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八回(1 / 1)
【有我壮哉兮少年郎】
进了内室,相思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平躺在床榻上,走近了细看,心里一颤。
相思幼时曾见过一次白羽帝。
如若说这世上有哪一个男人像神仙一样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叫人不敢靠近,却又觉得他总是用无限悲悯的神情看着众人,那只有中容国白羽帝。
相思还记得,他长得十分好看,鼻梁、脸颊,刀刀分明,俊朗刚硬;眼睛、嘴唇,温润如水,柔和淡然。一张脸上,竟然融合了山之陡峭、水之柔和,实在难得!就算不再年少,他依旧是美男子,且他的气度比之少年更加内敛沉稳,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叫相思惊讶的是,眼前的高辛九王子高辛瀚,像极了白羽帝!相思愣愣看着,几乎都要以为这就是白羽帝年少时的模样。
高辛檀见相思盯着弟弟看,以为是在看病诊脉,问道:“相思可看出什么了?”
相思猛地回过神,有些歉然道:“不瞒几位,我曾有幸见过白羽帝一次,九王子实在与白羽帝太相像,一时看痴了。”
高辛澹和高辛檀一听,自然高兴,相思这么说,定是敬仰父王,便都报以一笑。
索昌隆道:“还是快快诊脉,这几日都是靠着人参吊着命,这妙手堂的生意我也不顾了,只盼着治好他。”
“妙手堂几时成了你的生意?”相思坐下,替高辛瀚诊脉。
“说来可笑,前阵子我与顼彧打赌,恰好运气不错,赢了他一分半点。顼彧便将原先他手下的医馆生意都给了我。”
相思一听,看了一眼索昌隆,继续问:“赌了什么?”
索昌隆想起那一日的事,忙道:“此事……相思,我看你还是诊脉要紧,回头自己问顼彧吧。”
相思一听就知道,一定是轩辕顼彧不让他说,便道:“问就问,后日登基大典后我就问他,看你们搞什么鬼。”
众人都不再说话,好让相思静静地诊脉看病。
相思诊脉许久,略显疑惑,问道:“他的脉象并无不妥,只是略有些急促,但不是病,他被人打伤后,有什么症状?”
几人会回忆,高辛檀道:“起初呕吐不止,可又吐不出什么来,吃喝胃口却反倒大增,时常肚子饿,可吃下去不大会儿就又吐出来了。后来就晕了过去,再没有醒过。”
高辛澹补充道:“正是。呕吐之后还会腹痛,看他的样子十分痛苦。”
相思又问:“几日了?”
“从受伤那一日算起,两日了。”索昌隆回答,急着问,“怎么了?可有得治?”
相思白他一眼,站起来擦手,说:“我需细细想想,给我三个时辰,先让他服下这药丸稳住心脉,若是三个时辰之后我想不出法子救他,我看世间也只有我师父能救他一救了。”
“你能请来莫非仙?”高辛檀大喜。
“这就是这位九王子命不该绝了,师父他老人家明日就会来天命参加顼彧的登基大典,师父心善,不必我们相求,也会救人。”
众人一听,皆大欢喜。
相思和叱野来到一间屋内,关上门后,相思坐下,却不说话。
叱野倒了茶给她,道:“怎么样?能救活那个什么什么王子?”
相思蹙眉反问道:“叱野,我若说高辛瀚的病并非受伤,你可信?”
“信,媳妇的话,我自然信。”叱野顿了顿,问:“那他怎么了?装病?”
相思摇头,“你可记得,在紫金山的时候我曾告诉你,那里是天虞族的地界,他们擅长妖术、邪术,不能惹?”
叱野一点就透,“他是中了邪术?”
