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六(1 / 1)
“今天是中秋,怎么还有不长眼的属下敢拿琐事烦你?”
一踏入自己的房内,便听到那人温柔的声音,夜温凉不禁皱起了眉头。
今晚,他的心情很乱,现在变得更糟。
他没有答话,径自走到床边,宽衣躺下。
“怎么这就睡了?不想陪我去赏赏月?”那人微笑着探身过来,挑眉问道。
“我累了。”夜温凉冷淡地回答,随即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张虽然斯文秀美却令他恶心的脸。
这一举动很明显激怒了那人,原本温柔的笑容狰狞起来:“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不就是去会心上人了吗?怎么?想和那小子私奔,都懒得应付我了?看来再不教训教训你,你恐怕连自己的主人是谁都忘了吧?”
感受到那人的手摸向自己羞耻的部位,夜温凉偏过头去,毫无感情地说了句:“想上就上,反正也是你玩烂了的身体,想玩什么花样根本不必找借口。”
那人在夜温凉身上游走的手稍一停顿,接下来揉捏的力度顿时加重不少:“别摆出那副三贞九烈的模样,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哼哼,要是你的那个心肝宝贝看到你在我床上□□的样子,可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明知道只要曲意逢迎,便会令自己好过一些,但这个夜晚,夜温凉感到从心底泛起的阵阵倦意,令他连最拙劣的伪装都懒得摆出。
累了,真的累了,这种日子,很快就会到头了吧。
我只想打下这天下,然后亲手交给你,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折腾了整整一夜,那人终于疲累地睡去,夜温凉睁开双眼,看着身旁那看似无害甚至可以称得上纯真的睡颜,竟忽然无声地笑了。
夜月霄,你还真是放心自己的枕边人啊!
小心翼翼地拂了那人的睡穴,夜温凉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衣,坐在窗前,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边,想起了许许多多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事情——
在他最初的记忆里,似乎曾有过温暖的怀抱存在,带着母亲特有的味道,但夜温凉却对母亲样子没有一点印象,从他记事起,他便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了。
那时的他长得瘦瘦小小,若是没有那个后来被自己称为先生的人,他恐怕早就饿死了。
据先生自己说,先生原本是个秀才,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奶奶抚养他长大,后来奶奶去世,他变卖了微薄的家产才凑齐进京赶考的盘缠,不料在赶考途中遇到了强盗,虽然捡回一条小命,却被砍去一手一脚,身残之后,先生再无法实现金榜题名的梦想,万念俱灰之下便四处流浪乞讨为生,偶然间看到可怜兮兮的小温凉不知怎的就起了怜悯之心,于是收养了年幼的他。
先生为他取名温良,希望他长大后成为温良如玉的谦谦君子,只是在尝遍人间冷暖后,他自知成不了君子,为自己改名温凉。
先生对他视如己出,教会了他许多东西,识字、算术、礼义廉耻、人情世故还有生存能力……
可惜好景不长,先生的身体本就不佳,再加上生活艰辛,在夜温凉十岁那年便撒手西去了。为了给先生买口薄棺下葬,小温凉不惜卖身为奴,从此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夜魔宫,武林之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可怕的地方,每隔二十年便会从各地收集上百个孩子,并有专人对这些孩子进行了一系列残酷的训练和严格的挑选,最后仅剩十人,均被赐予夜姓。
初入夜魔宫的那些日子,是夜温凉永远封存在记忆最深处的噩梦,他根本不敢回想,他只知道,先生临终时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凭着这一股信念,他硬是挺到了最后,由温凉变成了夜温凉。
他本以为,经过那些磨难之后,不会再有什么是他熬不过去的,却哪里知道,苦难才刚刚开始。
某个云淡风轻的日子,他们十个孩子被召集起来,夜魔宫主带着一个年岁与他们相仿的孱弱男孩来到他们身边,那个男孩便是夜温凉一生的梦魇——夜魔宫少主,夜月霄。
“就是他了。”少主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夜温凉身边,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轻易地改变了夜温凉一生的命运。
思及此处,夜温凉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虽然已经长大成人,却依旧单薄瘦弱,那青白的细弱脖颈,只要他伸出手轻轻一拧,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不过,时机还不到,因为,他还有心愿未了,他还欠当年那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孩子一个承诺。
想起纪小子,夜温凉冷漠的脸上终于现出一点点温情,那个傻小子呵。
那一年,终于不堪屈辱的夜温凉,经过周密策划,竟然成功逃离了那个噩梦之地,他喜不自胜,只要能离开夜魔宫,远远地逃离那个恶魔身边,哪怕冻死饿死街头也好。
那一天,大雪纷飞,天冷得出奇,他以为自己很快便会冻死在某个不知名街道的角落里,然后被白雪覆盖,等到来年春天随着化雪腐烂,最后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
那一刻,有人向他伸出手,问他:“你想吃包子么?”
