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前尘往事，汹涌如潮（1 / 1）
第五章前尘往事，汹涌如潮
玄鸟载着青阳即将出关的消息飞往轩辕山，本以为青阳已死的黄帝既喜又忧。喜的是他和阿嫘还有一个孩子活着，作为父亲，青阳回家他欣喜万分，而且，青阳一归，不愁无人牵制少昊；忧的是青阳在轩辕培植了上千年的势力，盘踞如龙，那些人以应龙为首全部对青阳死忠，青阳的归来，势必会影响轩辕甚至是大荒现在的局势，弄不好，又是一出父子相残。
还有颛顼……
他把这些情绪全部埋在了心底，命颛顼，知末，象罔，离朱，应龙袋二十神将即刻赶赴归墟。
归墟
高辛俊帝带着长王姬玖瑶已守在岸边。
颛顼看了看还很平静的水面，给少昊行过礼后把小夭拽到了一旁。
小夭神色恍惚的看着有些陌生的颛顼。
三百年前，那对一见面就打架的兄妹似乎还在身旁，而今：
一个长身玉立，举止稳妥，是已有储君风范的轩辕王子；
一个姿容秀美，清丽无双，却是深得俊帝器重手握大权的高辛王姬。
颛顼被小夭看得鼻子有些酸，他伸手抚上小夭的脸颊：“一百年前你说过要来看我的，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夭移开了眼睛，视线与少昊一错而过，投向了归墟水面——水面已结了一层薄冰：
“哥哥会欢迎我，可外公会吗？轩辕诸臣会吗？”
颛顼闻言一愣，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小夭，你变了。”
小夭淡淡回道：“哥哥不是也变了吗？”
颛顼的眸中翻滚着浓重的墨黑，无数个小夭在他眼前重叠：调皮的小夭，蛮横的小夭，霸道的小夭，不讲理的小夭，打他的小夭，咬他的小夭……那么多的小夭最终只交织成了面前冷漠疏离的高辛玖瑶。
一百年来，轩辕和高辛之间虽未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但各附属国之间在有人的故意操纵下却时有摩擦，双方的损失大抵相当。两个弈者的每一次落子都均藏着无限的杀机，和对对方深深的忌惮。
很不幸的是，轩辕是他，高辛是她。
外人眼中的生死相搏之下竟是血浓于水的牵挂。
归墟水面的冰已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雪。
可无论怎样，她都是他最最心疼的妹妹，不是吗？更何况……
颛顼重新展开了笑颜，他把一样东西塞进小夭手里，低声对她说：“我听说了大荒疯传的谣言，小夭，记住哥哥的话，无论真假，都不要承认，我才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妹妹。”
小夭握着手里的东西，触手柔软，低头一看，皓洁如云，轻柔似雪，正是九尾狐王的那截尾巴。
“哥哥，”小夭突然抬眼看向颛顼，一双晶亮的眸子宛若秋水寒星，光华闪动，“现在你总该承认高辛比轩辕美了吧。”
颛顼失笑，他刮了刮小夭的鼻子，眉眼间愈发温柔：“是，我承认，你满意了？”
小夭撒娇似地撅了撅嘴，又看向了归墟水面：“大舅舅要出关了。”
颛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看看四周，把音量压到最小：“大伯不是已经……怎么又……”
“此事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告诉你。”
颛顼点点头，牵起小夭的手走到岸边，站在所有人的前面。
忽然有冰牡丹从冰面上升起，不过片刻，归墟已成琉璃仙境。
如果，可以忽略那越来越低的温度的话。
小夭已开始运火灵御寒，颛顼能比他强点，不过也在打冷战。
几朵本来平稳漂浮的冰牡丹毫无预兆地加速，打在颛顼和小夭的身上，两人瞬时被冰封住，成为两座冰雕。
与此同时，“喀拉”一声，冰面裂开，一抹蓝色身影脚踏冰玉琉璃，分水而起。
轩辕的神将自应龙起全部跪下：
“恭迎大殿下出关！”
漫天凌空绽放的冰牡丹模糊了男子的容颜，只觉得他隐约的神情比万仞山上亘古不化的积雪还冷。
传闻中“大荒双雄”之一的“北青阳”，轩辕青阳。
知末三人眼中有泪，应龙哽咽难言，侍立在一旁的茱萸早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青阳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所有冰牡丹全部消失，纷纷扬扬的大雪也不知所踪，唯有那两座“冰雕“连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少昊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青阳按规矩先向少昊行礼道谢，然后同知末三人见礼，象罔一时激动，拉着他的衣袖就要带他回朝云峰祭奠嫘祖。
