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全都该死(1 / 1)
“主上,玺君大人身子似有不豫,方才在中殿昏倒,随侍的侍童求您回去看看呢!”
璟词抖抖索索的趴在地上,生怕我一个迁怒捎带她这内总管也倒大霉。
在神殿中,我对玺君的偏爱已经不算什么秘密,尤其这璟词每日随侍左右,稍有些眼力也能看出玺君那是我的心头肉,真是捧得高了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算有时“欺负”的紧了,隔天也会巴巴的送了药去。
我甫一听,立时柳眉倒竖,“午时晕倒了,怎么现在才传过话来?长着两条腿有什么用,不如砍去算了!”
璟词一听立马慌了,连忙叩首道:“主上请您息怒,今日此事确实不怪那僮使,实是宫中戒备森严,九重宫门层层盘查纵是来得再快,消息传到咱们这里便也到了这个时辰。”
“殿中的影卫呢,怎么也不见有个来报信的?”
那女孩的脑袋埋得更低了,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回主上,自从玖飒带走十二月支后,您身边的影卫就不大宽裕,今日这宫中朝会危险重重,奴婢怕您有个万一,所以就……”
“所以就把师父的影卫也调来了?”
“奴婢知罪,奴婢不该擅作主张动用影卫害玺君大人的病报延误,奴婢……”
“滚……”我从嗓子里低低吼出,脚步已无一刻迟疑的朝着宫外正阳门的方向疾行而去。“近日你们是越发出息了,回头一个都跑不了,那些宫中误事的嬷嬷禁卫……”我回首咬着牙阴森森的的道,“我不想以后再见到她们,全都给我杀!”
璟词哆嗦了一下,沾满尘土的小脸写满写着不可置信,但对上我气得发红的双眼后,便悚然低下头去。
“是主上,九门禁卫教习嬷嬷共一百七十二人——决不会见到明日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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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君堂仍是如每次见到的那般,静静矗立在后殿东翼一隅。满树的梨花已然落尽,现出光秃秃的枝桠,新抽出的叶子仅微微冒了个黄绿的尖,在满园的苍翠中,显得寂寥而古怪。
正厅台阶下方静静跪伏着几十号人,以琢玉为首,可不正是平日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毓和宫弟子们?
我烦闷的一甩手,“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做么?”
“回主上,属下等是来领罚的。”
琢玉难得容装整洁,身着勉襟茶色细棉长袍,长发束起,手捧一根尺长倒刺荆条,高举过头,答到,“今日玺君大人在中殿晕倒,病报耽搁了半日您便下令影卫除去宫内当值者一百二十七人,吾等同在殿中修习,却未能及时禀告主上,以此算来,确实该罚!”
此时玺君堂内一片沉寂,平日往来奔走的僮使神官都早早的被遣了出去,整个第一进院内便只有琢玉一行,实实的将正厅大门堵了个严实。
我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噙了一丝冷笑,“你这消息来得到是快速。怎么,你是有什么不满,还是来兴师问本神的罪?”
“属下不敢。”琢玉声音无一丝起伏,仍是高举着荆条,膝盖却仍紧紧扒着厅前的青石地面。“主上,属下只是认为,时值多事之秋,如此大动干戈的除去皇宫中人,实非明智之举,如此无非是为皇派提供扳倒我们的借口罢了,还请您三思而行。”
“她们延报师父病情,全都该死。”我阴郁的说道,“我御龙殿侍岂是谁想拦就能拦的,今日之事也算给那些老家伙们一个教训,御龙殿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主上,您失常了。”
琢玉缓缓抬起头,针一般的瞳孔细细竖起,在午后最后一束强光下,极淡的眸色却被染上了火一般的色彩,在细长的眼眶中灼灼燃烧着。
“主上,就算您晚回片刻,玺君大人的病也自有听蝉料理,您如此冲动绝是非成大事者所为,平日您教导众弟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何苦为了此等小事使您多年谋划平添变数!”
“琢玉,你今天话很多嘛,还不快给我让开!”我一脚踢过去,正踹在他胸口,琢玉武功连末流都算不上,怎么禁得起我这带怒的一脚,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面前一片青砖。
我也不再多和他废话,心急火燎的就要进厅,却不料被一双手紧紧从后面抱住了靴子。
“主上,属下直说该说之话,还请您收回成命。”
“请您收回成命!”一众弟子纷纷膝行而至,齐声俯首道。
一瞬间,前厅陷入诡异的沉静中。
半晌,我缓缓从琢玉手中抽出腿,温柔,一笑。
“真是反了你们了!”
我掌上真气一吸,那方才落入尘埃中的荆条立时便飞来掌中,“您们方才不是要领罚么?那孤今日就教教你们为人臣属的规矩!”
