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番外 画中仙(二)(1 / 1)
番外画中仙(二)
那王家的小姑娘长得虽然是跟我一模一样,可是脾气也差太多了,我很温柔的,她就倔强的要死,认准个死理就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司命曾经十分幸灾乐祸的跟我说:“诶哟~你这个事儿吧,我看着挺悬!”呵呵,我谢谢你提醒。
趁她还小,我就化成个平常模样在她叔婶家附近一个山坳子里和她玩,陪她捡石头、教她唱歌小曲儿什么的,另外我会的些东西都教给她了,大学念的音乐学系,实际操作也会点,一股脑儿全教给她了。名校书嘛,多少要有一技傍身。
“你这么个教法,她长大那阵有没有那些东西还不知道呢!”
“我说你,给不了什么建设性意见就不要泼冷水好么?看不顺眼你来教啊!”
“行行行,我不说话了,姑姑您请,您继续!”
我这人做事情有个毛病,十分容易不耐烦,考虑的就有些不仔细,她的记忆里有些东西不该有的,有些东西又该圆得更合称点,我都没做到,当时没有发现,后来引起了些误会,很麻烦,司命也不能时时刻刻替我看着,就埋下了隐患。
一天我正陪着小姑娘玩,刚从司命那儿顺来块玛瑙的石头,就当做人情送给她哄她高兴。没玩一会儿就见天边飘来一朵祥云,走近了一看是王母娘娘身边拿拂尘的一个小仙子,啧啧,八成要去挨骂。
“姐姐,多日不见啊。”笑得倒是挺甜。
“可不是么,还当你们找不到这儿来呢,这么快找来了,耳报神很中用么。”
“姐姐插手乱改凡人命格的事,娘娘已知道了,自然是天上地下的下了力气去找的。倒是难为姐姐,还有闲心在这里玩耍。”又向着远处王家小丫头那里瞧了一眼,“果然跟姐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难怪姐姐这么上心。”
我的脸色忽的煞白,她自然是瞧见了:“现在才开始担心,未免太晚了些。”
“你刚才下云头的时候,可隐了仙身?可别让小姑娘瞧见什么要紧的啊,对她将来的世界观形成很有影响的!”我是真的担心。
“你!......”拂尘大概没想到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个,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被提着上了南天门,我瞧着路,还好,不是往凌霄宝殿正殿去的,那便是尚有挽回的余地。
到了瑶池那里,远远瞧着已跪了一个人,哟!那不是司命么,这回倒早。
我挪过去司命一边跪下,边轻轻问他:“是不是我们那件事情穿帮了?”
“大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我可是受你牵连的啊,你找死就找死,别带累兄弟我啊。”
“知道了,一会儿你扛不住就把我供出来好了。”
“听你这话怎么还要受刑的形容?”司命声音有些抖。
我便没再理他。
“淑清,这几日不见的,又长进了啊。”王母的声音听起来挺和缓,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一向就是先礼后兵,现在这个属于礼,我得小心哄着她。
“奴婢跟了娘娘那么久,自然日日有长进,若不是做错了事受罚,恐怕还要更长进些也未可知。”我是毕恭毕敬说的,很多话都是看个态度,再大逆不道,只要不让听的人觉得是挑衅,反而听来是诚恳肺腑之言,那就有特出的效果。
“哼!你还当我是夸你呢!自己说吧,到底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兵了。
“回娘娘的话,因为淑清不懂事,擅自教了一个小娃娃一首曲子,那曲子不该是他那时候有的,是以改了他的命格。”
“你倒是实话实说啊,接着说!”隔得太远,瞧不见她脸上神色,接下来的才是戏肉啊,说错了就惨了。
“后来...奴婢就想着,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帐平了。就想了个法子,找了个小丫头,能对得上那一位的命格便罢了。”
“对上?那位的不是给你改了个一干二净什么都没了么?还需要怎么对啊,还不是你怎么说怎么写了,是吧司命?!”这末一句含着隐隐威势,不会是司命哪里得罪了她吧?