“我先不回去。“青阳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殿下不回轩辕去哪里？“象罔急躁的性子一点都没变。
青阳回头看了眼开始融化的“冰雕”，“带着颛顼和小夭去看看阿珩，然后去洵山，去看看昌意”
象罔闭了嘴，知末开口：“那殿下请自便吧，臣等先回去向黄帝复命。”
青阳微微欠身：“有劳三位伯伯。”
带轩辕众人离开后，青阳走到茱萸面前，蹲下身子，冷声喝道：“别哭了。”
茱萸很努力很努力地把眼泪憋了回去，眼眶被憋得愈发的红，她咬着唇看向青阳，眼中仍是雾气弥漫。
青阳近乎无奈，长叹一声揽她入怀：“笨木头，我不是回来了吗？”
“大殿下……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说过让我等你回来……”
青阳恶狠狠地瞪了无声而笑的少昊一眼，刚开口要说话，就就感觉到颈后一阵阴风裹挟着十成十的灵力向自己劈来，他忙松开茱萸，回身架住了小夭的雷霆一击。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火气？”
小夭哆嗦了半天，才成功地在指尖运起一团火驱寒：“谁让你冻我那么长时间？我活动活动手脚，你有意见？”
青阳挑眉，似笑非笑：“那我就让你好好活动活动。”
这就不好玩儿了，小夭惊慌之下，拔腿就向颛顼跑去，惊得颛顼大叫：“你别找我啊，大荒唯一一个能打过他的人在哪儿呢！”
少昊赶在小夭作出反应之前一个旋身把她揽到身后，与青阳面对而立：“要打架？”
青阳面无表情：“是要打，不过不是现在，我要去见阿珩。”
小夭从少昊身后探出一颗脑袋：“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快走吧。”
烈阳早就返回赤水并告诉阿珩不日她将迎来一个巨大的惊喜，不过至于惊喜的内容，任凭阿珩如何逼问，他始终缄口不言，急的阿珩直跳脚，却是拿烈阳一点办法都没有。
天空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阿珩知道，是少昊到了。
几个小小的黑点看似极慢的移动着，阿珩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无限同情逍遥。因小夭灵力不够而无法全速飞行的北冥鲲，应该是比较值得同情的吧……
想起蚩尤身着红衣，脚踏黑色大棚，穿云裂日的狂傲姿态，她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
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夭真相呢？
尽管她很希望小夭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但也不敢贸然行事。一百年来，少昊对小夭如何，小夭对少昊如何，她都看在眼里。她无法想象，亦不敢想象小夭得知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
“阿珩。”
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这声音，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
阿珩睁大了眼睛，澄澈的秋眸映出缤纷落英中并肩缓步走来的两个男子。
一白一蓝，高蹈出尘，气宇天成，风华绝代。
她不敢置信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少昊和青阳依然都隐有痛楚地站在她面前。
忽略了少昊，忽略了二人身后的震惊两女一男，她死死的盯住青阳，眼睛一眨不眨，好似一个眨眼，青阳就会从眼前消失。
“大哥……”声音虚弱喑哑得不成样子。
青阳上前一步，抚上妹妹已没有一根头发的头，手指轻轻掠过干枯稀疏的眉，凹凸不平，疤痕交错的脸，再无一丝血色的唇。
指尖颤抖的厉害，动作却愈发轻柔。
“阿珩，”青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用力把妹妹按进怀里，“大哥回来了……”
心中已做了准备，但，看见眼前面目全非的阿珩……眼前的阿珩，除了一双眼还找得出昔日的灵动，还有哪一点像他的妹妹？
她精灵古怪，娇气任性却又万般懂事的妹妹啊……
青阳此时恨不得剐了自己，他一刻的动摇竟然致使昌意惨死，昌仆自尽，阿珩化为旱魃！
轩辕青阳，你就是个混蛋！
如果……如果当初自己心狠一点……
可，他真能做到吗？
“娘亲，”小夭跪下，膝行几步，将两样东西捧给阿珩。
阿珩把头埋在青阳颈窝，紧紧咬着唇，不让小夭看到自己，也忍住不让泪水落下来，她伸手，取过小夭手中的东西，甫一碰上，手指立刻收紧。
玉瞳和那封血书。