手起鞭落,带起大片血肉,这荆条上缠了枣枝倒刺,我又天生神力,即使未动真气手劲也绝对不轻,更何况这毓和宫人各有所长,并非人人善武,一时间呼痛声,抽冷气声惊起一院雀鸟。
玺君堂曾早年被天演品家下过禁制,轻功在这里无法施展,只能靠这着一双肉脚行至屋内。这也多少防备了诸多前来刺探的梁上君子和心怀叵测的杀手刺客。如今我连抽带踹,两条腿上各挂了十几个人,从前厅到内室短短一段路,硬是走了一刻钟还没走到。
我心里又急又气,直想杀人,他们也好不了多少,个个身上多处挂彩,拖拖拽拽间已远远看见了师父寝居的门。
“主上,请您三思呀!”
“主上,哎呦!”
正闹间,忽然,只见寝居房门被人从内里猛然推开,一个缥青色的身影,如一只振翅蝴蝶翩跹而至,后面还远远缀着一个淡黄色的身影。
“师父!”
我一惊,顿时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迎了上去。
“师父,您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么?”
我连忙托住师父因跑得太快而踉跄的身子,他身上只穿了件宽大的棉布中衣,趿着鞋子,外袍也因方才跑的太快不知落在哪处。乌发披散着,沾着些薄汗一丝丝贴在脸上。
我心疼的赶快脱下朝袍,将他包裹在里面,不料却被他一把推开。
“主上,您这是做什么!”
师父满面震惊的看着浑身是伤东倒西歪的众人,一路的血迹斑斑点点,从长廊越过飞桥,直延伸到远处的外院中去。
脚下琢玉仍死死攥着我的衣角,一路被我拖到这里手肘和膝盖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却仍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拿一双冰冷执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师父几不可见的晃了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他蹲下时轻轻咳了几声,伸出去扶琢玉的手都带了一丝颤抖。
“主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方才扶住他时便用气粗粗探了下师父的病情,再加上观面察色,师父应只是略感风寒再加上思劳过重,不曾好好休养,因此看似病势汹汹却实无大碍,只需开服风寒方子细心调养几日便可痊愈,不觉心下初定,脸色便也和缓许多。
“只是皇宫里有些宫人着实恼人,我便想可给她们些教训。既然你们这么坚持回护,那此次便算了。”我不咸不淡地说着。“你们也各回各处,伤药去听蝉那领,别杵在这里,都散了吧。”
我之前对那些宫人确实动了杀心,想到师父这半天内要万一耽误了病情,甚至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就恨不得把它们切了一块块喂狗吃。不过现在看师父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这杀意便也淡了,只想早早打发了快些回房去陪师父。
脚下一串牛皮糖似的男男女女都瞬间石化,连呼疼也忘了直瞅着这方才还恨不得灭了人家祖宗三代的杀神瞬间立地成佛,一句话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翻过了。只有琢玉神色复杂的深深看了师父一眼,带着众人行完一礼后便一拐一拐的拖着伤体,准备从时间哪里抢命了,就是不知道还能救下来几个。
我伸手护着师父回房,在我手碰到他的那瞬间,他的肩膀竟有一丝颤抖,随后强自压了下去。我装作不知,仍是一团和气的与师父说说笑笑,讲些宴会上大臣们酒后抖出的八卦醉中爆出的笑料。那边听蝉也赶到了,对我絮絮的念了师父的病,便十分识趣的跑去煎药了。
师父的寝房十分简洁,一几一榻,一张屏风两只木箱。家具已十分古旧,质朴的酸花梨木边缘被磨得发亮,衬着从狭长窗棂间射入的夕阳,幽幽泛着柔和的光。地面靠近榻的地方铺着草席,上面有几只蒲团,一般是客人或下人临时所用。我把师父弄到榻上,便随手拽过个蒲团就着草席歪倒师父榻前。
“师父您今日身体不适,徒儿为您守夜。您放心我就睡您塌下不和您抢被子,也不会吵您的~”
我微微眯着眼,表情当真玉雪可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哪还有半点方才动则欲诛百人的煞气?
师傅似是要说什么,但想了想,又咽回去,只轻轻点点头:“也好,臣今日也有话和您讲。等下璟词来了,让她为您准备寝具,也再搬张榻来。”
“璟词她……今日可能不大方便。”我依旧仰脸笑道,“一会听蝉来送药,交给她便是,不过是小事而已用不着再找别人。”
师父猛然转过头,看着我带笑的脸和毫无笑意的眼,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主上,您……”
“啊……师父,您看我差点忘了。听蝉刚才还说吃药前该让您少吃点东西,不然伤胃的。”我一蹦一跳的跑到靠门的矮几上端了粥来,用嘴试了试温度,“师父这药粥还温的,听蝉用小火慢熬了送过来的,加了薄荷皮蛋还有肉末,现在用正好。”
我舀了一大勺,送到师父嘴边。
“来张大嘴,啊——”
师父脸爬上可疑的红晕,微微推了下我手,急急说道:
“主上,您听我说,璟词她……”
“师父……”我缓缓的说道,“我想师父快点好起来,璟词她们也一定会很高兴的,您说,是不是?”
师父推拒的手僵了一下,我就势往前送了送,
“来,一口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