“回禀娘娘,小仙确实曾经如此设想,但见淑清仙娥此番作为的确有不同于以往之鉴,娘娘也知道,小仙的天府宫编来编去...哦不是,思来想去,且又人数有限还都是有些仙龄的老人儿了,恐怕写出来的故事落了俗套,此次淑清如此作为,或者能为天府宫注入新鲜血液,让我们再造新篇也未可知啊。”
“就凭你这张嘴,十个淑清也不及你一个,罢了,先将淑清收监,其余的再说吧。”
不是吧?就这么两三句话就把我打发了?还是收监?太草率了吧?怎么的用个刑也好啊!
虽说是收监,也不过瑶池边一个竹棚子,门口两个小仙童看着,不禁来往见客,只不让出门而已。
那天司命又来探监,实则来向我通气:“我打听过了,是我们长生大帝想让你过去天府宫帮忙编话本子,他老头子有些直楞脾气,大概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了,犯了你们那位老太太的忌讳,才有了这么些事儿,你怎么看呢?我得了准信还去回话。”
“这个...你们那儿俸禄多少?”
“你这人忒俗些了吧?那些玩意儿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不是?”
“呵呵,我这人吧,就是爱看个亮堂堂明晃晃的,什么黄金珍珠翡翠宝石的,看见了我就心里高兴。”
“那成吧,我们那儿有各朝各代的稀罕物件,虽说不能给你,不过可以借你瞧瞧,你编话本子起来也方便些不是?那就这么说定了啊,这边怎么应付你心里有数哈。”
“恩明白,”我衔根草在嘴里,朝司命背影挥挥手,“慢走不送啊~啊对了!有空替我去看看那一对儿小儿女......”
当晚就被提了去见王母,还是拂尘来接我的。好吧她有名字,我就是不愿叫而已。
“淑清,你怎么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问,也不给我个装无辜搏乖巧的时间。
“啊?啊......我不想去。”
“为什么啊?那里不是比我这儿有趣多了。”
“我不喜欢动脑子的事情,我编故事其实不太编得好,漏洞百出,这回这个就是,太累了,还一路劳烦司命替我善后,他说这种事情他做一次便够了。我也不大好意思再过去麻烦他们不是?”光这一段我就觉得我编瞎话的本事其实不错,非常好。
“这样啊......”王母开始沉吟,“可是长生大帝亲自来向我要人,不给也说不过去。”
呸!是看见我能过去给人添堵巴不得我在那里天天搞得他们鸡飞狗跳才好吧。
“那娘娘就随便指一个去吧,我看绿袖妹妹尤其聪明伶俐,比我好多了,不如她去。”绿袖就是那个拂尘,看样子她挺想去的,我帮她一把。
“不用了,就你了,去了好好做事,万一他们欺负你就跟我说,放开手脚大胆去做即可。”说着还瞪一眼绿袖。
嘿嘿,这么轻松让我过关,果然人才啊!
办完了交接,我便住进天府宫里去了,屋子也是挑了司命下头最好的,没办法,我是个女仙么,又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仙,大家都让着我不是?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有些忘乎所以,有些忘了正事。
待再次想起来时,已过了十日了,那地上就是十年!我的王家小丫头该长成什么样了哟!!
匆匆忙忙找着当初的那幅画又闪进去,恩,这几日日子过得滋润,身段有些丰腴了,这画上地方更见小了。
彼时范家小子正在对面站着瞧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似笑非笑。
我始终觉得以仙术探查人家的思维有偷窥的嫌疑,一直都不大乐意用,可是他这回这笑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我长久不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就用这个借口进了他的神识里头查探了一番,出来时颇有一番唏嘘。
“哟,仙娥这是怎么了呀?”不用猜也知道是司命那个死小子。
“司命,你知道我折腾这些最怕的是什么吗?”大概他难得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闻言竟略略正了正仪容。
“这不像你平日说的话啊,别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滚!我正经和你说话。”
“凡人的命格便是这样,只有正式写到了命格本子上头,那些事情才会顺理成章的发生,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么他的本子上什么也没有,你担心的,只怕是单凭你那一句话,他不喜欢那个王家小丫头会怎么样,是这样吧?”
“恩...”能顺了各人命格的司命星君,自然不是一般二般的聪明,揣度人心,其实要比他传人八卦这一头号本领更强些吧。
“既然如此,我这几日瞧着此二人见面的光景,不似是两厢无意的境况,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有些觉得,若不是我改了范家小子的命格,或者这两人自能成就一段良缘也未可知,现下范家小子那里一片空白,王家小丫头又是一片不大乐观的前景,以仙术插手凡人命格这种事情,我身上自会得到反噬,恐怕她那里也会被我带累,如此看来,我岂不是阻了一段好姻缘?”
