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1 / 1)
苏亚睡的迷糊的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握住手机的喇叭,怕吵到童言笙所以开门去院子里接电话。因为出来的着急她身上只穿了睡衣,一出门觉得冷的厉害,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手机,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数字很奇怪,应该不是国内的号码。
“喂,您好。”
“苏亚,是我。”
苏亚就这么直愣愣的握着手机,听着那人熟悉的声音,心里既觉得讽刺又觉得酸楚。
“有事吗?”
或许从没想过苏亚会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电话那头的白醒尘也微微一愣。心里一想就又明白了,应该是她小脾气又上来了,还闹情绪。一直都觉得她很懂事,如今她这样,白醒尘心里多少有些厌烦。
“我这里的事情过几天就能忙完,我回头再陪你回来家看看好了。”
白醒尘语气里的敷衍苏亚自然是听得出来,按自己对他的了解,此刻怕是他觉得,自己再玩无聊的苦肉计吧,玩亲情牌什么,不是很讨厌吗。
“不用了,我已经到老家了。”
白醒尘有些吃惊,看样子是她家里真出了事,于是有些担心,问道:“自己回去的?”
苏亚一听这话,嘴角勾了起来,眼里却是嘲讽:“有人陪我回来,毕竟在安兴我也并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同学。”
“啊,这倒也是。”语气里全然都是漫不经心。
说话间见童言笙拿了件外套出来,给自己披在肩上之后他就走了,没多问也没多说。
苏亚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好像从头到尾,白醒尘这个人都没有特别的照顾过自己,也并没有对自己多么上心,即便是后来他说要试着在一起。这次回老家,到了今晚才来一通电话,可到了现在也没有问过她的家人是否安好,自己状况如何。他只是从他的角度考虑所有的事情而已,苏亚这个人现在对他来说,或许就是时间表上的一个项目,到了时间,定期关怀一下而已。
“白醒尘。”苏亚的声线拖的平缓而悠长。
“嗯?”听着苏亚声音里若有若无的疲倦,白醒尘觉得苏亚这些应该是学乖了妥协了。不会再要求自己去做些他根本不会去做也不想去做的事情了。所以他心情变的松散而愉悦。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吧,从来。”
电话那头的白醒尘蹙起了眉头,怎么又来了,这小脾气要揪着几天不放才安心。
看白醒尘长久的沉默,苏亚心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彻底死了。
在安兴的办公室里,她以为流不出眼泪的自己对他失望透顶,也该放弃了。可这一刻,看着家乡的月亮,呼吸着深夜冰冷的空气,苏亚觉得,这次或许真的心死了。而现在她也明白了自己初接电话的那种无力感从何而来。是因为她即使改变了自己也无法改变他的那种无力。
因为从未靠近过白醒尘,所以那种距离造就了一种朦胧美。而自己,为了留住她,不断的改变着自己,在他面前掩饰着自己的缺点。
一开始就作假的自己,一开始就不够坦诚的自己,输给了过去也输给了自己。她对他的爱恋死在青春往事中,却无法在现实和世故面前活下去。羸弱的长到现在,终于还是枯萎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明白了。
“白醒尘,我们结束吧,虽然从未开始过。”
苏亚的语气中满是疲惫,如同多年在外的旅人,已经无力再去行走,即使知道眼前的土坡下掩埋着价值连城的金子,可她早已无力挖掘。
这是一个残忍的结局,从有心有力到有心无力,再到后来的无心无力,苏亚觉得自己在白醒尘身上耗尽了所有青春中残余的激情。
告别了白醒尘,也就是告别了青春,而自己也在这条痛而冰冷的路上学会真正的成熟。
“好。”
白醒尘那无所谓的口气刺破了空气,传入苏亚耳中。这般随意的结束,如同几个月前那样随意的开始。
因为从未重视过,所以才会轻视、轻慢,才会毫无怜惜,才会漫不经心,才会坦然接受再坦然失去。
或许从一开始,苏亚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就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执拗的不死心,要身体力行的去验证自己的结论,同时可笑的期望上苍给她一个奇迹。
其实,结束了,挺好的。
“白醒尘,祝你幸福,晚安。”
苏亚还没有说完,白醒尘却直接挂断了电话,她没在多想,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这时的白醒尘正坐在咖啡厅里,对面坐着跟他一起讨论画展的赵涵,如今他俩是合作伙伴。
“怎么了?”赵涵问,本是不想开口的,可白醒尘这一脸僵硬的不明所以的表情,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
白醒尘只是手撑着下巴,看了一会手机,想明白苏亚刚才所说的话,表情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气度,一如既往的潇洒而淡然。
他把手机放回到桌子上,笑着说:“没事,只是苏亚终于放弃了。”
赵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段时间虽然她没在安兴,却也是有些眼线在的,她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苏亚这么任劳任怨的在他身边做个隐形人,他都不满意吗。
“那是分手了吗?”
