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美人儿(1 / 1)
天娇一行人浩浩汤汤就出了春雨监。
勘察现场这码子事,向来都是天娇、元朗、二哥中乙和三哥丙末负责的。
丙末医术高超,对验尸之道也颇有研究,天娇常常屁颠颠跟在他身后偷师学艺,几年下来,也能比得上大半个厉害的仵作。
倚春楼算是京城里规模较大的青楼,听说这次出事的,是倚春楼最叫恩客流连的柳玉儿。
天娇向来不拘小节惯了,虽是姑娘家家,却也不避讳青楼这种烟花之地,打头迈进了倚春楼。
天娇先并不着急查看尸首,却被倚春楼厅堂里坐着的这一群莺莺燕燕吸住了目光。
不是说她们美色有多么出众,只是她们每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意味深长,叫人忍不住多放几分心思。
老鸨浓脂艳抹也遮不住脸上挂着的憔悴,期期艾艾地招呼着进进出出的捕快。
也是,当家花旦死得莫名其妙,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哪家的公子大爷还敢来光顾,难道叫这一楼的女人都喝西北风啊。
剩下的人更是表情迥异。
有人掏着丝巾掩面低泣,肩膀微微颤抖,仔细一看,丝巾下露出的明明是上翘的嘴角,还有人更加直白,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就差没有敲锣打鼓,奔走相告了。
但也有人是真的有些急火攻心,眼睛里有几分悲戚,但更多的却是害怕自身难保的恐惧。
天娇摇摇头,叹口气,和中乙对视一眼,中乙也摇摇头,无奈浅笑。
这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中乙向来看得通透豁达。
“天娇,再不走,那尸首可就归我了,”丙末凑过来低声说,他知道天娇对验尸异常感兴趣。
“别别别,我的好三哥,难得一遇一个美女,让给我,千千万万让给我,”天娇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拔腿就往楼上蹿。
巴不得双手双脚齐齐举起,对着女尸高喊“选我选我选我”。
另三人也跟着上去了,刚刚跨进门,天娇猛地一个回身,对着元朗就说,“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一边说着,伸手就要捂元朗的眼睛。
丙末“啪”地打开天娇的手,“少儿个头啊,人儿和你年纪一样大,再过个三四年,儿子都能裹着尿布上街跑了。”
天娇搓着自己的手,一边嘀咕着走开了,蹲下身打量起趴在地上的女尸来。
众人一看这场面,确实有几分尴尬。
“唉,”丙末率先张了嘴,一股子叹惋的意思就冒了出来,“可惜这么个倾城佳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元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前这个倒在地上的女子,上半身衣服被人完全撕开,虽是酥&胸半露,可是身上的尸斑已经融成片状,一片紫红色,触目惊心。
更为可怖的是,这个女子的脊柱上被划开一条七寸长的血淋淋的口子,这条口子旁边,是两块人眼躲也躲不开的大伤口。
也就是说,有人不仅杀了女子,还将她的皮扒了下来。
这情形,确实和三日前在弄香楼里发生的那起命案一样。
只不过据弄香楼的老鸨介绍,三日前在那儿死去的姑娘是两个月前打苏州过来的,在弄香楼算不上头牌,甚至有些冷清,还常常受其他姑娘的欺负。
天娇戴着手套摸了摸女子的身体,“死者下肢的尸僵程度还比较弱,尸僵还没完全形成。”
又伸手按了按尸斑,“用手按压尸斑,尸斑退色,暂时消失,松开按压,尸斑重现。”
天娇屏气凝神,环视了一番屋内的环境,没有水,没有能改变室内温度的东西,“初步估计死者死亡时间在三个时辰左右。”
再轻轻翻过女子的身子看了看,“致命伤应该是腹部这一道刀伤,和弄香楼的那个一样。”
“啧啧,伤口切面整齐,一刀毙命,凶手眼疾手快,也是够狠心了,”丙末凑过脑袋,摸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看这环境也不像是有打斗的迹象,”中乙望了望四周,极其冷静地分析着,“凶手是正面攻击,死者恐怕连闪躲的意识都没有。”
“嗯,指甲里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什么其他伤口,确实没有搏斗过,”天娇举起女子纤长的手指,仔细打量一下。
“看来是认识的人作案,”中乙总结道。
“没有在房间里搜到凶器,我这就叫人先去搜这楼里其他人的房间,”元朗走过来。
“也好,先把尸首运回春雨监,我们下去问问老鸨,”中乙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
老鸨见天娇一行人下了楼,连忙迎到中乙面前,她也想趁早把事情摸清楚,免得弄得大家都魂不守舍。
“发现柳玉儿尸首的是谁,”中乙直问。
“回大人的话,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发现玉儿姑娘的……唉,”老鸨说着说着又掏出绯色的手绢抹抹眼角的眼泪,“玉儿昨日说身子不舒服,便休息了一晚上,结果快到今日午时都不见人影,我去拍门也没人应,房门从里面被锁得死死的,我还以为她是跑了呢。”
“反锁了?”中乙皱起了眉头。
“嗯,我叫了两个男的才一起把门给撞开,结果一看,那场景,差点没把我吓得昏死过去,赶忙就报了官。”
“你们这是做什么!”女子尖利的喊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齐刷刷就往声源处看去。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拦住元朗,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谁准你们这些臭男人进我房间,都滚出去!”
