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二十四章 无处可逃(2)(1 / 1)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被萧纪牢牢抵在身后巨大的镜子上,丝毫动弹不得。我的眼前,正是他纯白色衬衫领口敞开的地方。
他的双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那里的力量在他漂亮的锁骨处凹出一道锋利的线条,在镜子顶端的射灯下,泛着白色大理石一般柔和的光泽。然而此时,许是我们二人距离得太近的缘故,身影交叠间,竟于那线条底部打出一片暗沉的阴影。
这一明一暗叠叠映着,愈显得阴暗、冰冷,如同在极寒之地掩埋许久的刀锋,淬了万年冰封的凛冽,一朝出鞘,便可以瞬间汲走世间所有的温度。
我的下颌被一只冰冷的手指抵住,被迫抬了起来。他离我这样近,近到一双冷凝的墨色瞳仁几乎填满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突然想起上学的时候,物理学中有一个“绝对零度”的概念,说的是只存在于理论之中、整个宇宙也无迹可寻的最低温度。
我对这类抽象的概念一贯理解无能,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有些了然了。都说宇宙中是有黑洞的,所谓黑洞大概也是这样的吧,就是那个即便是万点星芒坠落于其中,在归途终点也只能留下无穷无尽黑暗的地方吧。
“顾惜,回答我。”
回答什么?那个“用不了多久”,究竟是多久吗?我也希望自己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我被迫直直望进那双了无温度的墨色眸子中,几乎拼劲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勉强可以算作平静,“萧纪,你应该清楚,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决定权。”
“呵,没有决定权么。”萧纪似乎笑了一下。
我闭了闭眼。他向来是个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即便是愤怒,绝大多数时候也能不动声色,只是周身散发出很是冷然的气场。
因此,他若是有了普通人气愤时候的种种表现,那便是真正的震怒,几乎可以用雷霆万钧来形容。我与他认识这些年,这样的情状,也只在前段时间吃药生病时见识过一次。
而像眼下这般怒极反笑,我也是头一遭遇到,到底会是什么后果,我有些不敢想。果然,下颌上的力量骤然加大,尖锐的疼痛像是要将那里的骨头生生劈开一般。我不禁吃痛地轻哼出声。
“痛吗?”他似乎又笑了一笑,自言自语一般道,“顾惜,你也知道什么叫痛吗?”
我像被捞出水面的鱼一般,深深地抽气。在本能的驱使下,我开始不自觉地挣扎了起来。然而,他坚硬的膝盖死死抵住我的大腿,大理石一般坚硬的胯骨狠狠箍着我的腰。
我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只可笑的木偶,明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还在徒劳地上演一出荒诞的滑稽剧。萧纪的一只手准确地捉住了我握着手机那只手的手腕,而后轻而易举地便掰开了我无力的手指,将其中的手机夺走,缓缓举到我的眼前。
“手机,哪里来的。”
我瞬间陷入了滔天的恐惧。他会不会迁怒其他人?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女孩,还有她一无所知的父母?我已经做错了许多事,怎么能够再背上伤害这样无辜的人的罪孽?
一片空白过后,头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说谎。苏漫,手机是捡到的。可是,萧纪是会被轻易欺骗过去的人吗?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后果又会是什么?
脑海中,各种说辞和后果混作一堆,我知道自己现在必须马上开口,可是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目光被他牢牢锁住,内心仿佛同时无所遁形。一时间,稀薄空气中的静谧越聚越浓,已然濒临极限,仿佛随时可以迸碎开来,四分五裂。
“顾惜,你可以不回答。”捏着我下颌的手指温度又低了几分,力道也愈发大了起来,寒凉的疼痛开始嵌入喉咙的深处,我逐渐开始有些难以呼吸,“我会自己去查。查出来以后,所有相关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要,是我,是我骗来的,”我的双手本能地抓住他扣在我下巴和喉咙处的手指,徒劳地想要争取到更多的氧气,“萧纪,我告诉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那力量骤然消失,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咳,我虚弱地将头靠在身后的镜子上,等待凌乱的呼吸渐渐平复,却看到萧纪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自己的手。
而他修长的手指,仍然保持着捏着什么的姿势,停留在刚刚的位置上。他幽黑的双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用了多大的力气。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向后退了一步,慢慢将双手插到西裤的口袋中。突然失去压制在身上的力道,我几乎顺着镜子滑了下去,只靠着软绵绵的双腿和一直抵着冰凉镜面的僵硬手指,才堪堪立住。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墨色的眸子中有汹涌翻卷的云团。他在等我的答案。
双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身侧的裙摆,我感到,冰冷的湿意正在一点点渗进那昂贵的布料中:“我骗之前遇到的小女孩说,自己和朋友来玩,丢了手机,不能给家人打电话。所以,她就在临走前把手机留给了我。是我骗了那个小姑娘,她的父母也毫不知情,不关其他任何人的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我咬住了嘴唇。从现在开始,撒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手机记录里,所有信息都一清二楚。可是,他就是要听我亲口说。
我慢慢呼出一口气:“到这里的第三天。”
“第三天。”萧纪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一侧的唇角微微勾起一道淡淡的弧线,然而,幽黯的瞳仁中却了无温度,“很好,顾惜。我记得那一天,是我让你出去散心的。吃晚饭的时候,我还问你一天做了什么,为什么哭。原来,事实竟是这样。很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移开了视线。
“一共几次。”
“三次。”
“三次。”萧纪向我伸出了手,他修长的手指捧住了我一侧的脸颊,略低的温度轻轻抚在我敏感的皮肤上,激起那里神经一阵又一阵无法抑制的颤栗,“那就是,除了昨天以外的每一天。”
果然,刚刚,他听到了我们全部的对话。
“所以,顾惜,这才是你这些天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他轻柔地扳起我的脸,让我不得不与他对视,“告诉我,顾惜,在与我说话、对着我笑、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想着怎样欺骗我、怎样愚弄我、怎样摆脱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