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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第六十三章 漫漫寒萧(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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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低头。项链!我的项链!萧纪现在能不能收到我们的对话?

“顾小姐的项链看起来很是贵重,所以在顾小姐从宴会过来的路上,我便着人替顾小姐收起来了,现在大约已经出了这宅子,想必萧纪该是放心的,否则他不能安安心心找到萧城与之交涉,我又怎么能安安心心喊住顾小姐,聊了这半晌呢?

“对了,顾小姐好像还有手机。萧纪很是周全,直接给顾小姐配了卫星电话,绕过了我信号的屏蔽。只是,只要是手机,总得要用电的。而现下这燃气泄露,极易引发爆炸。顾小姐要拨电话,也需三思而后行。不然夺走萧纪性命的直接责任人,许不是粗心大意的佣人,而是他宁可舍掉性命,也要保护的顾小姐你了。

“至于顾小姐方才的疑问,我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将顾小姐与萧纪引至这一处。顾小姐其实已经看出了八成,我确实想要寻求与顾小姐的合作,而眼下顾小姐身后的情形,便是我的筹码了。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条路可以走,选对了便可顺顺当当,选错了便戛然而止。萧纪那人是铁板一块,非要去选错误的那一条。但我看,顾小姐却是个伶俐的人,不似他那样愚蠢,所以才特意拜托何先生,请顾小姐今日前来。现而今,顾小姐目睹了萧纪选错的下场,更该好好为自己思虑。

“而另外那两成,只是为了名声罢了。萧纪毕竟是萧家长子,正值年下,当着那许多人的面遭了枪击谋杀,实在不吉利,传出去也不好听。他本来与我不睦,这样一来难免有人栽赃陷害,白白拖累了我与萧家的名声。然而燃气爆炸却不同了,这样的意外事故谁也奈何不了,顶多处置几个佣人了事。再者说,萧纪要跑来这个偏僻的角落,意欲找寻想要杀他的属下,完全是他自觉自愿,与我与萧氏没有半分干系。这样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干净利索。”

萧夫人当真无人能及。她布的着实是太过完美的一局,疯狂、离奇、令人生疑、却又难以捏住证据的完美一局。

我想我一定是在发抖。我其实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但从萧夫人愈来愈愉快、愈来愈得意、愈来愈胸有成竹的语气上,我能够听出,她很满意我现在的反应,她以为她已将我完全拿捏,她以为我终于认识到现实,终于如她所愿开始害怕了。所以,我应该是在怕得发抖吧。

然而实际上,我望着头顶窗中那隐约猩红的火光,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萧纪在里面,我在外面。他在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而我,就要让死亡将我们分离了。我感觉不到双腿,因此我只能加倍拼命地动作,才能确定自己确是在向那栋楼中奔跑。

“顾小姐!”身后传来一声尖利叫喊,我顿了一下脚步,只听萧夫人极不可思议地哼笑了一声,有些哑然地道,“顾小姐不要弄错了。我命人认认真真算过,眼下这栋房子剩下的时间,总不会超过十分钟。现在进去那里面,有的只是完完全全的一条死路。顾小姐这样做,不仅帮不了任何人,且必定会搭上自己。如果还抱着任何幻想,那便实在太过天真了。”

“萧夫人,”我没有回头,只背对着她笑道,“夫人将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却终究失算了一条。夫人以为,您给我留了一条死路、一条活路,而我作为一个正常识时务的人,必定会去选那条活路。可夫人,恐怕您永远不会明白,在我看来,您留给我的那两条路,并非一条死路、一条活路,而是一条死路、一条生不如死的路。

“所以夫人,作为一个正常识时务的人,我只能去选比生不如死之路好一些的那条死路了。我其实还要感谢夫人,萧纪总是想瞒着我,自己去面对这一切,若不是夫人派了何秉仁搅局,我恐怕早不知被他送去了哪里藏起来,从而没法去选择陪伴他的那条死路,而只能不得不孤孤单单去走生不如死的那一条路了。

“也许夫人觉得我很荒谬,不过没关系,在我眼里,夫人也很荒谬。我不懂怎么会有人为了利益而践踏人性,夫人也不必懂怎么会有人为了爱而抛弃生命。不过这都无所谓,我今生能与萧纪一起面对死亡,已是所愿得偿。我只但愿,待夫人到了面对死亡这一天的时候,也能有人愿意陪伴左右,毕竟,夫人用灵魂换得的那些无上荣华,是没法陪夫人下地狱的。”