相思又犹豫,“我和大头他们曾想去偷瞧天虞族的巫女祭天,可惜未曾得见。后来又偷偷去若水族偷东西,在若水我曾瞧见一个女子用熏香熏别人的口鼻,那人口中就爬出了一条大肥虫!我问师父,他说那是若水族的巫蛊。”
“他中了蛊?”叱野一拍大腿,“那好办啊,你既然知道怎么了,定会解蛊,咱们也拿香来熏,把大虫子熏出来,老子一刀砍了不就完了。”
“哪有这么容易!”相思哭笑不得,也知叱野是在安慰自己,道:“我以为是蛊,可师父的医书上说,巫蛊都只能近距离操控蛊虫,如若是巫蛊,那么下蛊的人就一定在附近。可昌隆命人把这里守得严严实实,根本无人靠近得了。”
“除非……”
相思问:“什么?”
“除非下蛊的人就在那屋子里了呗。”
一语惊醒梦中人,相思呀地叫一声,“难道是檀姐姐?她擅长制香,又不是白羽帝的亲生女儿,说不定是北狄人,也懂巫蛊?此次来加害九王子?”
叱野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傻啊!”叱野道,“你想想啊,如果这么容易就想到,那凶手做什么大费周章养蛊来害九王子?再说了,高辛檀、高辛澹和高辛瀚都是羲和部的人,怎么会自相残杀?你还说你不傻……”
“羲和部?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羲和部的?”
叱野坏笑,“本来也没什么可说,既然你问了,就告诉你。我耳力极好,跟着他们偷听了不少事,他们此次前来,是想暗中让天命和羲和部结盟,搞垮常曦部。”
原来如此!
可是轩辕顼彧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难道轩辕顼彧也打算插手中容的国事,联合羲和部吞并了常曦部?还是他想借此搅乱中容,好一举吞并中容国?
叱野看她出神,道:“你不必担心小皇帝,他的如意算盘算的清清楚楚,我看这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相思实话实说道:“我没有担心他,他自小跟着明尧帝后,心智不会差,差的只是独当一面的机会。我只是担心此事之后四国将大乱,到时候我们都难以置身事外。叱野,你觉得是谁下的蛊?”又岔开了话题,回到治病救人。
叱野骇笑,“你是大夫,你问我做什么?”
“这样吧,我先熏一熏试试,如果不灵,只能说明是天虞族的邪术,那就……”
“就怎么?”
相思沉吟,“就麻烦了。”
相思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去了,那几人都以为有望。相思也不愿让他们失望,便什么也不解释,径直拿了香炉进屋。
她拿着香炉放在床榻边,道:“我也拿不准他究竟怎么了,但摸索着总还是有一点头绪。我当诸位是朋友,便实话说了。”
“相思妹妹客气了,请说。”高辛澹道。
“如若救得好他,请诸位不要问我他怎么了,如若救不好,我会告诉诸位该去找谁算这笔账。”相思想着,如果熏出了大虫子,就说明的确是若水族的人下手,担心他们去找北狄的麻烦,为了师父便不愿说。可若是熏不出来,这么怪异的病,除了天虞族,也没有别人了。师父仁慈,绝不会用卑劣手段害人,此事一定是天虞族族长的主意,那就叫他们自己和中容国解释。
这要求虽奇怪,但眼下只要能救人,高辛两兄妹什么都答应。高辛澹道:“梨姑娘放心,高辛澹以性命起誓,这件事上绝不为难姑娘。”
相思点头,正好叱野拿着熏草进来,相思点燃了熏草,等味道十分浓重,拿着熏草在高辛瀚脸上来回熏。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依旧不见肥虫子。
相思快要放弃的时候,高辛瀚嘴角却突然流出了黑血!
“啊!”高辛檀惊呼。
相思将熏草递给叱野,自己用帕子擦掉黑血,嗅了嗅,有一股腐臭,脑子一顿,站了起来。
“怎么……这是……”索昌隆愣愣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病,都觉得又奇怪又吓人。
相思道:“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附近哪里有死人?”
众人面面相觑。
叱野问:“媳妇,你要找死人还不容易。”说着朝床榻上的高辛瀚努嘴。言下之意,高辛瀚十之八九是活不了了。
高辛檀气怒,瞪着叱野,“你说什么?”