白醒尘半合着眼,嘴角带着浅淡疏朗的微笑,搅动着放入奶球的咖啡:“好像就没有开始过吧。”
赵涵一愣,再看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何,觉得很可悲。不知道是悲戚苏亚还是可怜她们这些喜欢过这个男人的女人们。
“白醒尘,你心真狠。”
他听了这话,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接着搅动:“是吗,可我从来没觉得啊。”
他语气无辜又清白,单纯的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赵涵心头狠狠一疼,她不想再讨论白醒尘的感□□了,因为受伤的永远不会是高高在上的白醒尘,受伤的只能是她们这些普通而平凡的女人。她甚至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去问白醒尘她们对他的爱在他眼中是否都是可笑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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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亚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梦中缠绕着各种她喜欢与讨厌的东西,她被噩梦缠住,无法脱身。梦里她回到了姥姥的卧室,里面摆了两张床,左边是姥爷的床,右边是姥姥的床。好像是夏天,姥姥姥爷都在午睡,凉席在姥爷的背上压出各种奇怪的横竖条纹,弄的背上的那个大黑痣更加突兀。苏亚如同小时候一样,伸手去摸姥爷身后的大黑痣。只听姥爷说:“亚亚,给姥爷挠挠。”
苏亚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原来梦里姥爷还活着,原来在梦里姥姥姥爷还好好的活在自己身边。
顺着视线,苏亚看到姥爷腰上长着鲜红色的蛇胆疮,她很怕,姥爷得了这个之后身体就慢慢变差,之后因为并发症去世。她想拉着姥爷起床,起床去擦药,可怎么都叫不醒他。她很着急,一边哭,一边一声声的叫‘姥爷’。
抬头时看见姥姥站在自己身前,给自己擦着眼泪说别哭。
可苏亚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干,突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苏亚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就见童言笙抓着自己的手,叫着自己的名字,一手忙给苏亚擦着眼泪。他一脸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全然没有从前的内敛严肃。
“苏亚,怎么了,做噩梦了。”
苏亚抓着童言笙的手臂坐了起来,回忆着刚才的梦。十几年了,姥姥因为偏瘫站直身子都是吃力,别说稳稳的站好,连拐棍都不用。她是迷信的人,觉得心头乱跳,她一下子爬起来就往姥姥卧室里跑。
只见舅舅慌忙的跑出来,舅妈正在测姥姥的脉搏。苏亚忙问:“舅妈怎么样了?”
舅妈只是摇头,没有说话,眼泪一滴滴的流下来。
苏亚整个人都愣住了,站在那里,不敢向前走一步。每次都这样,姥爷去世的时候,她也没来记得去见最后一面。身后的门被打开,妈妈跑了进来。握着姥姥的手,一边哭一边低声唤,爸爸抹着泪站在妈妈身边,一直扶着她。
然后苏亚豆大的眼泪流了下来,没有声音,只是哭,哭的全身都在颤抖。
从小爷爷奶奶就不喜欢她,她是被姥姥姥爷养大的。小时候家庭情况并不好,姥姥瞒着舅舅姨妈给苏亚买奶粉,一买就是好多年。每年苏亚生日,姥姥都会给苏亚买一个小蛋糕,冬天会给苏亚做棉袄。
七年前,姥爷去世了。那个推着小竹车哄着苏亚的老爷子,喜欢让苏亚给自己挠痒痒的小老头,每到夏天就让苏亚喝啤酒沫沫的大家长,那个用方言给苏亚讲童话的老干部……多年前已经走了。
如今连姥姥都不在了。
苏亚心里知道这是自然规律,可是身体却止不住的抖,头疼的快要裂开。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握住了自己的手,一回头看见了童言笙,他站在自己身侧,皱着眉抿着嘴,看着苏亚的眼神却心疼而温柔。
他声音很低很缓慢,融入了他们所站角落的黑暗之中。他牵起她的手说:“咱们去看看姥姥。”
苏亚哭着点头,被他领了过去。只见天光散了一些下来,照在姥姥的脸上,她去的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因为子女要为老人穿寿衣,所以小孩们都回去了房间,换好要穿的衣服然后在过去。
苏亚过来的仓促,没衣服可以换,父母让苏亚会家换了衣服再过来。于是童言笙开着苏亚父亲的车把他俩都带回了家。
苏亚让童言笙去洗刷,换上苏亚堂弟拿过来的衣服,然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童言笙收拾好之后见她还没出来,不免担心,进了屋见她换了一身黑衣,站在房子中间,一脸无措。他没有给苏亚一个拥抱或者一句鼓励,只是重新抓住苏亚那只冰凉的手。