说罢,我不再理会身后,只求再快一点冲进眼前的小楼中去。

“抓住她!”身后的萧夫人突然异常凌厉地大喝了一声。

我猛然转身,在几道黑影窜至我身边之前,蓦地将一直死死攥在手中的手机举到面前。黑影全部瞬间停在距我只将将大于一臂的地方,不再靠近。

手机屏幕的荧荧光芒在沉甸甸的夜幕中幽幽亮亮,上面直立的阿拉伯数字1则显得浓墨重彩,分外醒目。我将手指牢牢覆在通话键的上方,淡声坚定道:“夫人方才讲,这栋房子现下燃气弥漫,是以劝我不要拨打手机。夫人方才还讲,这栋房子左不过还剩十分钟的时间,又聊了这片刻,估计目前怕连十分钟也没有了。夫人手下计算这样精准,想必有两点原因,一是为了确定能给夫人留下足够的撤离时间,保障安全;二则让夫人回到公众视线内,以得到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如此想来,一会儿这钞意外’定是威力巨大,波及甚广。既然离大限只剩几分钟,现在提前引爆,效果大约也不会差上多少,说不定还能拉上夫人垫背。夫人可想再赌上一把,若是我现在将这个电话播出去,会不会引发爆炸?能够取得几成破坏效果?夫人又想不想亲眼目睹一把,自导自演这场大戏最精彩、最火花四溅的绚丽结局?”

“疯子!”萧夫人难以置信地尖啸着,“你和萧纪都是疯子,愚不可及的疯子!”

能见识到萧夫人撕下那副高高在上冷淡面具的失控样子,我这即将终结的短暂一生也算是又完满了一点。我对着她笑了笑,没时间再说话,只举着那支手机,飞快地退进了身后透着微微红光的一片漆黑当中。

确定没有人跟上以后,我循着橙红的微光摸到楼梯处,拔腿疯狂地飞奔了起来。越往上,那微光愈发明亮了起来。空气中有些微的奇怪味道,不知是泄露的燃气,还是什么东西在烈烈焚烧。

我倒是渐渐暖和了起来。温度实是越来越高了。刚刚闯进来时,我无意间撞到了张疑似桌子的物体,当时在那里胡乱摸索了一下,上面似乎堆一摞些东西,大概是毯子之类,便被我顺手拎了过来披在肩上。

这是我在慌乱之间,唯一来得及回忆起的火灾现场应对常识。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如果火灾现场还存在蓄意制造的燃气泄露,又该怎么办。于是,我只能猫着腰,一阵猛跑。一边在似乎无穷无尽的旋转楼梯上跑着,我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层数。

一。二。三。四。

马上就是起火的楼层,再往上,应该就能找到萧纪他们了。我加快了脚步,却只觉得周身愈发灼灼,呼吸也困难了起来。前面为什么突然这么亮?

我蓦地停下脚步,本能地用身上的毯子遮了下脸庞。只听见“呼”的一阵闷响,一股热浪挟着朵朵斑驳破碎的血红色光斑暗影扑面而来。即使有毯子挡着,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热度和光亮撩得骤然后退两步,奋力扒住楼梯的木质扶手才堪堪停住。

掀开毯子抬起头,我完全愣住了。眼前正是起火的楼层,而这一层通往顶楼的旋转楼梯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火光在我眼前染出一片惊醒动魄的猩红颜色,那些血腥样子的火焰升腾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残暴能量,嚣张地舞动着、颤抖着,嘲弄般冲我摇头摆尾,将通向上面一层的楼梯口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宣告它对这里的主宰不可战胜。

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拼命告诉自己说,镇定,一定要镇定。周围的氧气正在被渐渐耗尽,这个地方马上会烟雾缭绕,过于急促的呼吸只能让自己更快地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我没法控制自己。

我飞快地向四周望去,除去眼前的楼梯,与远处某个晕着颤巍巍红光的房间门口,这一整层楼都处于纯粹的黑暗之中。那么,远处的那个泛着红光的房间就一定是厨房、也就是真正的起火点了。

他们的计划果然完美而万无一失。起火点虽是在尽头的厨房,但他们同时点燃了楼梯,断掉了萧纪所有的退路。反正这幢楼马上就要在爆炸中化为一推废墟,那么就算几个地点同时起火,想来事后也未必查得清楚。

我呆呆立在那里,有瞬间的茫然。过不去了。那现在,我又该怎么办?

