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为你离开（1 / 1）

一连三日，张怡都与顾思妍他们一起暂住在悦来客栈。张怡已卸下她那副鬼装，换上寻常少女的衣物，倒也是个可人儿。第三日的深夜，许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月光与星光均被挡在层层的云幕之后，整个小城除了几盏零零散散的灯光外，几近完全笼罩在夜色之中。阴风怒号，这样恶劣的天气加之是深夜，街上理应一个人也无，但却有那么一个单薄的身影，披着披风，顶着寒风艰难地移步。

不多时，这个身影在一座府邸前驻足，只见府邸的匾额上写着“莫府”两字，那人缓缓抬头，竟是偷偷溜出来的张怡。张怡咬咬牙，绕过正门，来到旁边的一侧，施展轻功轻松跃上墙头。

整个梨城都是那么朴素，就连小偷都鲜有，是以喜静的莫愿并未在莫府中安排侍卫，偌大的莫府，除了他，竟是只有一个管家而已。这些年来，尤其他们漂泊在外，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她总会东扯西聊，虽然吵地莫愿很烦，但张怡看得出来，他倒是从来没有过寂寞。而现在，他会不会寂寞呢？张怡想着，忽然又自嘲地一笑，她未免太看的起自己，这梨城有李盈，他怎么会寂寞？而且她做了那样的事，他怕是恨她都来不及吧。

这么一想，张怡不免胆怯起来，但转念一想，他若此生都不愿再见她，那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与他会面，心中一动，张怡抿了抿唇，轻车熟路地向着莫愿的房间而去。

这个莫府漆黑一片，莫愿的房间亦没有灯光，想来这么晚，他已经睡了，恐怕也只有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才敢大着胆子来瞧他一眼吧。定了定神，张怡自没有落锁的窗户翻了进去，蹑手蹑脚地来到莫愿床前。

他睡地似乎并不安稳，即使睡梦中仍然眉间紧锁，张怡一阵心疼，不觉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莫愿的眉间。

“谁？”莫愿忽而惊醒，抬手一握，张怡心下一惊，竟忘记了抽回手，一把被莫愿握了个正着。莫愿仔细打量了她一阵，方看清，声音中不由地有些诧异，“张怡？”

张怡怯怯地抬眸望向他，黑暗中，她却依旧清晰地望见，他的眼底有着柔和，但又是一瞬间，他似乎忆起什么，脸色一冷，登时甩开了张怡的手，漠然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回来了吗？”

顿时，张怡的倔强土崩瓦解，此时她好似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眼泪顷刻间涌出，她的声音也变成了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莫愿你不要不理我，呜。”

眼见这个自己几乎是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女孩哭地稀里哗啦，莫愿一阵心疼，不觉起身拿过帕子擦拭她的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视若妹妹的女孩不再叫他哥哥，而是直接唤他的名字，他一向不在意这些，所以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本来他自己考取功名的路就异常艰辛，他却还要照顾这个黏着他的小丫头，教她识字。看她对那些武功感兴趣，不会武的他还为她请了师父。要不是亲耳所听，他当真不知她对他存了这个心思。

见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张怡心中一阵激动，抬头，期盼的眼光望着莫愿，哀哀道，“莫愿，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喜欢一下我吗？”

莫愿一怔，别开了目光，“张怡，放下你的执念吧，我对你只有亲情，而且我与你的年纪也差的太多。”

“年龄不是问题啊，真的不是。”张怡笑了，笑容很是凄凉，垂下头，她低声说，“我知道的，你的心里只有李盈，对我，只是将我当作妹妹，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不甘心。”

莫愿叹息了一声，“张怡，也许你现在还没有分清亲情与爱情，我并不是你的两人。你还小，在未来，一定会有那个真心待你的人出现，那人才应该是你所应该去爱的。”

张怡不语，眼眸中却是一片死寂。良久，莫愿方复又开口，“你，有地方可去吗？要不回来吧。”

他终是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漂泊在外，谁想，张怡却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不了，你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吧。我这人占有欲强，嫉妒心也强，我若继续住下去，看到你们那么恩爱，想来我只有两个举动，一是把自己气死，而是忍不住杀了李盈。为了不让你更厌恶我，我想我还是离开地好，也或许，时间久了，我可以忘记你。”

莫愿语塞，但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轻轻颔首，目送张怡头也不回地翻墙而走，连一句道别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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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怡一步一晃地前进，天空中时不时响彻着雷声，她似乎听不到，天降暴雨，打在身上，她好似也感觉不到。视线一片迷蒙，张怡只是凭着感觉前行。雨水很凉吗？或许，但她的心，更冷。顾思妍说地没错，身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在刹那死去，不知还会不会苏醒。