她轻轻推开青阳，看向手里的东西，蹲下身子，试探着询问小夭：“你……你都知道了？”
小夭看着母亲，淡淡笑开：“流言太疯狂，中容闹得动静又太大，我想不知道都很难。”
阿珩抱住三百年没见面的女儿：“别恨娘亲，别恨你爹爹，你爹爹临……临终前……让我告诉你，他很爱你，请你原谅，原谅他没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
逍小夭回抱住母亲，眼中有泪：“王族的联姻，大多都是你不情我不愿，情之所至，这很正常啊，我为什么要恨你们？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若是他，我也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少昊突然出声：“要我帮你取出驻颜花吗？”
小夭抬头，很坚定，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少昊胸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他欣慰地笑了，小夭还是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不是？
“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身在何处，你都是我娘。”
三百年的踯躅，三百年的犹豫，在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阿珩展颜，她扶起小夭，随手一挥，一幅巨大的水镜展现在众人眼前。
竟然是五百年前的涿鹿之战。
阿珩生涩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你爹爹想对你说的话……”
没有人说话，除了阿珩外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镜。
少昊虽然经历过这一切，但后来阿珩和蚩尤之间究竟发生了的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洪水滔天，少昊负伤，阿珩化魃，生灵涂炭。
一切的一切飞快的从众人眼前一闪而过，小夭握紧了拳，颛顼轻轻揽住她，无言。
黄帝伏兵，神农覆灭，诺奈战死，云桑殉情；
阿珩逃离，蚩尤穷追，血佑九黎，期许守诺；
最后……盘古神弓，以心换心。
小夭脸上充满了绝望，逍遥一声悲鸣直贯云霄。少昊和青阳满目震惊，茱萸和颛顼讷讷难言。
“这世间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讲述，小夭长大后，听到的父亲是一个欺上辱下、残忍嗜杀的魔头，勾引了她的母亲，她也许会深恨我，甚至恨你。阿珩，你帮我亲口告诉小夭，我很爱她。告诉她，她的父亲和母亲没有做任何苟且的事，让她不要为我们羞耻。我自己无父无母，我不想我的女儿再无父无母，自小夭出生，我没有尽一天父亲的责任，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事情，就是让她的母亲活着，让她有机会知道她的父亲和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让她不必终身活在耻辱中。”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我会等着你来找我，亲口告诉我，我们的女儿过得很幸福，你一定要让她对着天空好好叫几声‘爹’，让我仔细听一听，我从来没有听到她叫我爹……”
“不知道她叫爹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一定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啊——————————————”小夭再也忍不住，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溃堤而下，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可是到了现在，在蚩尤临终的话中，一种自我厌恶感狠狠地攫住了她。
她叫他红衣叔叔时，他该有多心伤；
她咬他打他时，他该有多绝望？
“爹爹！爹爹！爹爹！”
爹爹，你听见了吗？女儿在喊你，你听见了吗？爹爹，女儿不孝；爹爹，女儿不恨你；爹爹，你永远是女儿心中最伟大的英雄！
逍遥歪着头看向她，幼时的一切袭上心头：
“夭夭也要坐大鸟。”
小夭嗫嚅着嘴唇，“夭夭也要坐大鸟。”
逍遥振翅起身，仰天悲啸，蚩尤！有女如此，你当无憾！
如有冥冥，一树芳菲无风自起，聚成一个巨大的桃花风阵，将小夭笼在中央。
