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八回：如履薄冰（1 / 1）
军臣正在毡房中看书，只听见外面的守卫报：“太子，公主回来了。”
军臣一愣，一把丢下书窜出了毡房，只见玉珂一身布衣，满面风尘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一直在桌案边研墨的刘秋岚也跟了出来，不悲不喜地站在军臣身侧。
淳于公主回来了。
近一年前在毡房中丧生火海的淳于公主，回来了。
军臣往前一步，说道：“淳于，你，回来了？”
他说的不是你还活着，而是回来了。玉珂一听便知他早知道自己没死，所以陷害自己的事也许他也知道……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那一日毡房内没有尸体，想来军臣也该知道自己没死。
军臣一边朝秋岚说：“你去叫镜湖来。”
“是。”秋岚离去。
军臣快步走到玉珂眼前，说道：“淳于，你可好？”说罢看向项逍，感激地说，“多谢你照顾她。”
玉珂一直一言不发，直到此时才淡淡朝项逍说，“多谢你。大恩难言谢，往后我若能帮你，只管吩咐。婧儿还在等你，你先回去罢。”
项逍看也不看军臣，说道：“我有话要告诉你。”
玉珂点头，和项逍走开了军臣一段路。
项逍站定后说道：“老上单于只为了利用你掌控贺兰丰意，但我却看不出他为何要逼贺兰丰意回到云中，此事你多多留心。还有……”
玉珂点头。
“老上单于是如何让贺兰丰意怀疑你的？”
玉珂回想当日，说了老乌的话。
项逍点头，说道：“这些话自然是有人传来的，想来贺兰丰意身边有老上单于的人。你若是不想他死，只怕需找机会提醒他。”
玉珂也早有疑惑，却没有细细猜想，此时验证了猜测，忙说：“你知道是谁吗？”
项逍摇头。
玉珂想着，老乌和六儿是跟着贺兰丰意一路拼杀出来的，想必不会有问题，鼎是项逍推荐的人，定不会是……那么，只有陆信和拓跋弘了……又或是其他自己没见过的人？
这又如何提醒他？他只怕是连听自己说一句话也不肯，哪里愿意听自己解释这么多？
项逍忽的伸手理了理玉珂耳边的碎发，说道：“苍狼印你继续留在身边。”
玉珂点头。
项逍又说：“我走了。”
玉珂点头。
军臣等项逍离去才走过来，拉住玉珂的手说，“淳于，你怎会和项逍在一起？”
“他从沙盗手中救了我。”玉珂冷冷回答，转身就往毡房里走。
军臣愣了愣追上来，说道：“你在怪我没有去找你？还是怪我当日不信你？”
玉珂摇头，“我不怪你。”说着倒了一杯茶喝下肚，却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捂着嘴就干呕起来。
军臣见状，忙喊：“找大夫来！”
玉珂一把扯住他，摇头。
军臣虽不知为何，却依着玉珂，又喊：“不必了。”蹲下身来轻轻拍着玉珂的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玉珂知道是有孕的缘由，只是摇头。
军臣虽然担心，但也不好多问女子，扶着玉珂在桌边坐下，柔声说：“可要先休息？”
玉珂摇头。
镜湖进来了，穿着一身华衣，笑吟吟地说：“淳于！你总算回来了！”
玉珂看她的穿着，立即明白军臣娶了她，笑着说：“恭喜，总算是做了军臣的妻子，可惜我没有亲眼见到。”
镜湖坐下拉着玉珂的手，“也要谢谢你，没有你那一晚的话，我绝不会如此的。”
军臣看玉珂脸色不好，打断她们说：“淳于赶路了一日，身子不舒服，你先送她去休息，我去告知父汗，父汗知道了一定欢喜！”
镜湖一贯听军臣的，立即扶起玉珂往外走。
玉珂就这么住下了，第二日去见稽粥。他没有多说，只是问：“回来了？”
玉珂答：“是。”
“身子不好？”
“是。”
“那便好好休息几日，等身子好了随我去猎鹰。”
“好。”
两人短短结束了对话。
玉珂算是安定了下来，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肚子开始长大，宽大的衣袍尚且能够遮掩，可再过些日子只怕就瞒不住了。
更严重的是玉珂害口极其厉害。
不但变得挑嘴，除了酸辣的东西还有些胃口，其余东西一点也吃不下。而且稍稍嗅到一点腥气就没了食欲，还整日的呕吐，十日不到就瘦了一圈。
军臣虽忙，可看着玉珂瘦了便让镜湖多多照顾玉珂。
镜湖听了军臣的话，端着燕窝鱼翅来，却看玉珂不停干呕，最后一口也吃不下，自己也急了。
