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初次相遇(1 / 1)
初次遇见苏墨痕,夏微凉不是不记得。
那时是在青葱美好的高中校园,她还青翠鲜嫩如雨后新出土的嫩芽。虽然父亲罹世,母亲再婚,人生一路坎坷,世事皆不尽如人意,她仍积极乐观地茁壮成长,目标明确地朝着理想进发。
遇见苏墨痕,是在高一那年冬天的某个午后。她在学校图书馆帮继父的儿子、她名义上的哥哥骆锦年寻找一份英语高考复习资料,半蹲着身子终于在一排书架的最底层找到后,她高兴得“腾”地站起,然后才发现身后有人。
她条件反射回过头。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个子非常高的男生,他正准备从书架的中间偏上层抽出一本高一英语资料,她站起来时,肩背刚好撞在他胸口,他双手自她肩上两侧分开往书架伸去,仿佛恰好将她圈在怀里。
她看见他穿卡其色棉质中长外套,略显随意地敞开衣襟,脖子上松松垮垮围着一条灰色围巾,围巾垂下的一端拂在她鼻息间,她闻到了清新淡雅的木樨馨香。但因他个子实在太高,她回头时没能看到他的脸,只瞥见他下颌的弧线如雕琢过般精致完美。
她惊慌失措跳开。
“抱歉,我不知道你会突然站起来。”他略略局促朝她点头,好看的唇角抿着细细的弧度。
他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有一张俊朗清隽的脸,虽只是少年的模样,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彼时正是午后,有淡金色的暖阳穿透落地窗照进图书馆,洒落在他英气逼人的眉眼间,映得他一双黑眸格外清亮,仿佛平静的幽湖水,在阳光下潋滟生波。
她惊艳般略略怔了怔后,才微微笑了一下回应:“没事,我也不知道你站在后面。”然后抱起英语资料,低着一张微红的脸转身离开。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个相遇的情景其实是极美极美的,仿佛童话里唯美的画面一般,放在记忆里,那时的暖阳都仿佛为这一幅画面镀上一层朦胧的淡金色光晕,也温暖,也美好。
只是,只是那时懵懂的夏微凉,尚不知这样英气逼人、仿佛贵族王子的苏墨痕,竟是那么卑鄙那么阴暗甚至那么无耻的一个人!
仓央嘉措说:第一最好不相见。
如果知道最后那么伤,她真的宁愿,她与他之间,从未遇见……
从下午三点开始,夏微凉便开始与苏墨痕交接工作,主要是队里一些尚未了结的重大刑侦案件,比如,十五年前发生在暮阳镇富田村的一宗灭门案,称“暮阳镇灭门案”,祖孙三代一家五口被砍死,凶手至今逍遥法外。然后就是近期发生的两桩大案:“祁蒙山杀人碎尸案”和“清水镇命案”。
其他同事都出去执行任务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整个交接的过程,她从头到尾,都表情沉静如水,声调平缓正常,态度公事公办;苏墨痕亦默契地保持目光无波无澜,语调及姿态都是新任上司的浅淡疏离。
至黄昏时才交接完毕,末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句:“江恺越副局长,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和他硬碰。”点到即止,说罢不待他回应,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因而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双眸深处,再度生起滟滟波光。
出去执行任务的队友尚未归来,夏微凉自不便先行下班,但两个人共处一个空间,即使办公室明明很宽敞,她仍然觉得拥挤;即使他坐的地方明明离她很远,她却依然觉得他靠她很近,仿佛耳边都是他的呼吸,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她不知道为什么,分开的这些年,她明明已经把他彻彻底底忘记了,甚至开始了新的感情,可当他再度出现在她眼前,所有感官竟都叫嚣着复苏曾经的一切:单只看着他强劲有力的臂膀,身体便竟仿佛置身在他温暖的怀抱。从前他总是喜欢自身后拥住她,双手交叠在她腹部,下巴枕在她肩头,跟她说话时,唇会贴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触碰,轻微带痒的浅吻……
她告诫自己不要回忆,不能怀念,不准惦记,曾经再美好,到最后也全都千疮百孔。何况,除了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他们的过去,并不算美好。不是青梅竹马,不算两相情愿,只是一段,因为交易,而带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俗世之暖。
因此方才在整个交接过程,她都尽量不用正眼去看他,偶尔的视线相撞,也会狼狈地收回,即使,他的目光已然变得平静。而这会儿已经交接完毕,她更是要自己完完全全收回视线。为了转移思绪上的注意力,她便拿了“祁蒙山案”的资料重新梳理分析。
苏墨痕一直在研看刑侦队近期负责的重大案件前期获取的资料,以及,因“祁蒙山案”带出来的“孕妇连环被杀案”的案卷资料。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肩背挺得笔直,黄昏时的斜阳穿透玻璃窗照进来,将他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光晕里。他看资料时的目光极度专注,如沉潭幽深的眸子此刻在暖阳下黑得发亮,整个人极为赏心悦目。
夏微凉再次捋完一遍“祁蒙山案”活动酸痛的颈椎时,不经意就看到这一幅画面,摸揉后颈窝的手有稍微的停顿,然后又继续活络筋骨。
这么些年过去,她身体变差了,容颜变老了,笑容变得淡而公式化了,她变了好多好多,他却还没有改变喜欢坐在阳光下的习惯,以及,做任何事情都保持千年不变的认真严谨态度,就连看个资料,都是那个巍然如山的坐姿。
杜朗和秦川此时从外面回来,才进门,形象阳光的杜朗就展露出畅快的笑容扯着嗓子开口:“夏副队,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和川哥经过五天五夜查找,终于查到犯罪嫌疑人的蛛丝马迹以及受害者的真实身份!”
“哦?”她放下手里的案卷资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