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不聪明 006(3)(1 / 1)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定义我们的关系,有时候也觉得有点困扰,”他直视着前方的某处,缓缓说出了后半句,“但可以确定这不算是恋爱。”
“怎样判断算不算恋爱?”我问。
“恋爱会有负面情绪。会焦虑、妒忌、猜疑、紧张、有独占欲,也会兴奋、激动,甚至暂时失去判断力,会乐此不疲地互相侵略。而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这种开心简单平静,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他说出的几乎就是我想说的全部。
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坦诚地探讨彼此的关系。
我轻拍他握住我右肩的手:“我跟你一样,并不想更进一步,增添不必要的负面情绪。其实最好的就在现在,我们已经有了。”
“这种关系对我来说,绝不是上一段感情失败之后的备胎,而是一种很单纯的好感。假如有一天这种感觉变成了其他的感情,我一定会告诉你。现在我确定了,你跟我想的一样。”
“还好你不会因为我们这么默契就决定干脆跟我结婚算了。”
“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他笑了笑,“但你心里那个位置不是留给‘将就’的,对吗?就像买不到喜欢的鞋,就买舒服的鞋。”
我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也用鞋比喻感情?”
“又跟你想的一样?”他反问。
“改天我要找个笔记本,记下我们到底有多少地方是一样的——”
“嘘。”他轻声温和地打断我。
有音乐声穿透路边的橱窗经过我们的耳朵,是个平静温润的女声:“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
岁月长,衣裳薄。这句词在这样的夜色里听来确有几分焉知非福的禅意。
循着音乐声看去,那是一家小小的外卖果汁和咖啡的店。明亮的绿色和柠檬黄橱窗,一个眉目和善的女孩穿着制服站在橱窗后。去喝杯咖啡也不错,我想着。
黎靖如会读心般转过头对我说:“我去买咖啡,你等等。”说着松开环抱住我肩膀的右手,朝那家明亮的小店走过去。
他的灰色针织衫在街灯下散发出一种雾般的柔软。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凝视他的背影,挺直、颀长,却是一种不抢眼的柔和的存在。片刻,他端着两只纸杯走向我,就像迎面看见另一个自己。
他递过来其中一杯,“炭烧咖啡”。剩下那杯一定是他的美式。
“谢谢。”手中的纸杯壁很厚,只透过几丝微温。在春末夏初的夜,这样的温度舒服平静。
“还不错,不过不如你们店里的咖啡好喝。”他喝了一口,说。
“小章听见会很高兴的。”
“那个天天戴黑镜框的小男孩就是小章?”
“他还算小男孩?你多大?”原来我真的从没问过他的年龄。
“三十六。现在他算小男孩了吧?”黎靖答。
那他岂不是二十八就有了女儿?为免又提起他的上一段婚姻,我没有问出口。况且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知道与不知道都一样与他相处;想问,仅仅是好奇心作祟。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以前的事。”他接着说。
声音虽轻,却一字不漏地掉进了我的耳朵。
“以后吧,现在都快到家了。”我不假思索地给了他这个答案。退避是一种本能,更让我发觉自己仍然没有准备好与另一个人分享往事。
“什么时候都行,只要你想说。”
他的脸在夜色里轮廓分外清晰,平日里那种雾的感觉不知不觉地散去,我感到从没有像现在一样了解他。尽管不知道彼此的过去,尽管我们都不清楚是否会与对方葆有长时间的友谊,但同样确定一件事:我们了解对方,不是相互知悉生活琐事、爱好习惯的那种了解,而是无须磨合就心存默契的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