客栈的屋内，顾思妍醒来发现忽然不见了张怡，不觉有些奇怪，加之瓢泼大雨而至，寒气更胜，顾思妍不禁缩了缩身子，却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张怡僵硬地走了进来，只见她全身湿淋淋的，面色苍白如纸，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顾思妍险些被吓地尖叫出声，睡意全无，她瞪大了眼睛，半晌后，她“蹭”地站起，颇为恼怒，“张怡，你还有完没完？大半夜的装鬼很好玩吗？”

张怡淡淡地扫视了顾思妍一眼，不发一语地走到桌子旁坐下，吸了吸鼻子，道，“我失恋了，这会是真真正正的失恋了，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

顾思妍一怔，细细打量了一下张怡，这才发现她的狼狈之外透露着一股忧伤，她顿了顿，道，“你去找他了？”

张怡颔首，一阵苦笑，“他本来说可以让我回去的，但我拒绝了，我怕，我会真的忍不住被嫉妒心驱使而杀了李盈。我虽然想完全占有他，但我更怕的是他会讨厌我，恨我，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他。他让我忘记他，可是我做不到啊，心里好疼，好疼。”

终于，张怡的泪水再度一滴滴地坠落下来，打湿了桌子，顾思妍在一旁陪着她坐下，想安慰，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仿佛失去了效力。视线一移，顾思妍突然猛地一震，慌忙拍了拍张怡，指着她腰间的玉佩，道，“张怡，可以让我看一下你腰间的玉佩吗？”

张怡不解地望了顾思妍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将玉佩递给了顾思妍。观察了一阵，顾思妍小心地看了看她，问，“这玉佩，你是从哪来的？”“我从小就有，莫愿与李盈将我买回来时就有的，莫愿说，这可能与我的身世有关，让我收好。”

顾思妍点点头，随后起身，丢下句“你等我一下”后，她便冲出了房间，一把推开南宫凌翊的房门，急哄哄道，“南宫凌翊，你的玉佩吗？先借我一下。”

床榻之上的南宫凌翊缓缓睁开双眸，并未起身，而是翻了个身，面对顾思妍，笑道，“喂，顾思妍，深更半夜地你闯进我的房间是要做什么？”

南宫凌翊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暧昧，加之他刚刚醒来更显一丝慵懒，顾思妍登时面色通红，暗暗骂了声“不正经”，便再度直奔主题，“你的玉佩呢？”

南宫凌翊手一指，顾思妍顺势看过去，便见玉佩安安稳稳地放在他的衣物之上，随手拿过，顾思妍挥了下手便走，脚刚踏出房门一步，她又顿了一顿，回过头，道，“你都不锁门的吗？”

“你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来的人是你，能有人闯进我的房间吗？”南宫凌翊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刚刚退下去的温度重又回到面部之上，顾思妍窘了一窘，一把拉上房门，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呼吸，顾思妍来到桌旁，再取过自己的玉佩，三块玉佩一拼，张怡惊讶地发现这三块玉佩契合地如此紧密，不留缝隙，合起来竟是一块玉佩。

将张怡地那块还给她，顾思妍喝了口茶，悠悠道，“我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了。”“是谁？”张怡的声音很是急切。莫府她是回不去了，顾思妍他们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她若不想独自飘零，那么找回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家却是最好的选择。

顾思妍微微一笑，将那些事情告诉了她。

其实早先她就有些怀疑，同样是张氏，同样是一个十二年前丢了女儿，一个十二年前失踪，加上这最能显示身份的玉佩，毋庸置疑张怡便是燕州青阳城那张府人家所丢失的女儿。

“青阳城距离这里可是有一段距离的，你可想好了，要离开这里，离开他？”顾思妍好奇的目光睨着张怡，张怡幽幽一叹，“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怎样的选择。我不是那么大度的人，有可能，我真的想将莫愿锁在我的身边，但是，我却不想违逆他的想法。我已阻止了他娶她三年，现在木已成舟，我还有何法？这次谈话，我也不必再自欺欺人，他当真对我只有亲情，再如此纠缠下去，恐怕他会连仅有的疼惜都没了，我也是有私心的，这样他对我的印象应该还会很不错的，既然他希望我忘了他，那我便离开，尝试着，忘了他。”

顾思妍一勾嘴角，拍了拍张怡，“也不是冥顽不灵嘛，你比我幸运，至少他对你好是出于真心，虽然不是爱情，和平地告别过去才会有新的开始。而我，估计我这辈子都见不到那个渣男，只能强迫着自己放弃，潇洒地挥一挥衣袖，说不在乎，但其实啊，假如老天让我再遇上他，我一定要先将他胖揍一顿，一脚踢开。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将心思放在心里完全没有自己的人身上。现在我是还没有对爱情绝望，如果老天真地残忍地告诉我天下男人都一个货色，那我就要单身逍遥一生了。”

张怡“噗嗤”一笑，不再作答，心中却是涩涩的。

莫愿，不是我放弃了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讨厌我，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