阿珩一下子就笑了，她抬头看天：
蚩尤……
一行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去洵山，少昊默不作声地把一块归墟水玉递给阿珩，阿珩点头致谢，把水玉放进怀中，用轻纱遮好头脸，走在了青阳身侧。少昊动了动嘴唇似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提步离开。
谁知刚出赤水就碰见了黄帝的使者。
来人向青阳跪拜谢罪：“大殿下，陛下有令，请您即刻回轩辕。”
青阳眉间愠怒一闪而过，“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使者看了少昊和小夭一眼，并没注意阿珩，起身离去。
青阳的愠怒并没有瞒过少昊和小夭，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后，小夭垂下了眼眸。
高辛和轩辕，少昊和青阳，只怕……可他们毕竟几千年前就有了心理准备，那自己呢？既是高辛的王姬又是轩辕的王姬，就算她与黄帝势不两立，那她又该如何面对青阳和颛顼？
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抬头便看见少昊略有心疼的眼眸，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几百年的养育之恩，就算她不是高辛少昊的亲生女儿，但只要少昊还认她，她就还是高辛的长王姬！
“爹爹，”她的眼中只余下坚定，“我们也去轩辕吧，我还没去祭拜过外婆呢。”
这一声久违的“爹爹”让少昊心中一颤，“好，你说去哪都行。”
轩辕山
青阳冷眼看着壁立千仞，用力握住阿珩的手，“我们直接回朝云峰。”
“你不去上垣宫？”少昊本以为青阳要先去见黄帝。小夭暗中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少昊顿时反应过来，心下自嘲，今日心绪激荡，竟连青阳的性子都忘了。
青阳忍不住冷笑，关山仍在，人难依旧！母亲不在，轩辕又怎能称之为家？
少昊明白，曾经青阳的改变青阳的隐忍，是因为云泽的死，也是因为嫘祖，因为昌意。阿珩出生后，在青阳的一手策划下，自己与尚是懵懂幼儿的阿珩订婚，在世人眼中，青阳是想借助自己当时高辛大王子的身份，为的是保住朝云峰，可也只有自己清楚，青阳更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夺取王位再多一份筹码。
少昊思量间，几人已飞往朝云峰。
“娘！”青阳一撩袍角跪下，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
阿珩，小夭，茱萸和颛顼随青阳一同跪下，少昊负手立在众人身后，静静地听着阿珩讲述当年青阳离开后的因因果果。
“……父王派四哥招降祝融，烈阳发觉了祝融的花招，我写下血书让烈阳送往轩辕求救兵，自己跑进了承恩殿向少昊借兵，少昊……”
“娘！”小夭出声拦住了声音已带出恨意的阿珩，阿珩顿了一下，接着讲述：“……我借兵未遂，只得只身前往洵山，我们拖了祝融一天，最后他终于醒悟我们是在骗他，于是他发动了地火。四哥在那之前偷袭了四嫂才把四嫂送走，自己却被地火生生吞噬……”她哽咽了一下，“我带着四嫂回到轩辕，才知道烈阳被夷彭打伤，又被云桑和后土救下。父王为四哥立了衣冠冢，葬礼上，四嫂质问夷彭，夷彭矢口否认，四嫂欲行刺他却被彤鱼氏救下，然后……四嫂把颛顼托付给我，自刎在四哥的坟前。而我，则在四嫂和彤鱼氏的葬礼之前杀了夷彭……”
“小夭，”一直垂头静听的青阳突然开口，“把你的剑给我。”小夭疑惑之下回头看少昊，见少昊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解下佩剑，双手递给青阳。
一道寒光闪过，青阳一跃而起凌空拔剑，灵力随怒气一同挥下——
“大哥！”阿珩惊呼，青阳竟硬生生地毁了指月山！
蓝色身影缓缓落在地上，紧绷的身体让少昊想起了千年之前的青阳，刚刚听闻云泽被活活烧死的青阳。
“小夭，布下玉山禁制！”青阳冷冽的语调让小夭打了个哆嗦。而今，只有玉山才能拦住兴师问罪的黄帝。
粉色屏障与桃花花瓣从小夭掌间泻出，将整座朝云峰笼在了中间。
上垣宫
黄帝接到青阳径直去了朝云峰后就陷入了沉默，可一个跌跌撞撞的侍卫闯了进来。
黄帝眉目一凛要将此人问罪，可侍卫的话却让他惊怒交加：
“陛……陛下！不好了！大殿下一怒之下毁了指月山！”
“你说什么？”黄帝拍案而起，彤鱼氏，轩辕挥和轩辕夷彭的墓还在指月山上！“立刻传青阳来问话！”
“臣等……臣等不敢靠近朝云峰……玖瑶王姬布下了玉山禁制……”
黄帝攥紧了双拳，高辛玖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