看着那孩子傻傻地笑着说要和他做朋友,夜温凉忽然觉得全身暖了起来,像是笼罩在午后的阳光里,朋友,多么温暖的字眼……
当时夜温凉想自己反正也算是死人一个了,一无所有,为什么还会有人愿意接近自己,也不知是一时好奇还是被那温暖的词所打动,鬼使神差般,他轻易地交托了自己的信任,从此,一生一世,再难割舍。
那个清晨,在山洞告别纪小子之后,夜温凉回到了夜魔宫,等待他的是夜魔宫主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的本事很不错嘛,虽然是本座有意放松守备,但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实属难得,可是逃出去了又怎样?你这不还是回来了,哼哼,叛逃出我夜魔宫的人,谁敢收留?谁能收留?你以为自己找到好靠山了?哈哈,最后不还是自己乖乖地回来了?”
原本垂首听候发落的夜温凉猛地抬眼,沉声问:“纪家堡的事是你做的?”
“哼哼,那些所谓的什么武林正道,不过是堆垃圾,根本犯不上本座亲自动手,只要几句话……”夜魔宫主撇了撇嘴,话锋一转,“看来你的胆子很大啊,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多管闲事,你也该知道,叛逃之罪该如何处罚,你既然回来了,这刑罚总是必不可少的,你是要自己选还是抽签决定?”
在夜魔宫,叛逃是最重的罪名,十种刑罚哪一样都是残忍至极,最重要的是,必死无疑。
夜温凉垂头不语,他在赌,赌一个机会,从他决定回来的那一刻他便开始的一场豪赌。
“父亲,这家伙也算是我的人,可否听孩儿一句?”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夜温凉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赢了,那个人,果然舍不得自己死。
“哦?霄儿想怎么处罚他?”夜魔宫主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天下父母心,他对这个独生儿子很是宠爱。
“虽然这个贱奴犯下必死之罪,但孩儿使唤他使唤惯了,而且他这次叛逃可以说是孩儿故意纵容的结果,可否给他一个赌命的机会?”
“他倒是块材料,杀了可惜,”夜魔宫主思考片刻,终于点头,对夜温凉冷笑道,“好吧,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机会,若你可以活下来,我便不杀你。来人,放狼!”
夜温凉站在遍地狼尸的大厅中央,浑身是血,分不清是狼血多些还是自己身上流出的血多些,他沉重地喘着气,紧绷着身体与神经,与大厅里最后一只饿狼对峙。他的体力几乎已经被之前的恶战消耗殆尽,但他绝对不能倒下,他一定要杀掉这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只狼,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兑现那个承诺……
饿狼低吼一声猛扑过来,夜温凉握紧手中的匕首,向狼目刺去,饿狼发出一声惨叫,他刺中了!可匕首拔不出来,饿狼剧痛之下更加凶狠,猛地一挣,夜温凉匕首脱手,徒手面对那大张着血红大口扑上来的饿狼……
夜温凉临危不乱,一手扯住饿狼的一只前爪,用尽最后的力气一甩一拽,将狼背在身后,用头顶住饿狼的下巴,令它最具威力的尖牙无用武之地,接下来狠狠向后摔倒,用身体压住饿狼,饿狼奋力挣扎的后爪在夜温凉背上腰间留下一道道血口,他不顾伤痛,一偏头张开嘴用牙死死地咬住饿狼的脖子。渐渐的,饿狼的挣扎弱了下来,抽搐几下之后,终于一动不动,夜温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能再次起身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虽然伤重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夜月霄在他养伤期间,经常在晚上过来死命地折腾他。
明明是以前觉得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做得多了,夜温凉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了,只是那个人嘴里不停念叨着的“我叫你背叛我,我看你往哪儿逃,我看你还敢逃”之类的话令他很烦。
哼,可怜又可悲的人,夜温凉冷冷地看着在自己身上施暴的人,虽然是夜魔宫主的独生爱子,却是天生绝脉无法习武,连他这个被买来辅佐修炼冰火神功的容器,都只能另作他用,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容器”。
不过,从那次之后,似乎有什么悄悄变了,夜月霄对夜温凉的占用欲与日俱增,最终在他身上下了“永夜”这种歹毒的□□才算安心一些,毕竟能延迟“永夜”发作的解药只有夜魔宫传人才有,而且此毒无解,一旦发作,生不如死。
夜温凉转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无声地笑:你以为用□□就可以控制住我么?我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实现一个承诺……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洒进来,夜温凉看着冉冉升起的红日,微微眯起了双眼,又是新的一天,期待已久的结局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