相思赶快说:“檀姐姐别气,他就是这样,不要与他计较。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只要找到死人,拿尸油涂在他脸上,他耳朵里会爬出尸虫,拿走尸虫,就无事了。”
这等怪异的病!
高辛澹和高辛檀对视一眼,问:“那……那,那去哪里找尸油?”
索昌隆咽咽口水,“乱葬岗。”
几个人换了夜行衣,等到了午夜,才一一出门去,只留高辛檀在屋里照顾。谁知道一出门就被人堵住了,相思一看,马车里坐着的赫然就是轩辕顼彧!
众人一见是他,索昌隆率先就要下跪,轩辕顼彧忙道:“昌隆,你们都上车来。”他的吩咐,这几人都不敢不听,唯一敢不听的叱野又打定主意跟着相思,便也上了车。
一上车,索昌隆忙要行礼叩拜,谁知轩辕顼彧朝他使了个眼色,索昌隆会意便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轩辕顼彧一拳打在索昌隆胸口,骂道:“你小子还敢问我!我还没有问你要把相思带到哪里去,深更半夜,你们要去哪?”
因为轩辕顼彧做定了皇帝,加之索昌隆也听说了皇陵一事的处置,索昌隆只觉轩辕顼彧已经成熟,俨然是懂得治国之道的圣明君王,哪里还敢向过去一样叫他“顼彧老弟”,哪里还敢像过去一样没大没小开玩笑!
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又这么打了自己,登时大喜,知道兄弟还是兄弟,一拍腿说:“哪里话!相思也是我的好妹子!我们是要去乱葬岗偷尸油,这不才急匆匆半夜出发。”
轩辕顼彧看向相思。
相思知道他才不管偷尸油的事,他是在气自己不告而别,讪讪道:“我们的事情往后我会解释,眼下救人要紧,先去乱葬岗。正好有马车,你……和我们一起?”
索昌隆刚想劝,轩辕顼彧道:“从小到大做坏事哪一次少了我?”
索昌隆的心咯噔一下,话这么说没错,可如今……皇帝偷尸油?千古奇闻!真乃千古奇闻!
随即向高辛澹介绍,“澹,这位是……画圣书香子,是我和相思的老朋友了。书香子,这位便是中容国五王子高辛澹。”
轩辕顼彧倒是很满意索昌隆的表现,听闻来人身份,不惊不喜,只是朝高辛澹微微行了半礼,道:“幸会。”言语虽少,但轩辕顼彧所行之礼乃是中容礼节,虽只有半礼,但既叫高辛澹感到亲切又不失礼。
高辛澹早听闻过书香子的名号,眼见竟然是这样的翩翩公子,又如此知礼数,不禁心生亲切之感,对索昌隆的人脉又是敬佩又是感叹,作揖还礼道:“久仰大名,家姐高辛嫱还有幸得到一幅尊驾的丹青,当真是无价珍宝!今日得以相识,三生有幸!”
“过奖。”
索昌隆记着叱野是轩辕顼彧的朋友,便没有介绍。而轩辕顼彧以为这戴面具的人是高辛澹的近卫,便也不多问。
马车往乱葬岗去,驾车的是丝萝和杜蘅,倒也安全。
索昌隆趁人不备,低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朝轩辕顼彧问道:“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轩辕顼彧看了一眼正襟危坐、闭目养息的高辛澹,道:“既然我没有带着侍卫宫人,也没有穿着皇服,五王子也没有穿白衣,今夜就只有朋友,君臣的事、两国的事都暂且放一放,待日后再议。你是昌隆,我是书香子,咱们是喝酒比武的好兄弟。”
索昌隆一听,笑着说:“那也好,若是要我叫你皇上我也不习惯。”
轩辕顼彧看着他摇头无奈地笑,可眼中满是欣慰和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