贪婪的火舌耀着邪恶丑陋的影子,蔑笑着拧来扭去,嘲笑我自不量力。渺小无力如我,怎么能与这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抗衡?怎么能与那机关算尽的卑鄙手段抗衡?又怎么能与命运永无止境的捉弄抗衡?

我不能。我挣扎了这么多年,最终也无法改变这既定的结局。但至少有一件事,我总是可以做到的,就是陪着萧纪。这个选择一直都在我的手里,我可以离开他,也可以陪着他。我答应他了,再也不会离开,所以,我一定要去陪着他。

或许我无法走到他的身边,但是我总可以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那么现在,他在哪里?

对!狙击点!萧城的狙击点!

我拼命在脑海中回忆萧叔为我绘制的地图。这楼冲着花园舞台、且视线最好的该是哪里?那一定就是狙击点!可怜我平日便没什么方向感,进来这陌生的地方更是晕头转向。

在原地转了半晌,我险些被身上披的毯子绊倒,摇摇晃晃向楼层深处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停住后,我突然定了一定。

没错!就是这边!距厨房最近的这边!

萧夫人方才的话在我耳边幽幽响起:这火势并不大,现在连烟味都不怎么闻得到……可是怎么办呢,佣人不小心,厨房忘记关火又漏了燃气。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撒腿便向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萧夫人将萧纪引至这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想让我好好亲眼看看违逆她的下场,然后以此作为威胁,迫使我放弃手中的股权。既是这样,她就留下与我交涉的时间,以及她本人安全撤退的时间。在这段期间内,这里的状况还不能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目前这宅子里的大部分人,因着方才的枪击都四散奔逃了,想必不会关注这个偏僻的角落。我是个甚没阅历经验的,但萧纪与萧城却不同,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如若火势过大,定会有所警觉。

萧夫人这一计,既要速度慢、还要效果狠,由此一路推测下去,那火灾多半不能成为致命因素,而爆炸才是。因为火毕竟是需要蔓延的,在致命以前,肯定会有迹可循。萧城与萧纪的身手都很了得,到时候就算无路可逃,也难免闹出什么动静,更难保万无一失。

而爆炸则是绝对的干脆利落,得以在火势尚未熊熊之时、在萧纪他们毫无防备之际,一招毙命。那么,这火势一时便不能太大,只需能引发爆炸即可。所以,起火点应该只有厨房与楼梯两处。这房子里本无太多的易燃物,起火只为断路,不为蔓延。在楼梯断了退路,在厨房断了生路,这就足够了。

而后,要控制爆炸的时间与效果,关键便在于控制泄露的燃气了。不能立时三刻爆掉,爆掉时却不能留下丝毫活路,那么燃气就一定是从远离火点的地方徐徐泄露出来,充满整幢房子,最后缓缓聚积到火点之上,一举引爆,炸个片甲不留。

这中间,威力最大的地方,则必是火点无疑了。而萧夫人要求个万全,自是会将萧纪放在威力最大之处,那么,便不是在厨房上面、就是在楼梯口上面。而狙击点总不会在连窗户也没有的楼梯处,所以,便一定是在厨房位置的楼上一层附近了。

我狂奔过去。厨房里已是一片汪洋的火海,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我左右张望了一回。厨房位于楼层的尽头,隔壁是一间巨大的储藏室,却连一扇窗户也没有。除此以外,最近的一间屋子,便在厨房对面了。只是这对面,会不会与萧纪他们的位置正好相反?连隔空喊话都做不到?

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了。方才萧夫人说的十分钟至少已过了一半,我们都再不剩下多少时间了。无论如何,先试试再说。

我冲进厨房对面的屋子,反手将门关紧。这门居然是一扇铁门,摸起来滚烫,幸好我垫着毯子,否则恐怕撩起些火泡都是小意思。只是这门着实沉重得不同寻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合上。我知道一会儿爆炸骤起时,即便是铁门多半也了无用处,但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大门一关,这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跌跌撞撞地向透着微亮月光的窗边摸了过去,一路上不是撞进一张又一张密布的桌椅之中,直跑得我东倒西歪,一会儿磕了腿一会儿碰了腰。其实应该是很痛的吧,但我却恍然未觉,只径直向前冲着。只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桌椅,难道是个食堂?

我一边出神地想着,一边摸到窗前。黑咕隆咚中,我摸到那窗边竟有个小门,推开门,门外居然是一方甚为宽敞的露台。我奔出去,用力抬头向上张望,同时大声喊了起来:“萧纪!”

我努力跑得足够远,直到将背紧紧靠到露台边缘的栏杆上,以求最大程度上的视野。楼上竟也有露台,只是那露台与楼下这露台的方向不同,远远错着位,形成一个巨大的钝角。我定睛看过去,那上面果然有个人影!

