于横滨的一所大学就读;
在那里——她与六识命相遇了。
当时的六识命,是一名以医学为志向的年轻人,对待塞蕾丝也十分真诚;
塞蕾丝也渐渐地被这位博学多才又温柔的男子所吸引。
趁着大学的假期,塞蕾丝把六识命带到了群马;
他对待母亲桂木女士和妹妹小玛丽丝也很温柔。
过了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以后,塞蕾丝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异常——
开始时只是低烧——当时六识命以为可能就是些感冒什么的;
可是——随着她脚尖的感觉越来越迟钝,甚至慢慢地变得无法动弹,他终于意识到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病。
为了治疗塞蕾丝的病,六识命开始学习各种各样的医学知识;
他也同样具备了那样的素养和才能。
病床上的塞蕾丝一直在坚持给素子写信;
在整个上半身瘫痪,手臂变得不会动之前都未曾停笔。
她认真地在信中记载着每一件日常琐事——除了她自己的事情。
比如能从窗口看到的横滨的景色,六识命的事情,他妹妹的事情——
最后一封信,是六识命代笔的。
信中记述着当时塞蕾丝的双手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甚至连发音都不清楚了的事情,还缀满了塞蕾丝表示谢罪和感激的话语。
自那以后,横滨的信就再也没有来了。
又过了数年——昭和十七年的时候,六识命来到了群马。
他为没能拯救塞蕾丝的事情向桂木女士谢罪。
似乎因为是战争开始了,他家又出了一些问题,所以之前实在是没有时间来这边。
桂木女士并没有责备他。
反而是感谢神明让塞蕾丝在临终时有这么一个好人陪伴着走完最后的时光。
那时候,塞蕾丝的妹妹玛丽丝也受到了周围人的歧视和排挤,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失声症。
六识命对她采取了治疗。
就好像是即使做不到什么也想尽力弥补没能拯救塞蕾丝的事情一样。
他的治疗有了效果,玛丽丝的病有所好转。
然后,他把放进了塞蕾丝照片的挂坠盒交给了她。
你的姐姐无论何时都在你的身边——交过挂坠盒时,六识命那样说道。
全部讲完了以后,桂木女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关于六年前的事件,我也只是略有所闻。”
“还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啊……”我一时语塞。
“听起来,他也不像是那个坊间传闻中的变态杀人魔啊?”冬子疑惑地问道。
没错——
六识命——面目可憎的,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这一认识,从这一刻开始逐渐崩塌了。
不——即便如此,那家伙杀害了由记子,夺去了那么多条人命的事实也是不会改变的。
没有任何东西能抵消他所犯下的罪行,甚至是善良。
那家伙——毫无疑问,是应该憎恨的敌人。
“……可能对于你们来说,他是恩人;但是,对于我来说——他是杀了我最重要的人的仇敌。桂木女士,拜托您一件事可以吗?”我沉住气,向她请求道。
“……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无论什么都可以。”桂木女士点了点头。
“那个——塞蕾丝蒂亚小姐寄来的信应该还在吧?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暂时借给我?”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打算就在回去的车上看信。
“我知道了——现在就帮您拿过来。”桂木女士转身离开了。
“……玲人,命是——”史黛拉挽住了我的手臂。
“……我明白的,不会让你为难的。”
——其实我本来也想请她帮忙的;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
——不想让她卷进来,也不想让她再一次感到悲伤了。
“你最近要住在这边吗?”我向她问道。
“……嗯。”史黛拉点点头。
“……那就好。”
在她回东京之前,我希望把一切事情都解决掉。
桂木女士很快便回来了。
“这些,就是塞蕾丝寄来的信。”
“非常感谢您,桂木女士。”我接过了她手中的那一捆信件,然后转过身去——
“加菜子,我们回去——咦,她人呢?”
