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1 / 1)
当夏微凉夜里回到小区时,又没那么痛快了。
沈逸尘在小区楼下等她。
“微凉,我们能谈一谈吗?”他说。
心知肚明他要谈什么,也很想直接就回一句“好,我同意”,但想一想,还是耐着性子点头,“上楼去谈,还是找个地方坐一坐?”
沈逸尘抬头往楼上望了望,夜色掩盖了他脸上的怅然。
“去外面找个地方吧。”他说。
因为加班的缘故,两个人都还没吃饭,最后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湘菜馆,那个地方,他们以前经常去。
点完菜后,沈逸尘就开口,扔下一个小炸弹:“晓晓好像有点精神失常了。”
“什么?”夏微凉立时愣住,做完笔录之后,林晓晓还好好的……
“傍晚的时候,晓晓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大叫着冲出病房,等我找到她后,她就有点神智不清,情绪也很激动,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才睡下。”
“知道是谁打过来的吗?”
沈逸尘神色疲累,“不知道,那个号码我查过,是海樱区一个路边公用电话亭的号码。不过她冲出病房后,我好像听到她问了一句她妈妈怎么了,可能是她母亲出事了。”
“这个情况苏队知道吗?”
“我来找你之前已经跟他报告过了。”
“好。”夏微凉点头,“那么,你要找我谈一谈,就是谈这个吗?”
“微凉……”
又是这种抱歉的眼神,自责的语气,夏微凉连敷衍一个表情都觉得腻了。
恰在这时,服务员鱼贯而入上菜,她便说:“吃完饭再说吧。”免得一会她消化不良。
而他已在同时开口:“我们分手吧。”
夏微凉看向他,眼睛瞪得有点圆,他是存心让她消化不良吧!
可这表情在沈逸尘看来,是她对于分手很意外,有意外随之而来就会有抗拒,于是在她抗拒之前,他便企图瓦解她的抗拒。
他诚挚地说:“微凉,我是真的挺喜欢你,上一次求婚,也是真心想娶你。但是现在,你看,晓晓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精神又变得不正常,她更需要我。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夏微凉忽然觉得好笑。
哦,他的意思是,在他真心想娶她之后,他选择的却是更需要他的那一个?如果拓展延伸一下,是不是可以说,在他还是她男朋友的期间,他已经登上了另一条客船?
那么,在林晓晓找她PK之后,他何必一次又一次虚伪地向她解释?
这个分手他早就应该提出来了,至少,在他手臂受伤那天她去看他是敲门进去,而林晓晓是拿着钥匙进来后,他就应该提出来,而不是在第二天,再惺惺作态想解释一番。
她一直在等着他主动向她提出分手,而不是由她来开这个口。
他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所以。
“好,我同意。”
她说出他还没坦白之前就想回答他的话,不想看到他更多不好的一面,毕竟,以后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原本担心她有排拒,所以准备好了言辞加以说服,但她这么平静这么轻而易举就点了头,沈逸尘心里又觉得怅然,不由自主就把原本不该说出口的,说了出来。
“微凉,你总是这么冷静,这么理智,这么淡定。”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点幽怨,又有点自嘲,“刚开始的时候,这是我最欣赏你的优点,后来,我越来越恨你有这种个性,说好听一点是淡定,其实是你根本不在意。晓晓,她其实只是我生命里的一场意外,我承认,一开始对她有种迷恋,不过那只是一种对年轻外表的浅薄迷恋,是在任何一个年轻的姑娘身上,都可以找得到的。而到后来,我已经是身不由已。”
听到这种言辞,夏微凉很想笑出来,她真的并不打算要看到他更多糟糕的一面,他却非要一一展现在她面前才甘心。不过她已经不想反驳了,已经说出分手的人,对她而言就是外人,对于一个外人,她就没必要再跌份地去争个面红耳赤。
沈逸尘已经站起来,“我先走了,你慢用。”
他离开后,夏微凉呆坐了一会儿,也站起来,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小姐说:“您这桌已经结账了。”她出了湘菜馆,心里有些怅然。
她对沈逸尘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情,但是年纪越大,经历越多,对于感情的付出,就越吝啬,而沈逸尘又何尝不是如此。举手无回的付出,是她和他这个年纪再也做不出来的。
她原以为,其实不需要相爱,只要彼此都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也足以支撑彼此将就着共度一生的,可现在看来,即使他们之间没有林晓晓,即使他们顺利结了婚,两人的关系也不一定就稳固牢靠。这个世界诱惑那么多,两个人的关系那么薄弱,又都是不肯多付出的性格,没有爱情作为粘合剂,关系随时可能瓦解。
只是,这个年纪了,要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结婚,委实比火星撞地球还要难,她,还会有机会吗?而这个机会,苏墨痕会不会给?骆锦年又会不会给?