“苏亚,咱们该回姥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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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悲痛,没有机会为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哭一哭。老家的规矩多,人去世之后会有姥姥生前的亲戚朋友还有姥姥子女的朋友过来吊念。家里的人除了安排火化下葬以外还要招呼这些远亲朋友。
老家的规矩是找个毛笔字写的好的人坐在门口记账,家里除了已经故去的姥爷,其他人都没练过字。童言笙站在那里,说:“家里有笔纸和墨汁吗?我可以写。”
吊念的时候,人们会带来钱和香火,这些都是要记住的。苏亚原本数学就差,在加上如今这情况,脑子更加成了浆糊。童言笙心疼她就让他在自己面前招呼来人,告诉自己名字,剩下有关数字的东西他来管就好。
家里人都忙,顾不上他们。来的人又多,其实苏亚和童言笙在一起时,童言笙才是最累的。光是记账的纸就写了好长好多。等人来的差不多了时,苏亚看见童言笙在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偷偷的揉着右手。那一瞬间,苏亚说不清楚心里那种感觉,有点酸有点软。
他拉着童言笙到了他俩住的那间屋子,她让童言笙坐下,自己接了盆热水,打湿了毛巾,给童言笙敷右手。力道忽大忽小,全然没有指法,只是低着头执着的在做。本想抽回手,可苏亚使劲攥着,童言笙也就随她去了。
“没事了。”童言笙低声说。
可苏亚没有理他,依旧继续按压着自己而右手,然后手背感到有一些湿冷。
苏亚慌乱的去擦童言笙手背上的泪珠,可越擦越多,最后索性不擦了,只是哭。
童言笙看她这样,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他从美国回家过年才知道把自己养大的祖父去世,大年三十,他跪在童家祠堂哭了一宿。苏亚现在的心情他因为体会过,所以才知道接受起来有多难。
童言笙只能看见苏亚的头顶,坐在小马扎上的她只是流泪,并不抬头。童言笙握住苏亚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然后轻轻施力让自己的手从苏亚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他站起身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心疼或者怜悯,他知道,苏亚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慈悲。
“苏亚,好好哭一场,出了这扇门就打起精神来,”他的声音严厉的甚至有些让人刺痛,苏亚因为他的语气稍稍止住了哭声,“因为你的妈妈,你的舅舅,你的姨妈要远比你难过的多。做小辈的你已经长大,如果不能分担他们的痛苦,那么就分担他们的责任。”
说完走了出去,刚出去便听见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童言笙把这间卧室的门紧紧的关了上来,而他就这么站在门前,守着苏亚。这片刻,他不希望苏亚出事也不想看旁人打扰她,她太需要好好哭一场,然后重新坚强起来。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帮自己重新振作的只有自己。
到底哭了多久,苏亚已经不记得了。
她知道童言笙说的有道理,她也听了进去。哭完之后洗了把脸,虽是双眼红肿不堪,可人比刚才看着精神些。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时,就见童言笙背对着站在门口,那一刻苏亚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童言笙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会苏亚,确定她没事之后,侧身说:“准备一下,咱们要去送姥姥到火葬场了。”
之后的一切都是按照老家的习俗来,火化,下葬,然后请前来吊念的人吃饭。等下午回自己家时,众人已经疲惫不堪。
舅舅最近都会住在姥姥家里,所以苏亚他们也就回自己家了。爸妈很累,所以苏亚下厨给父母做饭,童言笙很有眼色的到厨房帮忙。看他忙里忙外,苏亚很感激他,却只能跟他说‘谢谢’。
他却说:“那给我做顿好吃的,我好饿。”
所以那一段苏亚做的很丰盛,吃过饭,因为父母最近很累进屋休息去了。苏亚把童言笙安排自己客房,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邀功,没有安慰自己,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朋友来自己的朋友家住上一晚。
苏亚最不想听的话,从头到尾童言笙都没有说过一句。
他明确的知道苏亚给他的度是多少,所以他没有做过招她厌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