我定睛一看,周围的人只剩下了冬子和心尔。
“冬子,心尔,史黛拉,刚才我们来礼拜堂的时候,那家伙有跟来吗?”我连忙问道。
他们仔细回想了一下,便统统摇了摇头。
“难道说——”我冲出礼拜堂,发现梅赛德斯果然已经不在了。
混蛋——那家伙早就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开车走了。
“可恶,那家伙把车开走了!我们得走去车站了!我可等不及!”我恶狠狠地咒骂道。
“那个……”桂木女士张了张嘴。“教堂后面有一辆旧卡车,平时是拿来运送生活物资的,如果不介意的话……”
“真的吗?”我的眼睛一下子放光了。“桂木女士,能借用一下吗?很快我就会还回来的。”
她递给我一把车钥匙。“汽油应该还够。”
“再一次感谢您——”我转身便要冲出去。
“我真搞不懂,姐姐她为什么要丢下我们呢?”冬子还是很不解。
“谁管那家伙,反正她向来都让人捉摸不透——”
“我想……或许,她是不想让你们卷进来吧……”桂木女士突然发话了。“她想一个人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吧……就跟美砂一个样呢……”
“桂木女士,您是说——”我停下脚步,直直地望着她。“柚木加菜子跟六识命也有关系?”
“从你们对她的称呼来看,我就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们吧。”
“您说的是,她本来姓柴田这件事情吗?”冬子问道。
“这样吗……”桂木女士转过了头。“我想……还是由那孩子来告诉你们吧……如果能够亲自说出来的话……她也算是……从壳中走出来了呢……”
——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我仍旧在怀疑那家伙的真实身份;
——但没想到,她居然和六识命案也有关系;
——不,自己其实早就有预感了;
——掌握了那么多内情的她,与那桩案子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算了——回去再说。
来到旧卡车前,我向两人吩咐道:“心尔,你帮我看路;冬子,你负责念信。”
我们就这么勉强挤进了原本只能容纳两人的空间,旧卡车顿时变成了沙丁鱼罐头。
——真没想到,刚刚还在相互厮杀的三个人,如今居然挤进了同一辆车。
坐在驾驶座上,我握住方向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上一次开车,估计是在战场上吧;
开的还是小型战车,跟这个完全不一样;
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完全没信心,不过现在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伴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我们颠簸地上路了。
“那个,我开始读信了——”冬子费劲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读了起来——
“致亲爱的母亲大人和玛丽丝: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呢。母亲大人和玛丽丝过得好吗?
“我很好,虽然现在脚不怎么能动,只能一直躺在被窝里,但是我还是很有精神的。我想——自己暂时不大可能回到你们的身边了,所以就决定从今天开始给你们写信。
“命对我很好,一直在很用心地照顾我。这种时刻伴随着痛苦的生活,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才使我渐渐地觉得没那么糟糕。
“他不仅仅是在治疗我的身体,还对我进行精神方面的治疗。光是和他说话,我就感到很安心,逐渐僵硬的身体仿佛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每次我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总是笑着回答说,因为他正在学习精神方面的医学。
“他简直就像是想掌握这世上所有的医学知识一样——事实上,如果是他的话,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吧。
“因为我的这种病,目前连属于外科还是内科都完全搞不清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心想要治好我。
“话虽如此——但他也不用连妇产科的知识都去学习吧。
“不小心写得长了,胳膊有些累,也变得越来越麻了。但是最后,还要写一件事情——关于他妹妹的事。
“没准她很讨厌我吧——虽然也和她哥哥一起来探望我,但是眼神却总是十分冷淡,明明有一张那么漂亮的脸呢。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和命在一起,所以被她嫉妒了吧。但是,我还是想和——”
读到这里,冬子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冬子?怎么不读了?继续往下啊——”
我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紧盯着手中的信,一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时坂先生,快右转,要撞了!”心尔连忙提醒道——迫不得已,我只能把头转回去继续专心驾驶。
“心尔,你去看看信上写了些什么。”
“好的——”
他正要转过身去——一个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但是……我还是想和…….美砂小姐……搞好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