有了这个念头,她又马上迫令自己打消。就算他们给得起,她,未必受得起了。
这日午间时分,秦川对仓库周围的居民进行访问调查以后,回到局里直接找在重案组办公室的苏墨痕:“苏队,发现新线索,有一个拾破烂的婆婆听到枪声是在……”
“秦川。”苏墨痕打断他,“你的事情稍等一下汇报,我有事情跟你说,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原本是夏微凉和刘怀安、慕容朵朵趁中午时间聚在一起研讨寻找不是傅榆枪杀林远图的蛛丝马迹,苏墨痕在一旁只是听听,这会秦川还未报告完得回的消息,就被他叫开了。
夏微凉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心里有丝怪异的感觉,不过她一时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找出凶手不是傅榆的证据比较重要,但是,当秦川返回……
慕容朵朵眼疾嘴快逮住他问:“川哥,你刚刚说发现新线索,一个拾破烂的婆婆听到枪声是在……接下来呢?”
“没什么,我以为那是线索,刚才在苏队办公室顺便跟他汇报了,他分析了一下,是无效线索。”秦川一本正经说完,就快步出门了。
夏微凉凝眉,突然就站起来,大步去追秦川。
半个小时后,已在钟局办公室的苏墨痕接到一个电话,那边的声音其实也没多火爆,只是咬牙切齿问一句:“苏墨痕,你在哪里?!”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夏微凉已经是怒火中烧,他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一下,说:“钟局办公室。”
“等着!”
话音未落完,那边已经挂线,他慢慢将手机塞回兜里,唇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小夏打过来的?”钟局还是一如往常笑眯眯的,但现在,这份像老好人的笑容里,多了一份精明。
“嗯,炸毛了。”他眼里有愉悦的光,想起那天她踹了他一脚后,黄组长惊疑的一句“夏丫头也会炸毛”,就觉得心情更愉悦了,不过正事还是要汇报,他敛住眼里的情绪,“钟局,这事恐怕瞒不了她。”
钟局曲指在桌子上扣了扣,说:“一定得想办法瞒住她,你刚才虽然没有和秦川明说,但他心里应该清楚七八分了,不是说我不能够信任小夏,但这个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容易坏事。小夏被蒙在鼓里,她现在的反应对我们很有利。”
“是。”苏墨痕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知道,小夏不愿相信凶手是傅榆的原因吗?”钟局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苏墨痕不是没想过,但也仅止于想到一些浅显的原因,比如,她认为像傅榆这般憨厚老实的人,是绝对做不出弑父举动的。现在钟局这么问,显然是知道答案,他便从善如流摇头。
“那时候延砜还在,有一次我过去找他时经过重案组。”钟局回忆说,“恰听见重案组几个人聚在一起谈各自从警的初衷,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下,当时……”
龙爵说得挺无奈的:“我们一家三代都是警察,继承衣钵,身不由已。”
杜朗一惯地嘻嘻哈哈说:“我啊,我的初恋说喜欢威武气魄的警察,我就卯上劲了,但是,当我真的成为警察后,她却跟了一个有钱的商人。”
秦川言简意赅,正气凛然:“匡扶正义,贡献绵薄之力,给百姓创造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而轮到傅榆说的时候,他眼神有些闪烁,不肯说,在一众人的逼问之下,才潦草地说了一句:“只是我母亲的期望。”语气罕见的暴躁与不耐烦。
“一开始连我都觉得傅榆在敷衍。”钟局说,“但是,当我从延砜那里出来再经过重案组,其他人都已经散了,只留小夏和傅榆……”
他听见夏微凉说:“傅榆,大家都只是就这个话题聊一聊,不想说也没关系,像我吧,我从警的初衷也挺不崇高的,为了追一个从小梦想当警察的男孩子,从初中追进高中,再从高中追着他的脚步考进公安大学,后来,他因为我进了监狱,前程尽毁,我啊,为了延续他的梦想,坚决当了警察。”
“夏副队,我不是……我只是耻于在那么多人面前开口。”傅榆挺难堪地,“我从警,的确是母亲的期望,她希望我可以用尽全力,把一个人救出万劫不覆的境地。夏副队,请你不要多问,我只能说,那个人,我母亲很爱很爱,她希望我能通过法律途径,为他留一线生机,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
钟局又恢复那种表面笑眯眯实际上越看越觉得高深莫测的表情:“以前小夏或许不会明白傅榆的话,但最近发生的一切,她一定是联想到傅榆口中的那个人,是林远图,而傅榆是个孝子,不会轻易放弃他母亲的心愿,所以,傅榆无论如何不会枪杀自己的生父。”
苏墨痕:“……”
为了延续他的梦想……
是啊,她这么多年的坚持,不就是因为那个人在支撑着她。
钟局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了神,轻轻扣了扣桌子:“墨痕!”
