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8(1 / 1)
等梁景易一觉醒来,清月已经不在身边了,被子好好地全部盖在他身上。蓦然想起昨晚哄她喝粥时说的话,他立时从床上坐起来。
眼前是一片淡淡的晨光,来自病房里蓝色窗帘间的缝隙。只见清月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她父亲床边,神色有些木然,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
梁景易这才放下心来,穿好衣服下床,稍稍洗漱后走到清月身边。
“还走吗?”他问她。尽管已经明明白白地从她眼中得到了答案。
她摇摇头道:“我要在这儿等着他醒来,问问他这些年来为什么那么对我。”
她的言语中虽有愤懑,但比起昨天似乎平静了不少。
“好,我陪你一起等。”梁景易不假思索道。
片刻,他又说:“清月,我等下去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我们轮流看护吧,累了就去酒店休息,千万别把自己累坏了。”
清月看着他,机械地点点头。
望着病床上双眼紧闭的项林森,她的内心焦灼着。时而想起小时候他对自己的好处,然而,他离家时那漠然的背影却又反复映现在她眼前。如此辗转,清月不禁在心里默念,爸,快醒来吧,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上午九点,护士来病房给病人做例行检查。
“现在病人的体温、心律、血压都是正常的。”
“那他怎么还没醒过来?”清月有些焦急地问道。
“小姐,您别着急。醒来的迟早是因人而异的,项先生的身体不太好,所以可能会迟一些醒过来。”护士说道。
“你说他身体不好?”
“恩。在我们医院的电子档案上显示,他前段时间被诊断出来有肾炎。你们家属不知道吗?”
清月低下头怔怔地说:“我不知道。”
“这一点你们要密切关注啊,最好做一下全面检查。”护士负责任地提醒道。
许是怕清月过于担心,她又换了话题说:“你们家还真是巧,你刚好能给你爸爸输血,一般的稀有血型病人可没那么幸运呢。”
清月觉察到她的好意,友善地笑了笑。
下午,梁景易在病房里陪着项林森,清月去水房接水。她提着热水壶刚走到拐角处,冷不丁地听到几个护士的声音。
“昨天下午我们科送来一个病人可真是危险啊!”
“什么情况?”
“听说是个考古专家,工作的时候被压伤了。他当时动手术需要输血,可偏偏是AB型的RH阴性血,血库里面存的这种血根本就不够用。”
“啊!那怎么办?找到人给他献血了吗?”
“后来幸好他养女及时赶过来了,她的血能用。你是没看到那个女孩子当时的样子,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求着我们赶快抽她的血,我当时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养女啊?她难道会自己跟你说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O型血,AB型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小孩来呢?”
“……”
她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女孩子此刻正站在角落里听着她们的对话。
“他养女……养女……AB型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小孩来……”护士的声音像是驱逐不去的梦靥,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
每一字都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抖,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冰封了一般,深入心底的寒冷。
无力感很快席卷了全身,她倚靠着墙边的扶栏,一步一步朝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梁景易见她一副面色苍白的样子,不由担心道:“清月,你是不是太累了,去酒店休息一下吧,这儿有我在呢。”
清月看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男人,顿觉脑中“嗡嗡”作响。难道自己一心想要等到的答案就是这个吗?她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嘟”的一声轻响,酒店房门开了。清月无力地走进去,手中还提着个塑料袋。
她随便坐在贵妃榻上,从袋子里取出路上买的几罐啤酒。
清月素来不胜酒力,平时连一罐啤酒都是勉强下肚。今天却一买就是三罐,唯恐无法喝醉似的。
啤酒的拉环打开了,发出清脆的金属刮擦声。清月只觉得这种感觉刚刚还发生在自己身上,在知道事实以后,她感到心上被豁然开了个口子,好痛,好痛。
她仰着脸,让酒顺着她的喉咙畅通无阻地流淌下去,好填补身体里越来越大的空洞。
一罐子很快空了,她又接着打开第二罐,很快又是第三罐。