我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连忙扯开嗓子再次吼了起来:“萧纪!萧城!”

楼上的人影突然动了一下。我眯起眼睛细细瞧去,那人又瘦又高,手里似乎还拎着个东西,形状长长的,难道是……枪?那此人定是萧城!

“萧城!”我豁出去一边跳一边挥手,“萧城,萧池没事!我昨日才见过她,她好好与小跳一起在国外;我也才见过萧夫人,她亲口承认,有关萧池那些消息皆是由她捏造,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蒙蔽!”

那人仿佛震了一下,转过身来面朝我的方向探了探身。

我再接再厉吼道:“萧城,我是顾惜!你好好想想,我与萧纪都在这里!我们今日都来赴约,而你又不在身边,除了萧池,我还能将女儿托付给谁照料?请你相信我,她们现在都好好的!萧城,江河死了!萧夫人杀了他,就是意图嫁祸在你的身上,让萧纪怀疑于你!可是萧纪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待萧池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方才出了变故,萧纪猜到萧夫人的意图,执意要来找你!萧城,他自始至终都在自责,没有护好你的周全,而无半分责怪于你!”

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四下里又黑灯瞎火,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也猜不出他的反应。只是他一直定定立于面向我的地方,颀长的身影在浓重的夜幕之下显得寂寥、萧瑟、又摇摇欲坠。

这时,另一个墨色的暗影从萧城旁边闪了出来。那暗影顿了顿,然后沉沉对着我吼了回来:“顾惜!你在这里做什么!胡闹!”

“萧纪!”我的呼唤在漆黑的苍穹下幽幽地飘摇着,显得绝望而空灵。我向他伸出手,却只能握到虚无的空气。

喉咙与眼眶都霎时变得酸痛难忍。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时间了么?这就是我们最近的距离了么?这该算作是咫尺、还是天涯?

如果这就是我们眼中彼此最后的模样,即使他看不清,我也不想表现得难过。于是,我低下头,想要酿出一个他最喜欢的笑容。垂眸的瞬间,一抹晶亮的光斑于远远之处划过眼角的余光。我深吸一口气,想要抬头对萧纪说些什么,开口的动作却被刚刚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我急忙转过头,向那抹光亮传来的地方看去。那,那不是一抹光亮,而是碎成一池的粼粼月色。

是泳池!

我猛然抬头,顺着泳池所在的位置直直向上看去。当我的目光正正落在那两道探向我的身影上的时候,几乎破了音的呼喊由本能牵引,绕过了大脑破喉而出:“那个地方,那个泳池,跳下去!快!跳下去!”

而那两个人却恍若未闻,只毫无反应地愣在原地。我几乎被他们急死,只觉得自己已完全化身一个扯着破锣嗓子的疯妇:“萧城!萧纪!他们在这楼里灌了燃气点了火,马上就要爆炸!没时间了!你们下面是个泳池,快!快跳下去!”

“顾惜!你站在那里别动!等着我!”

若不是亲耳所闻,我不会相信这是萧纪的声音。他从来都是沉着淡定的,这个世界上,似乎还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恐惧、让他慌张、让他绝望、或者让他失去控制、失去自我。然而这一刻,他低沉的声线中除了恐惧、慌张和狂乱,好像什么也没有。

“萧城!拦住他!”不知是不是我的声音太过凄厉、太过震撼、太过惊心动魄的缘故,萧城居然一把拦住了萧纪,反应之迅速、动作之敏捷、执行之得力,简直好像我才是他的上司。

嗓子已经痛到麻木,但我则变得机械一般,只知道要不停、不停地重复那几句话,直到他们听从为止:“萧纪!你们下来的楼梯被火封上了,你们下不来的,但是我可以下去!我现在就走!你们只能跳下去,必须跳下去!你们跳我就走!求求你们,现在!”

“顾惜!”萧纪又吼了一声,然后,楼上的两个身影似乎缠扭在了一起,在相互较劲。

光线太暗,我实在看不清,只能继续不管不顾地疯狂叫道:“跳!萧城!没时间了!求求你!带他跳下去!萧纪,快跳!我走,我这就走!”

天地四合在刹那间光芒乍现。漫天漫地本都是浓墨晕就的漆黑,然而万事万物在眨眼之间又都忽地染上炫目的红光,镶了一圈又一圈狂乱、妖冶而惊心的颜色。仿佛一团点漆间蕴了一只炙热的核,幽幽绽着内敛的华光,特有一种奇异、恐怖、而纯粹的绚烂。

而萧纪的声音,同是世间最纯粹的痛彻心扉:“顾惜!”

