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舞会（1 / 1）
太阳下山后,何少卿先开车去了江云华家,黄宁换了身春水绿的旗袍,依旧编着条大辫子,先去了周浦路接上宁倩往江家去.
到了江家,才发现满屋子衣香鬓影,黄宁基本不认识,这时江云华和何少卿走了出来,宁倩总归还有点不好意思,和黄宁招呼了下就立刻走开了,江云华和黄宁说了几句话,看见苏婉秀和几个女朋友进来赶紧去打招呼,何少卿带着黄宁走向角落的沙发,一边和人不断寒暄,一边给黄宁介绍.
黄宁笑得有点脸僵,还没坐稳就先吁了口气.
何少卿笑着对黄宁说:”慢慢来,以后会习惯的.”
黄宁摇头笑道:”你知道么,在我看来每个人都差不多,一张脸上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无非是大小比例不同,排列分布不均罢了.所以我看我得很久才能习惯.”
“习惯什么”苏婉秀从一旁走过来,和何少卿打了个招呼,坐在黄宁旁边,”宁心,好久不见.”
黄宁点点头,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南京”
“我年后就和家人过来南京了,本想着避难,结果---“苏婉秀想起这话题扫兴,便住了口,”我去过你家好几次,你家的阿姆都说你在学校,去宿舍问又说没这个人,还以为你不在上海了呢.”
黄宁笑着说:”我住在教师区,你下次去那边找我就找得到了.”
苏婉秀来得晚,不知道黄宁的事情,便好奇地问:”你怎么住到教师区去了,哪有你这么年轻的大学教师的”
黄宁只说自己还是学生，住宿是导师暂时安排而已，便问苏婉秀现在在哪里读书.
“刚来时想着去女中读书,不过现在局势不好,我父母就给我在家请了个家庭老师.”苏婉秀笑起来,”说是教书,其实就是陪我解解闷.”
黄宁暗想这个时代果然是好,这都离过婚的女人照样过着少女的生活,要是在前世,哪个离过婚的女人不是朝九晚五的拼命工作,唯恐明天丢了工作.
黄宁和苏婉秀说着家庭教师的趣事,过了会,有个年轻男士过来请苏婉秀去跳舞.何少卿和黄宁两人也不说话,只坐在一旁看别人跳舞.一曲舞终,江云华走过来坐到何少卿身边,嬉皮笑脸的递给何少卿一杯红酒,笑道:”四妹妹怎么不去跳个舞”
黄宁朝他摆摆手:”这么摩登的东西,我可不会.”
江云华笑着看了眼何少卿,一把拉过黄宁,硬是带着她进了舞池.
黄宁手足无措,又不好当众扫了江云华的面子,不得不跟着江云华跳,被江云华拖得满场转,倒是被宁香耻笑了好几次.
舞曲一结束,黄宁立刻拍开江云华的手.何少卿看着黄宁像兔子一样窜回来,不禁失笑.江云华跟在黄宁后面慢吞吞的走过来,把何少卿拉到一边,意有所指的说:”少卿,我看你是任重道远.”
何少卿不为所动:”我若要这些,上海滩随便娶一个便罢.”
“党国的夫人外交可是很重要的.”
何少卿摇摇头:”我若要她护,又怎么打鬼子.”何少卿看了眼黄宁,”况你不了解她,她只是不愿.你觉得全英文的医学报告和跳舞哪个难”
“我说不过你，反正是你媳妇，又不是我的。”
“我知道你的好意，你呢，伯母没催你”
江云华一提起这事，脸就立刻垮下来，“以前还三天过问一次，现在是一天过问三次，你说呢？”
何少卿笑起来：“难怪今晚伯母请了这么多上海滩名媛啊。怎么，没有看中的？”
“一见钟情你当是母鸡生蛋啊。”江云华环顾了下客厅，摸了摸下巴，突然压低声音对何少卿说，“我说了，你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未过门的媳妇。”
何少卿不置可否，一副你说我便听，你不说我也能知道的表情。
江云华笑嘻嘻的看了眼正在跳舞的苏婉秀：“跟你还算熟人，你觉得苏婉秀怎么样？”
何少卿皱了皱眉：“我担心伯母那关你过不了。你们家世相当，男才女貌，但她毕竟离过婚的,长辈恐怕不能接受.”