“有些事吧,你担心也没用,比如仙术反噬这个事情,总会发生的,担心它干什么?另外你担心自己带累了他二人之事,这就更不用有什么思虑了。天道轮回一向讲究个因果报应,这一段我们是插不上手了,只看二人各自造化,天网恢恢,或者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岂不是更好。人间一世短短数十载,凡人便有些鼠目寸光,可若是就着长远来看,说不定其实已在别处扯平了也未可知。”
“司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不知道啊,我不过跟你说这么个道理,人世浮沉,但是天道不改,是以你大可放宽心。”
我好几日都神游着思索司命向我谈论的这段“天机”,觉得他说的也没错,除了小丫头把自己折腾得差点流产那次,我们便不再有任何插手,有些十分乐意作壁上观的意思。
之后再见到那小丫头,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便是她合着双手在我面前诚挚祷告那一次,从小我就看她是个牛脾气,这么大了竟然一点没改,认准的事,不管谁劝都不愿意改,宁愿独自一人承受安胎之苦,宁可在这里求一位不知道有没有的谪仙替她照看心上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有意义么?
“你也别纠结了,男女之情便是这样,听说恋爱中人智商普遍下降,我估摸着神仙便是因着这个原因不让有情,否则一堆傻不拉几的人在玉帝跟前,你说他不得被烦死?”
我幽幽叹出口的一声“哎...”,硬生生被他这后半段给挡了。司命就是这个德行,难得说一些非常有道理的话以后,他非得十倍百倍的“二”回来给你看,这大概也是天道的一种体现。
又在画里头待了好些年后,当范家小子,哦,现如今已然不小了,似乎已是不惑之年?可是在我眼里,仍然是那个被我耍得屁颠屁颠的小孩子。当他在我面前展开一封信时,我又见着了几年前那个似笑非笑的模样,那个虽笑着,瞧着却让人不忍的笑。
信上笔迹娟秀清丽,似是女子,信纸许久不曾展开的样子,折痕明显,尚有淡淡的山参气味飘荡其上,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王家的小丫头的手笔。
不知信里头写的是什么,只是他看完后对着窗外远山良久。再返身回来案前,将信纸按着原样叠好,放进一个贝母镶珍珠的精巧小盒子,里头已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当初我送与小丫头的玛瑙石,还有一个已见着他把玩多次的印章。
“你想看信吧?”此二人命格已全,我也早已由王母宽恕出了画卷,已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再在这里待下去。
“偷看别人的信是没有道德的行为。”我白他一眼,“哦,忘了你们天府宫上下大概还不知道‘道德’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吧。”
“别呀,还生气呢?”
王家小丫头的命格本子上最后写的她难产而死,我先前翻看过,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他趁我不在的时候改了。那以后我便不大乐意搭理他。
“我已同你说过了,天道轮回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么明白的暗示你看不出来只能说明你智商太低。”
“算了,和你争辩太浪费口水。”
“你想看吗?那信我这里有,我这本子一向不随便给人看的,你这么三番四次的得见真颜,已是对你特别宽待的了。”
“不看白不看,拿来。”
叔卿吾爱:
见信之日妾已大去,深恐君忧思忧虑见罪于两宫圣驾前,故隐而不报,
望妾得君垂怜,切莫生气怪罪。
先时与君相识相知,妾不谙人事见罪于君,至此生死攸关时,方知妾
之浅薄、君之隐忍,每思及此,觍颜不忍见君。若今日君见此书,可作谅
解之意否?
妾虽薄命,无福侍君之左右,然相处无间,君之情义,妾亦知之,往
后时日,虽无妾陪伴,望一双儿女能全妾拳拳之心。
敏仪敏荪,乃妾逆天时所留,君之血脉,弃其一亦不忍,何况二乎?
妾之心意,已借此二子明矣,君擅度人心,可知妾心意乎?
言不尽心,然妾知君已了妾心,望君好自珍重,免妾身赴黄泉而心不
至,逗留人间,徒增伤悲耳。
妾范门王氏世贞顿首
“这小丫头,人都没了,还不准别人想她...”
“你懂个屁!”
“诶你这人...”
“不想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