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夜言心(1 / 1)
与此同时,漆黑的甬道内,一黑衣人一瘸一拐地疾速前进,在他身后已蜿蜒成一条血路。忽而,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围墙,忍住伤腿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感,屈膝跪下,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汇报一遍后,补充道,“主子,除属下外,其余的人全部战亡。”
围墙之上,一人头戴斗笠迎风而立,闻言,发出一声冷笑,“哼,我早已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说到底此次我派出你们这些死士也仅仅是为了先探查一下情况,倒不认为真能杀了他们,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将你们斩杀,而不是擒拿。”
黑衣人顿了顿,继续道,“另外,今晚突然窜出个女人为冀王挡了我那一箭,看相貌,似乎是主子形容过的那个女人,而且,就属下来看,那个女人并不仅仅是冀王侍婢那么简单,冀王对她,应是很上心,先前摆明了是要活捉我们,但在见那女人受伤晕厥后,便下了杀令。”
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男人的声音透露着深深地愤恨,“我早就知道,一个侍婢,又怎能劳驾冀王如此跟我要人!这还真是挺大的收获。”眼光一瞟恭敬跪在原地的黑衣人,男人没有笑意地勾了勾嘴角,手一挥,一支羽箭自他斜后方飞出,正中黑衣人心脏的位置。霍然正大瞳孔,黑衣人眼中是深深的不敢置信。夜风拂动,吹起男人的面前的黑纱,露出萧峥阴冷的面孔,身形一闪,他已离开。
所谓死士,便是要时刻做好为主子送命的准备。南宫凌翊的人,又怎会放一个刺客离开,他已觉察有人尾随而来,那么,又怎能让这个无法战斗的人拖累他。很明显,他这死士已伤势过重,就算活下来,身手也定大不如前,他无意隐瞒身份,但他不需要无用的人。
几乎是同时,又有两人降落在黑衣人的身旁,其中一人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晚了一步,已经死了,要追吗?”
“不必。”另一人阻止了他的行动,“主子既下了杀令,便肯定知道他们的幕后主使是何人,我们还是先行回去呆在主子,保护主子的好。”
随即,两人身影飞速移动,向回去的方向行进,与此同时,一道身影闪进月华歌舞坊内的一房间。
缝制衣服的白锦姝手下一顿,抬眸望去摘下斗笠的萧峥。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萧峥并未因这次失望而将心中她的位置移除,现在,她什么多余的想法、动作都不要有,他要做什么,她便只管协助。
“如何?”白锦姝问了一句。在一旁坐下,萧峥微闭双目,“对于萧墨的那些判断,虽只是我的推测,且他的府中并无太大不妥,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而冀王,传言中他那以一敌十的暗卫也总算让我开了眼界,区区三五人,便灭了我十数个死士,着实不可不防。”
攥紧手中的衣物,白锦姝低声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按计划行事。”萧峥倏然睁眼,白锦姝呼吸一滞,衣物掉落在地,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未注意到白锦姝的异常,萧峥的语气坚定,“让你的人做好准备,一月后的今天,便是行事之时。”
“……好。峥,我……”萧峥望向欲言又止的白锦姝,犹豫半晌,白锦姝终是缓缓摇了摇头,“没事,你,一切小心。”
“嗯,你休息吧,我走了。”没注意白锦姝眼眸中流转的挣扎,萧峥头也不回地离去。
无声地苦笑,白锦姝拾起地上的衣物,赫然是一件小孩的衣服。他的计划在即,她又怎能说出让他又任何烦恼的话?我的孩子,你要坚强,挺过一个月,那时,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好好的。将衣物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白锦姝阖上双目,在心中祈愿着。
******
次日,染墨亭。
自衣袖中取出一把羽箭,南宫凌翊放置在面前的石桌上,对面的萧墨执起羽箭,检查了一下箭尾,叹息一声,“我那三哥竟是连身份都不掩藏。”
祁州三皇子萧峥的暗卫,所用的羽箭、兵器都会在尾部刻上象征他身份的“峥”字。
萧墨垂下目光。他无意再卷入朝堂,朝堂却要将他卷入,接下来要如何动作,他自己都深感迷茫。
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南宫凌翊道,“说到底还是我那侍婢惹得横祸。”“呵,当真只是‘侍婢’?”闻言,萧墨眉间的阴郁散了些,嘴畔倒是含了些许笑意。南宫凌翊霍然抬眸,萧墨却只是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莫要等到失去,方追悔莫及。”
南宫凌翊不语,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移向右前方的房间。失去,吗。
******
一连一个月的时间顾思妍都卧病在床,近两日倒是感觉身子爽快了许多。这日,一口饮下谢子卿送来的药,顾思妍精神百倍道,“谢公子,谢谢你,我感觉我舒服好多,胸口也不疼了。”
谢子卿微笑着颔首,“我想也是,你体内的两种毒已经解除了,再喝药巩固两三日也就无事了,今天起你也不必一直躺着,适当活动活动也好。”
闻言,顾思妍眉开眼笑起来。躺了一个月的时间,再躺下去,顾思妍觉得她没病也该躺出病来了。得到大夫的指令,顾思妍利索地下了床,活动了一下筋骨,“那我就去找初彤了,这段时间可闷死我了。”
说罢顾思妍就跑了出去,一到外面就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啊,自由的味道就是好。
“顾姐姐,你可以出来啦。”洛初彤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顾思妍回身,冲她挥了挥手,“是啊,好的差不多了,陪我去庭院里走走吧。”
洛初彤小跑过来,两人有说有笑地漫步。瞄了眼一脸兴高采烈的顾思妍,洛初彤欲言又止,注意到她的反常的顾思妍拍了拍她,道,“想说什么就说,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了。”
“哦,那我就说了。”洛初彤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凑近顾思妍,小声道,“顾姐姐,你真的只是冀王殿下的侍婢吗?不是,侍妾?”
