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外婆，我回来了（1 / 1）
“呜……”火车拉起长长的鸣笛声，在蜿蜒的轨道上疾驰，穿过隧道，绕过田野，一路向西。
许冉冉戴着耳麦，右手托腮，静静地看向窗外，安静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青山，绿水，田野，村庄，她再一次坐上这趟列车，感受上一次旅程的秀美风光。只不过，一个向东，一个返西。
硬座车厢吵吵嚷嚷，整个过道都坐满了人堆满了行李。因为春节返乡潮，寒假出行最是不便，幸好她寒假还算放得早，没有碰上返乡高峰期，否则一个人拖着个大皮箱非得被挤死不可。
十个钟头的车程，说不累那是骗人的。许冉冉揉揉酸痛的腰，看看表，也快到了吧。熟悉的小县城慢慢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许冉冉心跳“突突突”莫名加快。随着到站广播声的响起，整个车厢顿时骚动起来，旅客们纷纷站起来收拾行李，做好下车的准备。许冉冉也摘掉耳麦，把身边的东西都收拾好。
火车突然减速，缓缓驶进那稍显破旧却异常温馨的小站。此时车上的人们已经提好行李，站在过道里准备下车，眼里是藏不住兴奋和说不清的期待。许冉冉的心简直要膨胀起来，终于回来了。
许冉冉随着人流拖着皮箱走出小站，一到出站口便有三轮车司机涌上来，许冉冉知道他们在抢客呢，只摇着头兀自在公交站牌处等车。
外婆家所在的南泉小镇离县城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以往进城一趟都是搭乘轻巧便利的三轮车，也就是两块钱而已。不过去年县政府开始倡导公交出行，听说还要实现公交线布满乡道的规划，而县城到南泉小镇的路线只不过是先行试点。许冉冉觉得这是县政府为数不多的好规划之一，上车投一块钱便可，方便安全。
不过这也断了不少三轮车司机的生路，即使把车价也生生压到了一块钱，拉到的顾客也很少。不少司机都改了行，小时候把她送入乡镇医院洗胃的邻居王叔叔也卖了小三轮，买了辆小面包，作长途营生，专接县城到市区的旅客。
家乡慢慢变了样，许冉冉打心里其实挺高兴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更美更富裕呢？
许冉冉扶着皮箱拉杆，看着小县城匆匆的车流和人群，感觉一切都格外亲切。所谓不出远门不知家乡相亲，许冉冉此时觉得喧闹拥挤的街道都是那样的可爱。
许冉冉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公交，不急也不燥。身边的人伸长脖子不断张望，抱怨的骂骂咧咧不断传入许冉冉的耳中，许冉冉却只看着前方，安静微笑。
“嘿，美女！”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许冉冉惊得转身，一个跟她一般年纪的男生拉着皮箱背着个大画板痞痞地冲她笑。
许冉冉皱皱眉，便要转回头，男生突然急急开口：“哎哎，我不是搭讪的，我只是要问问去南泉镇怎么走。”
许冉冉却不开口，右手一伸，指向公交站牌。
男生随着女生的手看去，不起眼的“南泉”两字出现在视野中，男生揉揉眼，真是字如县城啊，一样小！怪不得他找来找去都没看到，害得他绕了大半天。
“嘿嘿，你也是要去南泉镇的吗？”男生定好皮箱，把肩上的画板放在皮箱上，只觉百无聊赖，便跟许冉冉搭起话来。
许冉冉只“嗯”了声便又转过了头。
男生见女生没有跟她聊天的打算，只觉无趣，兀自从背包里掏出一副大耳麦，一个人听着歌身体也能扭动起来。许冉冉觉得这人真是怪咖。
公交终于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千呼万唤”驶过来，人群乌泱泱提着行李小跑着往上挤。许冉冉提起皮箱就要往车门挤去，突然被一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手用力一推，还来不及迈上车的右脚一个踉跄，急急往后倒去。
“小心！”许冉冉只觉自己急速后仰的后背突然受力，险险停在半空。拍拍胸口缓过气，许冉冉下意识往后看，这，这什么姿势啊！
只见男孩伸出右手，撑住她的后背，右脚稍稍往后退，许冉冉能充分地感受到男孩应该挺费力，偏偏脸上却露出一副气定神闲的痞痞的笑。额？许冉冉一怔，“如来神掌？”“降龙十八掌？”“黯然销魂掌？”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救人，而是使出什么攻击的招式偷袭她的后背呢？许冉冉没心没肺地想。
如果男生知道自己好心救了人，不但得不到感激还被歪曲自己如此伟大的助人姿势，那么，自己的右手肯定就毫不犹豫地撤出而不是像现在把女生扶稳。当然，也幸亏他不知道自己所救之人的想法而把女生扶起，否则许冉冉不会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惭愧并且对男生有了那么一点好印象。
