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1 / 1)
自打李静棠和温家的亲事定了下来,她在李家的地位终于显得不再那么多余。有不明就里向她阿谀奉承的,也有在背后说她为了去享受荣华富贵连克妻之人也敢嫁的。对此她都是一笑置之,因为待嫁,太太那里也不让她去做东西了,只给了她一些布匹让她自己修一些嫁妆,这关乎娘家的体面,太太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待到出嫁的前一天,按照惯例早上她要去太太房里给她请安。到的时候刚好看见请假回来的静桢也在,她也瞧见了自己。太太还在梳洗,两人都在正厅里等着。李静桢看了看这个自童年起就和自己的命运不同的妹妹,她还比自己小一岁,自己还在无忧无虑的读书,她却在明天就要嫁给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她走到李静棠身边,悄声对她说:“你是真的愿意嫁人么?听母亲说你是愿意的。”
待嫁以来一直不表露悲喜的李静棠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无论是父亲、太太,他们在告诉她这门姻亲的时候所用的口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只有静桢问了她是否愿意,可是这时就算说了不愿意又能有什么转机呢?她暗自忍住了泪,半晌才开口道:
“那温家是个富贵之家,我嫁过去必定不会吃苦……”
“温家如何我不管,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只怪命该如此。”李静棠有些激动,随后又稳住了心神,“姐姐别再问下去了,这也许是上天给我的一次转机,姐姐就别再为我担心了。”
李静桢也明白了,即使静棠说不愿意自己也不能阻止这场婚姻。感到有些无力的她低声说:“那你好好保重。”
李静棠没有说话,只默默点了头。两人沉默了一会,太太便换好衣服走进了正厅。李静桢先请了安,然后便是李静棠。太太喝了口茶,这件婚事给这个家带来的利益让她总算能用笑脸对着李静棠了。看见这两姐妹之间无话,便开口道:
“瞧你们姊妹两个,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的。怎么现在倒生分了?”
“没有的事,只是妹妹明天就要嫁人了,怕说错了话惹得妹妹伤心,索性就不说了。”静桢抢白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倒要夸夸我们静桢长大了,懂事了。”太太笑道,“行了,那你就先去做你的功课吧,我与你妹妹还有话要说。”
李静桢知道自己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留在这,便回去了自己房里。太太见静桢走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看着站在面前的李静棠说:
“自你娘过世,老爷就将你记在我的名下了。我本就是你嫡母,也当得起做你母亲。你明天出嫁了,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你也知道你娘只是我的陪嫁丫鬟,得了老爷青眼这才开了脸抬做妾。现如今你养在我名下,才有这样一个好亲事,就连出嫁的规格都是比照嫡出女儿来的。希望你好好想想如今的身份,不要辜负家里对你的教导,不要做有辱门风的事!”
“静棠知道了。”
“好了,明天还有的忙,你先下去吧。”太太见她还是一如既往顺从的样子便摆了摆手让她回房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静棠就被王妈妈叫了起来,接着就是一番梳洗。几个丫鬟一齐上阵替她盘好发髻,换上大红的喜服。一切打扮停当之后,镜中的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用黛石画好的柳眉弯弯,眼角处抹上的胭脂微微上挑勾勒出一丝妩媚,略施薄粉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平添一分娇羞,朱唇轻点暗藏笑意。接着在丫鬟的搀扶下去花厅拜别了父母,鞭炮响起,迎亲的队伍来了,她盖上盖头被搀扶着上了去往温家的花轿。
一路颠簸总算是到了,只听得外头有人喊了一声落轿。花轿稳稳当当的落下,感到轿帘被人掀开,她低着头走出轿子。正等着喜娘来搀扶,却看见一双大手伸到自己面前。只听见一个男子声音说道:
“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是由为夫来牵着娘子走吧。”
李静棠有些发懵,她记得自己学的规矩里可没有这一条啊。只听得那声音又道:
“娘子不肯把手给为夫,可是不愿与为夫偕老?”那戏谑的语气倒让李静棠觉得有些熟悉,顶着周围的一通哄笑,她只得将手放在那只大手上。
一路被牵着手走进温宅的花厅,温老太太已经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司仪几声高唱,让新人拜完了天地。自己这才被丫鬟搀扶着去了新房。
等到李静棠坐到了喜床上,方才感到一阵疲倦。她勉强打起精神想要坐好,不让别人觉得自己失了礼数。却听得那扶自己进来的丫鬟说:
“少夫人若是累了就略歪歪吧。”
“你是?”她听那声音和善,便开口问道。
“回少夫人,我是在少爷身边伺候的青竹,被少爷吩咐来伺候少夫人的。”
“那便有劳青竹姐姐替我注意着了。”李静棠也不想推辞,忙活了半日她也累了。倚着床闭目养神。
“青竹会的。”那个叫青竹的回答的中规中矩。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阵喧闹由远及近,让睡梦中的李静棠惊醒。她坐直了身体,青竹见她自己醒来了,也走了过来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盖头。刚整理好,便听见有人推了门进来。接着她感觉到有一个身影站在自己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喜称挑开了盖头。没了盖头的李静棠像是被剥去了一层保护一般,把头低着不敢看来人,一双手紧紧攥在红色的袄裙上微微有些发抖。温彦谦瞧新娘这般模样,不禁笑出了声。这一笑惹得李静棠抬起了头,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笑得新郎。那戏谑的笑意,倒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林边遇到的那个人,这样一联想就越觉得这笑脸可恶,她又低下了头。
温彦谦却没发现自己新娘正在生气,只道她是紧张。便想说些话缓和气氛:
“我叫温彦谦,你是叫李静棠吧。”
“嗯。”李静棠也正后悔着自己胡乱迁怒别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丈夫。于是便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我便叫你静棠吧,你叫我彦谦就好。天也晚了,我们早点睡吧。”
原本要抬起头的李静棠把头埋得更低了,脸也红得要滴出血来。看到这幅景象的温彦谦立刻明白这姑娘想歪了,他清了清嗓子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带笑意,对着坐在床边的李静棠说:
“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未经人事的十六岁小姑娘用强,新婚之夜你也累了吧。快换了衣服睡觉吧!脑袋里在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受窘的李静棠想也不想的回道。可是心中却松了口气,急忙去换了衣服梳洗。
一天折腾下来,躺倒在床上的两人很快就沉沉睡去,他们的新婚之夜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