“秋水!不得放肆!”老鸨见女子撒泼的样子,连忙喝住她,春雨监是官府,她们哪里能随便得罪。
这秋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向来就混不讲理,不过这次连老鸨都责怪她了,她也只能收敛些。
“李妈妈,那柳玉儿死就死吧,还连累咱们,贱人就是麻烦,”秋水嗔怪道。
“人已经死了,你怎么还说这些,你才是贱人!”又站起来一个姑娘指着秋水鼻尖骂着,那姑娘眼圈红红的,恐怕是平日里与柳玉儿交好的人。
“你敢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会巴结,我明明长得比你那主子柳玉儿漂亮万分,若不是她用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勾走了人,还会轮得到你在这儿放肆!”秋水跳起脚来劈头盖脸一顿尖叫,哪里还有半分美艳动人的模样。
“闭嘴!”老鸨一拍桌子,瞪圆了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抖。
中乙却没有半分惊讶,只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何故这老鸨突然那么紧张?怕姑娘吵架么?
可是照理说,青楼里的争风吃醋她也算司空见惯了,不应该是那么大的反应,回想一下,老鸨神情陡然变化的那一刻,应该是听见那三个字的时候。
“下三滥玩意儿,”中乙语气淡淡的,眼神里却流露出精明的光彩,“敢问指的是什么?”
老鸨脸上肌肉一抖,只迟疑了一下,立马赔笑道,“大人,这是烟花之地,就是些常见的催*情药罢了……”
中乙冷笑一下,这常见的催*情药当然不值得那秋水破口大骂。
只怕柳玉儿是从黑市买了朝廷明令禁止药铺售卖的那些药,也正是这些药才令她的恩客如此流连,招人妒忌。
那些禁药只需稍稍一点,便可叫人飘飘欲仙,欲&火焚身,□□,可是这种药对人的身体副作用极强,所以朝廷早就颁布禁令了。
现在要买那些个药,只怕只有点简单的门道还唬弄不到,这个柳玉儿不简单啊。
“中乙哥,所有房间都搜了,没有发现凶器。”
“嗯,”孟中乙点点头,这个结果他并不吃惊,“我们先回春雨监吧,把物证带回去,再带一些人回去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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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爷坐在大堂之上,听完了众人的一系列汇报,若有所思点点头,“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这恐怕是连环杀人案,”天娇率先就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说着。
“凶手流连在众多青楼间,不仅杀人,还取走死者的皮,这个癖好特殊,而且极其残忍,”天娇说的津津有味,一转头却看见了也端坐在堂上的金乌,二人四目相对,同时做了个干呕的表情。
天娇看见他都反胃,瘪瘪嘴,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继续说,“我想,凶手,必然是仇恨姑娘的,恐怕不是简单地是在哪一个青楼呆着,而且,他肯定还会下手。”
“嗯,天娇说的没错,”孟老爷意味深长点点头。
嗯?我没看错吧,老头子眼神里闪出狡黠的光,是不是偷偷在盘算什么?
天娇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寒风刮过,整个人从头发稍凉到了脚趾尖。
“这次需要派出春雨监的人去各个青楼调查,”孟老爷捻了捻胡须。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每个青楼去一两个人就罢了。”
天娇眼睛发亮,心里抱拳,暗暗祈祷能和中乙分到一起。
“但是,我想派三个人去梦红楼。”
梦红楼,京城最大的青楼。
堂下的男子无一不面露欣喜神色,脸颊都愈发充满光泽起来。梦红楼,每个男子向往的温柔乡,据说其中金碧辉煌,没有一个女子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那伺候男子的本事更是不消一提。
“天娇,元朗,”孟老爷点名道,“你们一起。”
天娇心里蹦得跟小鹿乱撞似的,一双拳头握得更紧了,嘴皮不自觉轻轻颤动着,再激动一点,只怕“孟中乙”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直冲天际了。
“中乙,”孟老爷顿了顿。
天娇听了前半句,激动地整个身子都是一颤,可是笑容挂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被孟老爷后半句话冻得整个人僵住了。
“叫你卧底,实在是大材小用。”
天娇头顶飘起六月寒雪,冷得痛彻心扉,整张嘴里都苦涩起来,我的二哥啊!
“锻炼的机会,应该多给新人,”孟老爷又是一顿,语气异常平静,“金乌,你去吧。”
五雷轰顶,天娇和金乌同时大腿一拍,脱口而出一个大大的“啊”字。
天娇大腿一拍,居然要我和这个铁打的草包在一起破案!
金乌虎躯一震,竟然要我和这个搓衣板泼妇在一起细作!
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