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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八十九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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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润如玉】

众人都等相思说话。

她谁也不理,看着雷道:“你们出尔反尔多次,险些将我们害死,我们有大仇自不必我说。我此时只要想法子锁上门,都不必我动手,你们师徒二人便就此死了。可你说的对,我若这般,便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与你们无异!我曾对一个人说过,我要他做一个光明的人,不愿他涉足黑暗,今日亦是这般心思!我不锁上门,你若解得了滴水观音的毒,大可救了你徒儿一起离开!他日相见,我必不留情!”

叱野闻言,便知相思想起了那一日和自己说的话,心神一荡,道:“媳妇说得好!咱们走!”

雷怒道:“你们不要忘了今日,本座出去之后一定取你们狗命!”

“小仙女!小仙女!”慕容庆都喊。

叱野搀扶着高辛瀚往外游,相思叹口气,来拉小柔,道:“走吧,别理他们。”

小柔脑海里却一直回响着雷的话“本座出去之后一定取你们狗命”……她突然推开相思,转身就绕进了铁栅栏,两手一拉,将铁门关上了。

“小柔!”相思惊呼。

叱野回头,“你做什么?”

雷大喜,“好丫头!快来,救了本座,本座便饶你一命!”

小柔冷笑,“做梦!”又看向叱野,脸上的戾气、愤怒全都化去,只剩柔情万千,“大哥……铁门若不关上,他们早晚是要出去的……我不能让他们伤了你……”

叱野当即猜到她要做什么,急急道:“辣块妈妈!老子不准!你给我回来!”

“你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小柔似笑非笑,却匆匆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看向门边的相思,两只手穿过铁栅栏,拉住相思的手。

相思急急去开门,“小柔,咱们快走!你不可胡闹,我们出去后再说就是!”

小柔却用手臂死死抱住铁栏,“我知道他心里的人是你,我是不是晚了你一步,所以这辈子都输给你了?”

相思见她如此便知她死心已定,“小柔!你不能这样,你们已是结拜兄妹,你清楚他的性子的,他绝不会撇下你走的!”

“不,他会的。”小柔微笑,“相思,我一生从不求人,包括百里曌和师父。今日我用我一生来求你,求你不要负他。他送你的映山红,求你拿命去珍惜!”

相思一怔。

叱野欲往回游,“三妹!不许你这么做!”

“我知道你为了救他肯舍掉一切,现在求你,舍掉我!救他!”小柔急急说。

相思脑中千回百转,突然道:“瀚,不要让他过来!”话一出,高辛瀚立即抱住叱野,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

“□□奶奶祖宗十八代龟儿子!撒手!给老子撒手!”叱野腿有伤,加之在水中,竟然挣脱不开,只得破口大骂。

相思紧紧握着小柔的手,已经哽咽,“我不及你。”

小柔却摇头,“在他心里,一定是一万个我也比不上一个你,单论这一点,我才是永远不及你。”

“小柔,你不必……”

“别说了。”小柔垂下头。

相思估摸着滴水观音的毒性拖不了多久,毒性一减,雷这样的高手便如脱缰野马,只得深深看一眼小柔,将手中的金刀塞给她,“如果你能……要让我知道,来找我。”

小柔只是接过金刀,紧紧握在手里。

相思毅然决然回头,泪水已经模糊眼睛,却还是奋力往叱野和高辛瀚那边游。

“走!”相思喊。

叱野呆住了。

小柔大喊,“咱们浑夕的儿女从来不怕死,为你而死,我更不怕!你若要报我恩,便在你们成亲当晚种下一株映山红花!”

“三妹!”叱野依旧不肯走。

“三月采茶茶要老,茶农个个心头焦;早采三日是个宝,晚采三日变成草。摇啊摇——摇啊摇——摇到阿婆桥……”小柔唱起浑夕歌谣,声音温软清甜。

“纳命来!”雷怒喝。

叱野再不敢耽误,又看了一眼小柔,一把拉住相思的手臂,将她拉到怀里抱住,一起往外游。

摇啊摇——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摇啊摇——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

……

“我先杀了你个鬼丫头!”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声轰响,歌声戛然而止。

叱野怒,转身欲返回。

“你此时回去,岂非是让小柔白白……”相思拉住他。

“咱们快走,他追来了!”高辛瀚道。

三人只得赶快往外逃,却欲水流湍急,纵是叱野死死拽着相思的衣袖,衣袖被扯断,三人还是被冲散开来。

紫霞洞外,第二日一早,轩辕顼彧和白衣人依旧相对而坐。

枯坐整整一夜,轩辕顼彧都始终没有落下那一子。他很清楚,此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方才高辛澹正是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虽未看高辛灏弈棋,但也猜测这一步多半是致胜关键。故而再三思考。

姬双早就已经不耐烦,可事关轩辕顼彧,她却强逼着自己坐在一旁看,也不知看懂了没有。索昌隆则什么也不顾了,歪坐在地上,拄着脑袋看着,一只手还不忘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高辛澹和高辛檀则都站在一旁,站了一夜依旧恭恭敬敬。

高辛澹几次要高辛檀去休息,可她哪肯,一心只想看轩辕顼彧能否胜过白衣人。高辛澹几人见她脸色不大好,都劝她去休息,除了轩辕顼彧在弈棋,并未注意到旁人,高辛檀就是不肯走,只道:“顼彧既是我夫君,我自当与他同进退。”