“你这是怎么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去找大夫来。”镜湖都快急得哭出来。
玉珂拉住她，“不必，想来是太久没有回来，不习惯了。”
镜湖想着也有道理，便坐下了。
刘秋岚在外面说：“公主，我来看你。”
本来军臣就对她冷淡，加之镜湖嫁进来，军臣对镜湖稍显关心，她明白自己虽是正室，可这样下去早晚也包不住。自己肩负着胡汉的和亲，必不能出了乱子，于是努力讨好军臣。
谁都知道，太子和公主自□□好，两人情同兄妹，军臣对玉珂的关心她也是看在眼里的。于是便开始讨好玉珂，意图博得军臣欢心。
玉珂道：“进来罢。”
秋岚端着一碗酸酸辣辣的汤水进来，说道：“听太子说公主这些日子茶饭不思，秋岚不懂医理，却记得幼时不想吃饭时娘亲煮了酸辣的汤饼给自己，自己没几日就恢复了胃口，所以煮来送给公主尝尝。”
玉珂嗅到那气味，觉得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忙说：“好像嗅着是不错。”
秋岚还担心玉珂拒绝，听她这么说，立即端过去放好，“那便尝尝。”
镜湖阻止，“这汤饼是什么？看着红通通，能吃得？”
秋岚道：“那是辣椒，加进去味道才好，公主才有胃口。”
玉珂看着觉得不错，垂涎三尺的看了一会儿，觉得饥肠辘辘，拿着碗筷利利索索地就吃完了。
“果真是好吃！”玉珂笑赞。
秋岚忙说：“蒙公主看得起，那秋岚往后日日做了来，公主想吃就吃，不想吃倒掉也不打紧。”
往常玉珂定会推辞，可眼下孩子需要吃东西，饿着自己也不能饿着孩子，玉珂点头说：“那真是多谢了！”
三日后，老上单于从外征战归来，在大漠里办庆功会。大家都在火堆旁吃吃笑笑，男子喝酒，女子跳舞，满天的喜庆，火光照的天际透亮。
玉珂的孩子已经两月，害口越发严重，身子也犯懒，本不想来，可自己是公主，还需出场。
军臣自那次醉生梦死后很少喝酒，随便和几个立功的将士喝了几杯后就坐着吃肉。
还和过去一样，他割好了羊肉放进玉珂的盘子。
玉珂道：“我不饿。”
军臣看她眼前的东西都没有动过，说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些日子瘦了不少。”
“没有。”玉珂摇头。
忽的嗅到羊膻味，胃里翻滚起来，玉珂强忍，却还是忍不住扭头就捂着嘴呕起来。
军臣大惊，忙的上前去看她，“淳于！淳于！你究竟怎么了？”
玉珂看他一眼，只见他满脸的担忧，那种担心的眼神，绝不是装出来的，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继而稍稍得以安慰，微笑着摇头，“没事，近来胃里不舒服。”
军臣稍稍安心，扶着玉珂坐下后朝下人吩咐：“去打碗热汤来。”
玉珂知道自己喝不下羊汤，却也不忍心拒绝军臣，于是没有阻止。
老上单于突然起身，整场都安静了。
老上单于端着一个酒鼎似的东西，玉珂看不太清楚，只见他笑着环视众人，看完了所有人才说：“这是我的新酒樽。汉人喜欢用酒鼎，喜欢用青铜打造，我却独独喜欢这个。”
大家忙得都夸那酒鼎好看。
老上单于笑着，说道：“军臣，你可知这酒鼎是什么做的？”
军臣忙起身，说道：“军臣不知，还请父汗告知。”
老上单于笑盈盈端着酒鼎，摇摇晃晃走到场中，说道：“这是月氏王的头颅！我今日收复了月氏，从此，月氏不复存在！我便拿他的头颅做酒鼎，祭慰我们死在月氏国的匈奴将士！”
闻言，所有人先是一惊，继而都欢呼起来。
头颅！
玉珂看着那酒鼎，耳畔只听见“月氏王的头颅”几个字。
阿爹！
玉珂头晕目眩，胡乱地去抓身边的东西想扶稳，抓住了军臣的手臂，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
军臣看玉珂神魂颠倒的模样，也吓坏了，叫道：“淳于？淳于？”
玉珂头发蒙，耳里吱吱的发出尖利的声响，感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了。腹部突然剧痛，玉珂一声惨叫跌在了地上。
军臣一把扶住她的头这才没让玉珂撞在桌案上，“淳于！你怎么了？”
镜湖见状，忙喊：“快！找大夫来！”
老上单于看过来，打量着玉珂，眼里透着关心、担忧，却也透着思索。
玉珂只看见眼前人影晃动，最后是军臣担忧的眼神，然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