“这都什么年代了，何况，我问过永仁兄，那也说不上离婚，当时只是订婚而已。”
何少卿想了想，还是对好朋友实话实说：“据我所知，当时他们去日本去的急，虽然没来得及结婚，但两家人却是按照结婚看待的，所以在日本两人也是住在一起的。”
江云华想了想，无所谓的笑道：“现在上海滩哪个摩登女郎不搞点感情纠纷的，反正都过去了。”
何少卿点点头：“你喜欢便好。她呢，她对你如何？”
“约过几次，很说得来。”江云华撞撞何少卿的肩膀，“就怕我妈介意，我朋友里你的话我妈还听几句，你帮我去说说如何？”
何少卿一边摇头一边走：“这种事必须你自己解决，又不是我要娶苏小姐，再说我很快就要去南京，总不能和伯母在电话里说吧。”
“你回去前和我母亲说不就好了？少卿，帮我说几句话罢了。”
何少卿顿住脚回过头对江云华说：“我帮你做说客没问题，但这事得你自己和伯母先说，否则我无缘无故怎么说。”
“行，行，我看我母亲哪天有空，就打电话给你，你到时来哈。”
两人这边商量妥当事情，黄宁那边和宁倩在聊天。
宁倩跳舞跳得有点累，便过去黄宁坐着聊天。
“四妹妹最近干什么，上次日本人来的时候，母亲让人去找四妹妹和我们一起回锦山，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在学校，那边人多还安全点，你们回去一路都还好吧。”
宁倩撇撇嘴：“还能怎么样，一路鸡飞狗跳的，要不是祖母压着，半路就散伙了。“
黄宁笑笑，不敢置词：“我四月去看过四叔，说你们都平安倒也放心了，后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小叔叔一家暂时还没回来。”
宁倩想了想还是对黄宁说了：“本来准备过完端午慢慢回，祖母托人给五妹妹说亲，五妹妹不乐意，故意想着法子哄祖母高兴才回来的。”
黄宁一听，觉得是个八卦，便问：“老家的人？”
宁倩笑着点点头：“可不正是老家的人，是姨祖母介绍的，说起来和我们家还有这老辈子亲。祖母这次被吓坏了，想着给五妹妹找个乡下的，以后也有退路。五妹妹不乐意急急忙忙回来的，结果那位表哥倒喜欢五妹妹，还跟我们一起来了。他今天也在。”宁倩看了下四周，“你看，就坐在五妹妹后面旁边那位。”
黄宁看过去，隔得远也看不清楚，只感觉相貌也算清秀，因为坐着也看不出个子，可能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略显得有点拘谨，待人接物倒也可以。
“看着还不错，五妹妹为何不喜欢？”
宁倩哭笑不得：“你再看看，等他转身时看。”
黄宁一脸疑惑，盯了半天也看不出子丑寅卯的，正要收回眼光，那人转身了，然后，黄宁腹诽没有然后了。
黄宁回头看着宁倩，宁倩缓缓的点头，黄宁愣了半饷，才组织出一个语言：“那是辫子，清朝的辫子。”
“所以五妹妹怎么都不愿意。”
黄宁组织了下大脑回路，说：“可现在都民国二十一年了，还有人留辫子？“
“听祖母说，那家人书香门第，前清时出了好多进士，有些还当过帝师。祖母考校过他，还真的出口成章，什么四书五经，讲起来头头是道的。祖母说这才是真正的书香传家，所以就是看上了眼。”
“可这，这也太离谱了吧，五妹妹怎么可能答应。”黄宁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人要是真这么坚持传统，又如何会喜欢明显西式摩登的宁香。
“所以呀，现在祖母和五妹妹僵的很。”宁倩看了看黄宁，“四妹妹，要不你回家住段时间。我母亲说你这么好，祖母和你久了必然会喜欢你。”
黄宁连忙摆摆手：“算了，祖母现在肯定心气不顺，我还是别往跟前凑。”
宁倩绞绞手帕子，想想还是直说了：“我说了你可别怪我。你总要结婚的，到时有人上门提亲，祖母万一不高兴给你驳了怎么办？不如现在哄哄祖母，你比我们姐妹有本事多了，祖母必定会喜欢你的。”
黄宁想了半饷才把这因果关系理顺，她不在意的摇摇头：“我的婚事，祖母只需要知道就好了。多谢二姐姐替我担心，从日本回来后，我就给自己自立户了。”
正巧，何少卿走过来，听到这段话，心里腾起一股气，脸上却不露分毫，倒是走在他前面的江云华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又笑着对宁倩说：“四妹妹即便没自立户，这些事也自会有人替她办妥当的。”
宁倩看黄宁这么说也没办法，又因为江云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走，黄宁突然想起什么，却拉住宁倩，笑着看了眼江云华，问宁倩：“说了半天，你还没说你自己呢。既然祖母都给五妹妹说亲了，那你和三姐姐的亲事是都定了？”
宁倩一张俏脸涨红，轻轻应了一声：“三妹妹是四太太给介绍的，昆山一个经商人家，也已经搬到上海了。”
黄宁打趣：“那你呢，是不是孙二公子？”
宁倩耳朵也红了，只轻轻应了声是：“他今天没来，改天我约你出来玩。”
黄宁笑着应下。
江云华听着，也替宁倩高兴，便笑嘻嘻的恭喜宁倩，还要宁倩到时一定给他也发请帖。
宁倩一一应了，又说了些别的闲话，便被人请去跳舞了。
黄宁看了眼江云华，正要嘲弄他几句，却有人让曹大班介绍来请她去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