一个踉跄,顾思妍脚一崴,坐到了地上,满面通红地瞪着洛初彤,尖叫道,“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要知道,这两个词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含义可大不相同啊。
将顾思妍从地上拽起来,示意她小点声后,洛初彤方继续道,“前半句是师兄的疑问,后半句是我的补充。”见顾思妍又要发出抗议,洛初彤干脆捂住她嘴,道,“你想听我说。其实是师兄发现的,你见过哪个主子这么关心一个侍婢的?侍婢中毒就让她歇息?这疑问一起啊,我就问了府中其他的人,我就更疑惑了。顾姐姐之前虽然也是做侍婢的工作,但是,言行举止真的是一个侍婢吗?尤其是对主人的态度,哪个主人会如此容忍一个侍婢,还是位高权重的王爷。”
顾思妍顿时噎在原地,见她不再叫,洛初彤也松开了手。
眼神有些发愣,顾思妍理着思绪。是啊,因为前十七年她一直很少与人交流,而且就算再不济,她终归也是个小姐,可是现在,她是侍婢,不说别的,就说态度问题,她如此随意,也不曾有人纠正过她的礼仪。
见顾思妍完全处于呆滞的状态,洛初彤拍了拍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多时候便是这么个道理吧。
******
亥时。
受洛初彤这番话的影响,顾思妍一整天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一直到夜晚,她还似游魂一般四处游走,等她反应过来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南宫凌翊房前的庭院,好巧不巧地,南宫凌翊偏偏还在庭院中背对她站立着。调转过身,顾思妍便想开溜。
“顾侍婢,看来你是好了,但胆子也变大了,见了主子不是问好而是逃跑。”
顾思妍僵在原地,虽然是问责,但恕她根本听不出恼怒的意味。心境更加复杂,顾思妍转身,挪了过去,垂首,乖乖问好,“多谢王爷关怀,我是好的差不多了。”
顾思妍一直处于神游状态,以至于未曾注意到不知何时南宫凌翊已经来到了她面前,更是在她迷茫时,下巴被对方轻轻抬起,迫使她只能对上他的眸子。
“顾思妍,你这人有什么好。”顾思妍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拜托,能不能不要对当事人这么说,很伤感情啊,前半秒还愤恨,紧接着南宫凌翊的下一句话便让她整个人呆掉了,“可原来,即使知道,心动,却是一瞬间的事。”
大脑“嗡”地一声,顾思妍完全不知如何动作,这是,对她表白,还是整她?顾思妍瞪大眼睛,最后有些苦涩地发现,他不是开玩笑。
轻轻叹息,顾思妍后退一步,目视南宫凌翊略显诧异的神色,顾思妍幽幽道,“王爷,你这多半是一时兴起,可我,却是不敢再轻易交出自己的心。”微微抬首,顾思妍望向遥远的天际,“对于感情,我从来都是那么纯粹,可是命运又回报给了我什么?从始至终,我想要的都只是可以疼我,惜我,一心一意只对我一个的人,是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普通人估计都很难做到,作为王爷估计就更难了吧。身死,或许只是痛一时,心死,却当真痛彻心扉。”
此刻,南宫凌翊忽觉她的眼眸如此深邃,仿佛灵魂已历经了沧桑。她有过一段感情被伤了吗?直觉告诉他不是那么容易,那是隐藏在她心中最大的伤,也是最大的秘密。一时兴起?起初或许是,经过一个月的沉淀,有些东西,好像悄然改变了。
“我现在说什么估计你都不信,也罢,都交给时间吧。”南宫凌翊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拒了,顾思妍微微一怔,感激地一笑。
就在这时,一人突然出现,“主子,今夜戌时时分,祁王宫,三皇子萧峥发动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