我恍若未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现在!萧纪,跳下去!萧城,求你!带他跳下去!”

时间和世界好像就是在这一刻化为永恒的。空气凝固成冰、夜色冻结如瀑。只不过,这冰与瀑顷刻间伴着一声弑天灭地的巨响,全然炸为艳如云霞的彤彤赤色。

“砰!”

苍穹乍裂,寂寂星光。方才沉敛的红霎时破茧而出,化为血光万丈,湮没一切残余的生机。头顶的天是红的,脚下的地是红的,身周的空气是红的,远处的池水是红的,连房间大门缝隙下迸溅出的烟雾,也是红的。

只有与我遥遥相望的两枚沉凝如墨的剪影,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冷色。那一抹熟悉的冷色,让我在这时间停滞的一瞬,想到了很多事。

我在想,那泳池与小楼间有一定的距离,他们能不能跃至那样远的地方,安全入水?

我在想,这究竟是萧夫人的百密一疏,还是上苍的天无绝人之路?生活总是这样,似在在绝望之中给予一线期盼,却又拒绝施舍我得知故事结局的幸运。

我还在想,命运,果然是无法可解的东西。我挣扎了四年、七年、二十年,今日终于彻头彻尾地踏入了这死局的最后一个关窍,终于等到了命运合上它股掌的最后一瞬,终于坦然地让自己一世的坚持全然分崩离析。

这是否就是天崩地裂的感觉?没有一样东西是稳当的,不论是天幕还是地板,气息抑或烟雾,全部如被狂风撕毁的残旗般猎猎颤抖、若通了电流的金属似的痉挛战栗。

好热,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热过。我这一生,都被禁锢于无边无际的漫漫寒萧之中,却未想到,这样漫长的寒意与萧寂,最终注定终结于一场炽烈决然的火焰。

二十年前我逃开了一场,便已纯属侥幸。而这违逆天意的行径,本应在几年前的第二场火中遭得报应的,没成想却被韩亦拦下。而今日,所有的孽缘与罪责,怕只是终究得偿了罢。

我大约是这世界上最失败的女人。我错了太多的事情,背了太重的罪孽,负了太多真心待我的人。我答应过小跳,很快就去接她;我答应过苏函,要好好生活;我还答应过萧纪,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他的身边。结果,我连其中的一样也没有做到。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小跳,她的爸爸是那么爱她,所以一直默默陪伴在她的身边;我还没有来得及看着苏函找到幸福,过上真正开心快活的日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好好对那个人说过一句,对那个不是韩亦而是萧纪的他说上一句,我这一生,是真的用尽了自己的一切去爱他。

可是,就是对这个给了我所有爱、我也给了他所有爱的人,直到生命终结的一刻,我都愧对于他。

萧纪,对不起。我骗了你太多事、错过了你太多年、伤害了你太多回、让你失望了太多次。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总是不在、总是离开、总是留你一个人面对。就连现在,这最后的最后,我还在欺骗你,因为到头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可否信守伴你一生的承诺。

我何其自私,又何其怯懦。我不敢看着你离去,更不敢做那个留下的人,所以只得尽我所能,将你推到远离我的安全的地方。你不会怪我的,对吧?因为假若换做是你,你也会为我做一模一样的事情,对吧?

所以,就请允许我再自私这最后一回,好不好?若你得生,我可含笑而去;若你得死,我便陪你一起。这许是我这样的人、这样的命中,最好的一种归宿。

眼前炙目的图景好像忽然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有什么在肆虐叫嚣,又有什么在轰然崩塌。脚下突然失去了支撑,我感到自己在飘摇,在下坠。

黑暗就是在这时徐徐降临的。赤橙的背景下,那一道早已刻入我生命的漆黑身影,渐渐融入如墨一般苍茫空旷之中,整个世界随之终于变得寂静、空洞而渺远。我竭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向他消失的地方用力笑笑。嗯,还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笑容。

萧纪,自从遇见你以后,我这一生早已不再有所求,而今,我却平添了一条奢望。若我的命运注定是一场漫漫寒萧,那么,只愿在我听从宿命的安排,将这萧寒付于火焰后,能让你和我们的女儿走出这无垠的严冬,能为你们化出一世祥和安好的季节。

萧纪,这便是我能给予你全部、最好的爱。

请你一定,要好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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