她终于弄懂了,为什么小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多余的。因为,她不是父亲的骨肉,而母亲轰轰烈烈地爱着父亲,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刺。她的唇边荡漾开一抹笑,真相终于大白了不是吗?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真相干杯!可是她为什么好累,她的心里为什么会那么苦涩?对不起,她笑不下去了,眼中积蓄的液体就要满溢出来了。
趁着眼泪跑出眼眶之前让她睡吧。
晚上,梁景易在酒店房间门外按了好几遍门铃,却无人应答。
项林森在傍晚的时候终于苏醒了,梁景易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清月,却都无人接听,短信也是。他联想到她之前一脸不寻常的神色,不由焦急起来,却又不想让项林森无故担心,便找了个借口,又替他安排了一个看护,才匆匆赶来了酒店。
他正想下楼请前台打房间里的内线,却见到楼层管家朝这边走过来。
犹豫了片刻,他上前问道:“你好,是这样的,下午我妻子一个人进房间去休息了。现在我打手机她也不接,按门铃也没人答应,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先生,您能描述一下您妻子的特征吗?”管家问道。
梁景易说了几个清月最明显的特征以后,对方立刻道:“这位女士我有印象,她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过来的,我记得当时她手里还提着类似啤酒的饮料。先生,这样吧,麻烦您出示一下办理登记的证件,我们帮您把门打开。”
几分钟后,房门开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酒气。
借着昏黄的门廊灯光,只见清月斜倚着贵妃榻双眸紧闭,旁边的茶几上有几个打开的啤酒罐。
梁景易无奈地看着她睡着了却依旧有些许忧色的面容,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他的手才一碰到她的身体,她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却因为酒精的缘故,眼眸惺忪,如雾里看花。
“梁景易?”她试探着问。
“嗯,是我。”他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来了。”说话的口齿因为微醺有些模糊。
片刻后,她的睫毛上滚落下几滴晶莹的泪珠,口中吐出让人心碎的话语:“梁景易,他们原来是真的早就不要我了,我真是傻,我怎么还会心痛!我真不该还有心啊!”
他急急地抽出小茶几上的面巾纸,轻轻渗着她眼角的泪水。
倏尔,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要我吗?”
梁景易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周身被浓浓的深黑色的绝望包裹着。心中的不舍,让他忘情地搂住她,在她耳边说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你。”声音不响却很坚定。
清月的手突然攀上了他的脖颈,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清月,我抱你去床上睡,好吗?”他低声询问。
她无声地点点头。
梁景易于是小心地把她抱到床上,还为她脱去外套和鞋子,又盖上毯子。可她却不听话地挣脱开了毯子,起身抱住了他。
那一瞬,梁景易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整个人生生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双手抚上她的脊背,轻怕起来。
半晌,清月从他怀里抬起头,有些迷蒙的双眸无所畏惧地望进他眼里去。他的眼里没有怜悯,只有疼惜,她被那眼波间的柔光深深地吸引着。而他也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眸,像是受到了冥冥之中的牵引,低头朝她的脸靠近。
她微红的脸颊和黑白分明的水眸近在咫尺。梁景易突然觉得唇上一热,清月已经吻上了他。柔软而凌乱的吻很快温湿了他的唇,让他情难自禁地回应起来,却只是蜻蜓点水,生怕弄痛了她。
两人亲吻了好一阵子才分开。清月酡红着双颊,衬得她的颈项越发雪白。梁景易望着眼前美好的女子,方才浅浅的吻还在唇间回味。
片刻之后,她平躺到床上,合身的驼色打底衫衬着凝脂一般的肌肤。也不盖上毯子,而是拉着梁景易躺到身侧,将他温厚的手掌引至自己的眉眼处。
慢慢的,他的手指,像是在欣赏珍宝一般,游走在她饱满的额头,小巧的鼻子,柔软的嘴唇,又顺着光滑脖子向下,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梁景易……”她带着期许,唤着他的名字。
这一声让他停了下来,游离的理智又一点一点聚拢。
他是喜欢清月,他甚至是爱她的,可一切不该发生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时候。
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拉过毯子再次为她盖上,她却忘情任性地伸手缠住了他的腰身。梁景易轻轻蹙了下眉,控制着自己把她的手握住,随后也在床上轻轻躺下来,宝贝似地搂她入怀。
柔和的灯光斜斜地撒在他的侧脸上,下巴处隐约看得见青青的短胡渣,但却是柔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