苏墨痕回过神,说:“她这样推测,感情用事的成分居多了一些。”但也不得不承认,“不过傅榆的确是这样想的。”
正说着,有人在外面动作粗鲁地敲了两声门,钟局还未出声,夏微凉就大步冲进来,直接走向苏墨痕,极度愤怒地质问:“苏墨痕,秦川明明已经查到林远图被杀时,有个捡垃圾的婆婆听到枪声,但是,却是在看到傅榆离开仓库以后响起的,你为什么要秦川把这个线索压下来?是不是心虚自己判断失误,想将错就错!苏墨痕,你这个阴险卑鄙无耻道貌岸然的小人,当年我还一直后悔把这些词用在你身上,现在你完完全全坐实了!”
虽然在她打电话的时候,苏墨痕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这么怒火熊熊,还是让他有些意外。而面对她的质问,他还是平静问:“秦川告诉你的?”
一说到秦川,夏微凉就翻白眼,她追上他问到底查到了什么,他却死死咬定是无效线索,这个家伙,她和他共事六年多了,却抵不上他和苏墨痕的几个月!
“是我逼问出来的。”她说。
苏墨痕不着痕迹分了一个眼神给钟局。
他知道夏微凉会去问秦川,也相信秦川是那种嘴很严的人,但是,他不能完全确定,面对夏微凉的逼问,秦川能不能守口如瓶。
毕竟,他之前把秦川叫去办公室,只说了三句话,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
“秦川,在处理林远图这个案件中,你能不能无条件信任我?”秦川跟着他进来汇报了得到的线索后,他开口问的第一句。
这得到了秦川肯定的回答,他又问:“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查到任何有利傅榆的证据,都暂时压下?”
这回秦川疑惑了:“为什么?”
他只是诚恳地说:“请你信任我。”
最后,秦川思考了好一会,还是点了头。
……
他睨向钟局时,钟局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他望过去,两人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汇,然后,钟局微不可见摇了一下头。
他心里有底了,说:“夏副队,没有这个事实,我倒很好奇,你是怎么从秦川嘴里逼问出来的?”
“你!”夏微凉语塞。她当然没能从秦川嘴里逼问出来,纯粹是自己揣测。
“钟局,有其他方面的动向,我再向您报告。”苏墨痕恭谨对钟局说完,目不斜视从她身边擦过。
夏微凉努力平复自己快要抓狂的心情,不行,这么急急躁躁跑来质问他,实在不像自己的风格,一向遇事能够冷静淡定的她,应该反应过度了,她做了两个深呼吸,转身正对苏局长:“苏局,对不起,这样跑到您办公室来吵,冒犯了。”
“没事,没事,小夏,有质疑是好事。”苏局又恢复那种老好人似的笑眯眯的样子,瞳孔深处却有了不易察觉的精芒。
夏微凉离开苏局办公室后,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她快步追上早已出了警局准备驾车外出的人,平静且坚定地宣告:“苏墨痕,你有权利,有身家背景,想掩盖一切没有关系,我会亲自去查,然后,揭开你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