轩辕顼彧闻言,此刻才侧头看她,却没有任何表情,又垂首看棋盘。

索昌隆却是知情人,只是叹气:高辛檀啊,你怎知道,你若是早一些与他同进退,当日在潼耳关时肯放手一搏,他心里也许会真的有你。此刻如此,只怕枉然。

殊不知,有时候错过了一次机会,就再没有第二次了。何况轩辕顼彧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伤害他的机会,哪怕是女人。

也是此时索昌隆才明白,轩辕顼彧早在当日就已经料到今日的局面,他和高辛檀早在当时潼耳关一别就已经注定了——要做夫妻,却不是夫妻。

看了一眼轩辕顼彧,索昌隆又叹气。

“你叹气什么?顼彧哥哥还没输呢!”姬双骂道。

索昌隆不与她争,只觉轩辕顼彧做了这个皇帝,当真是苦了他自己了。

轩辕顼彧一夜也不曾说过一句话,此时也不言语,只是打量纵横棋局。

白衣人却突然开口,“这‘纵横’变化多端、因人而异,当今有四个小辈与我下过。高辛润、高辛澹两位小公子之所以败,皆在于仁爱太过,始终不肯弃子。两位,可曾知道?有舍才有得。”

高辛润谦卑地鞠躬,诚心诚意道:“前辈所言甚是。”

高辛澹似有所悟道,“前辈所言有理,晚辈受教。但晚辈以为,一寸土地、一个士卒皆为这盘棋局上不可轻易舍弃之物。若以沙场比拟此纵横棋局,舍掉众物而取胜,这天下得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

高辛澹忙道:“晚辈只是就事论事,并无对前辈的不尊。”

“仁爱并非不好,只是慧极必伤,强则极辱,情深不寿,谦谦君子,当温如如玉。”

轩辕顼彧闻言,点头,“正是此理。”

白衣人说罢,又道,“而高辛灏那位公子之败,在于执着局势,频繁弃子。”

轩辕顼彧又点头,“前辈所言都有理,晚辈亦懂得这些道理,只不过懂得并不代表做到,晚辈不才,想了一夜,只想到一个法子,却还是个蠢法子。”

“既是法子,便无好坏之分。”白衣人道。

轩辕顼彧又踌躇片刻,终于落下一子。

白衣人不动声色,拿起棋子想了须臾,嗯了一声,随即落下一子。

两人又开始频繁落子,待一直博弈到午后,太阳当空,烛光撑了油纸伞站在轩辕顼彧身后。

“去为前辈撑伞,我不必。”轩辕顼彧道。

烛光便走到白衣人身后,替他撑伞。宵明又站在了轩辕顼彧身后,拿了油纸伞替他遮挡烈日。

白衣人默默看着。

姬双也撑了伞,挽着高辛檀站在轩辕顼彧身侧,嘟着小嘴看着棋盘,喃喃道,“已经过了这么几天,就算打开石门,相思他们还活着吗?”

轩辕顼彧手一颤,棋子掉落。

高辛檀忙道:“别胡说,不会有事的。”

轩辕顼彧道:“失礼了,晚辈一时出神。”便伸手要再去捡棋子。

白衣人却突然出手,手中握着一柄象牙做成的折扇,轻轻按住了轩辕顼彧的手背。轩辕顼彧抬头看他,“前辈你……”

“不必下了,你输了。”

“什么?为什么?”姬双大惊。

轩辕顼彧想了须臾,收回手来,缓缓站起身,因为坐的太久,在宵明和浴夕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顾不上喝口水、休息,便朝白衣人鞠躬,“晚辈的确输了。”

“你想了一晚,那颗子落下时我本以为遇上了真正的对手。”

轩辕顼彧蹙眉,依旧恭敬,“晚辈辜负前辈,惭愧。”顿了顿,“但晚辈还是要求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昨日承诺依旧作数。”

“你要我打开石门?”

轩辕顼彧颔首,“请前辈相助!”

“石门内有谁?”

轩辕顼彧将当日情形说完,又说,“那几人对我、对天命国、对中容国都很重要,前辈如能搭救,我等必然永不忘大恩!”此等诱惑,不要说一个寻常人,只怕连四国的皇帝也很难抗拒。毕竟这是获得两大国恩情的最好机会!

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轩辕顼彧道,“这玉佩我戴在身边很多年了,一直在找一个适合它的人,今日赠给你。”

轩辕顼彧本不敢要,却想这人行事诡异,便又接了过来,“多谢前辈,晚辈却之不恭,便好生收下了。”低头去看,却见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通体乳白色,竟像羊脂一样洁白润滑,“好玉。”

“有的事不可强求,不知如何去做的时候,不妨像昨夜,好好想想,静心等等,总会有法子。”白衣人说罢,哗一声打开了折扇,摇了摇便负手行去。

轩辕顼彧想留,却没说出口,只问:“前辈赢了,要我做什么事?”

“你会知道的。”

轩辕顼彧见他故作神秘,便也不再问,翻过玉佩来看,上面刻着两排小字——慧极必伤,强则极辱,情深不寿,谦谦君子,当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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