总之，许冉冉不再刻意疏离满脸痞样的男生，而主动地在车上和男生攀谈起来。
简单的交谈后，许冉冉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朱舸。初听到许冉冉还以为是“诸葛”姓，傻傻地问人家的名，在男生用一副我就知道又会这样子问的的表情习以为常的解释下，才恍然大悟。除此之外，许冉冉只知道他来南泉镇看爷爷，其他的好像都是朱舸在问，她在答。许冉冉感叹，这男生真会聊啊，绕着弯套出了她很多话，自己的信息却没被漏几个。不去当间谍真是可惜了。
二十分钟的路，一下子就到站了。许冉冉打住话头正浓的男生，推推他提醒要下车了。朱舸背起画板，向窗外好奇地望着，直到被许冉冉拉了拉衣袖才跟着走下车。
许冉冉一下车，就看见外婆笼着手在站牌下焦急张望。许冉冉拉着皮箱弯起眉毛咧开嘴疾步往外婆走去。
外婆一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好外孙女，像小孩子似的欢喜地就要接过外送女的皮箱。许冉冉却笑嘻嘻地挽过外婆的手，把皮箱换一只手拉着，直道自己可以拉着，不用外婆提。许冉冉怕外婆又像上次一样，说什么不要弄坏了轮子，愣是双手提起沉沉的皮箱，把她送到车站。
许冉冉莫可奈何，只想着以后可不能让外婆再碰到皮箱了，不然让外婆硬扛着一个大皮箱，她多不忍心啊。
还好外婆没有坚持着帮她提皮箱，许冉冉眉眼弯弯地挽着外婆的手，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把头挨在已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外婆的肩膀上腻歪着。
待要离开向家里走去，许冉冉才想起下车后就被自己抛之脑后的朱舸，转头一瞧，人却不见了。许冉冉又望了望，嘀咕着转过身跟外婆轻松愉快地回家去，大概被他爷爷给接走了吧，许冉冉想。
“外婆，今晚我要吃糍粑。”
“好。”
“嗯，我还要吃糯米，五色糯米饭！”
“好好。”
“我还要吃……”
弯弯小道一老一少，一白头，一青丝，紧紧挨在一起，老人缓慢温和的回答伴着女孩清脆愉悦的叽叽喳喳，竟是如此温馨和谐，温暖了夜幕降临的寒冬。
许冉冉满足地吃完第六个糍粑，眯着眼餍足嘴里香糯的味道。一只手伸过来，一边擦掉女孩嘴角的芝麻，一边出声唠叨：“你看你，慢点儿吃，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擦擦嘴。”
女孩仰起脸享受地让老人擦好自己的嘴角，亲昵地搂过老人的肩，撒娇道：“外婆最好。”
“你啊你。”老人宠溺一笑，任外孙女挨着自己的肩。
“唉？外婆，你知道我们这儿哪家有个孙子叫朱舸的吗？”许冉冉突然想起今天认识的男生。
“朱舸？”老人细细回想，“哦！是不是与你同年出生的那个男孩子？”
许冉冉瞪大眼：“与我同年出生？是在小镇上吗？”
“嗯，东边的老朱家有一个孙子，当年你娘怀你的时候听说老朱家的媳妇也怀上了，你还只比他晚一个月落地呢。”老人慈祥地摸摸外孙女的头。
“那我怎么没见过他呢？”许冉冉疑惑地皱皱眉。
“唉。”老人突然一声长叹，“这一切都是造孽哦！”
……
许冉冉伏在自己低矮的书桌上，脑海里一会儿闪现外婆低低沉沉的话，一会儿浮现男孩似无忧无虑地痞痞的笑，扰得她睡意全无。
母亲跟姘头跑了抛弃了他？那他会怎么想呢？他为什么还能对着一个陌生人一直笑着？好吧，许冉冉承认，那个笑很痞很让人想揍一拳的冲动，可是那个笑里却没有冷漠和忧愁。是掩饰得太好了吗？许冉冉不知道。
“冉冉，怎么还不睡？”外婆看到外孙女儿房间还亮着灯，一看时间已经11点，担心着外孙女是不是不习惯家里的硬板床，睡不着？放心不下便开了门。
许冉冉正想着外婆给她说的关于朱舸的不平常遭遇，突然听到门轻轻被打开，外婆慈祥的声音响起，许冉冉连忙起身，拉着外婆到床边坐下：“外婆，你怎么也还不睡啊？”
外婆揉揉外孙女儿的黑发：“还不是怕我的冉冉刚刚回来睡不习惯。”
“没什么不习惯的啊。”许冉冉挽着外婆的手，眨眨眼，“嗯，今晚我要跟外婆一起睡！”
“好好。”老人宠溺地拍拍女孩儿的手，“，你啊，这么大了，还要跟我这个老人睡。”
“我就是喜欢嘛。”女孩儿拉着老人的手撒着娇，直往外婆怀里拱。
老人露出快要掉光的牙齿，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是满满的宠爱。
许冉冉窝在外婆温暖的怀中，一股从小到大熟悉安心的味道溢满心房，她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朱舸，也只是一个仅限于刚刚认识的陌生人罢了，人家怎么样好像也不关他的事儿，许冉冉像一只慵懒小猫舒服地拱拱外婆的怀抱，慢慢进入美好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