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二章3（1 / 1）

到目前，我是幸福的，不管经历过何种苦难，我有一位爱我的先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一颗知足的心，一个爱社会希望世界和平的心愿。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不把笑容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戴蒙先生，是的，当我怀着感激和崇敬的心态去看那位先生时，他便是让人肃然起敬的戴蒙先生，余下的日子里，他是我那平凡又相敬如宾的夫君。这会儿，他正在看我。他的眼神，常常让我捉摸不定，深邃复又缠绵，光线充足时，眼神刚毅而镇定，光线熹微，则成为朦胧的月色，雾气弥漫，使人不由得沉醉其中。而我对他眼神的回应，常常只是一个在外人看来淡淡的笑。只有戴蒙知道我的性情，唯有恬静，才是我发自内心的欢欣。

“愣着干嘛。”他低吼一声，我快步上前，赶上父子俩的步伐。

“妈妈！”牧覃恰到好处地呼唤总是我快乐的源泉，戴蒙也趁机捏住我的手，三口人在朦胧的晨雾中一条幽幽小径信步走着。

推开刚翻新的木门，一株紫粉拦住面，探出半截碧绿的腰肢，戴蒙拿手臂轻轻挡开，我跟牧覃便在这白皙宽大的手掌的庇护下弯下腰屈膝走过。

“谢谢。”我轻轻地，郑重其事地说，脸颊却禁不住烧起来。

他却故意迈开阔步走远，这时，我忽然听见他说：“啊，让，你来啦！”

我忽然脚步紊乱，惊慌失措，啊地一声，崴了脚踝，却不敢大声□□，席地而坐，幸而没分散戴蒙跟让的谈话，松口气的同时，忍了一头密密麻麻细细的汗珠。牧覃刚想大叫戴蒙，我赶紧冲他摆手，架一根手指在鼻尖，另一手一把擒住他顺势拉进怀里。

“噢，戴蒙，你是去上班？”

“噢，是去跑步。”

“让！让！”牧覃叫着挣脱我的束缚，以兔子的姿态，跃进让的视线，（在卢塞恩时，他俩的关系一向很好）自然，连带着，跌倒在地的我也紧随其后进入让的视线，不仅是让的，还有戴蒙。

“你怎么了？”

我坐在地上，想要迅速站起，又怕鲁莽加重伤势只好一动不动，“走累了，想歇一歇。”

回报我的是两片半信半疑的目光，我索性摆出个享受的姿势，继续说：“不觉得规规矩矩的女人偶尔随性会增加几分性感吗，亲爱的戴蒙先生？”我故作亲密地对戴蒙说，眼角一隅并不忘记偷偷观察让的表情。

“的确是多了许多韵味。”戴蒙笑了。

“快进去吧，让，巴蒂西亚早盼着你呢。”我兀自说着，没敢抬头看他，装作专心致志给牧覃整理褶皱的衣襟。

让欠了欠身，我知道他如鹰一般的眼神一直盯在我脚踝，便知注定我的一切逃不过这个大男孩那双敏锐的眼睛，他对戴蒙说：“一会儿见。”然后，慢悠悠地走到我跟前，也说着：“一会儿见。”然而，这句话并不代表着结束，他继续说：“脚崴了，不要忍着。”

他话中的关切迫使我猛地抬头看了眼戴蒙，心虚一览无遗地放在我眼眶里，幸而他并没有看我，眼神定在让渐渐远去落魄的背影上，直到那背影沿着曲径消失殆尽时，他才收回眼神，蹲到我跟前，夺过我受伤的脚踝。

“我太不小心了。”愧疚让我不住地道歉。

他一言不发，专注地检查受伤处，他的沉寂使我六神无主，也许，他察觉到了什么，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也许让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被他看出了端倪。我着实有些担忧。

“怎么这么不小心。”跑步只好取消，戴蒙背着我回到家里，给肿起的脚踝敷了冰，这期间他只是沉默，这加重了我的担忧，我总归相信鲁迅先生的那句话，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我倒希望他不是死火山，有话便说，不憋在心里。

行走不便，恰好能够逃避跟让的会面，孩子总喜欢跟新鲜的陌生人玩耍，牧覃早不见人影，我独自呆在二楼的屋子里，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时而能听见楼下喧闹声，当然，大多数是我那淘气的儿子制造的，大人们围绕着他，不停地笑，其乐融融。我踉踉跄跄地挪了几步，走到窗前，倒不为湖上风景，却是纯粹想欣赏欣赏昨日做的一扇窗帘，以及上头花哨的装饰。

亲爱的读者，千万不要将我当做贤妻良母来崇拜，针线刺绣饭菜烹饪，向来不是我所擅长，也没能从母亲处习得，若不是生活所迫，我断不能够成为身怀绝技的淑女。为了孩子，学习烹饪，学习食物特性；为了家，学习缝纫、针织、木工电工，甚至平日里的电器修理，这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之义务，生活之给予。

中午时，我被巴蒂西亚叫醒，她来请我吃午饭，今天的饭菜婆婆亲自下厨，如果不是腿脚不便，我准能大展身手一番，但我并不觉得遗憾，毕竟除了今天，每日的午餐都出自我这双还算灵巧的手。这并非是受了婆家人的虐待，实在是，瑞士人的饭菜太过简单，中国人嘴刁，又怕牧覃营养不良，便揽下做饭的活。饭菜中西结合，所幸一家人都能接受，只是对中国相对生疏的莫纳先生表示有些吃不惯，但看得出他很乐意接受这种中西风格的奇怪的菜式，从此，厨房彻头彻尾变成我的天下，婆婆偶尔心血来潮会做些巧克力或者别的糕点，她的厨艺无比精湛，除了不擅长中国菜外。

“再给我睡一会儿，我晚些再吃吧。”我一方面不愿正视让，一方面实在困顿，便央求巴蒂西亚道。

“sue，下去吃吧，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凑齐，好不好，好不好？”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哈欠连连地坐在餐桌旁了。戴蒙哄着牧覃多吃饭菜，午餐刚到中间儿时，孩子放下众人去院子里玩耍，我并不惯他，也不担心，就由他去了。巴蒂西亚苦闷着脸，让神情异样，像是吃坏了肚子，戴蒙沉默不语，郁郁寡欢，我虽笑着跟婆婆搭话，却心不在焉。餐桌上围成正方形的四人，各自沉浸于琐碎事物，饭也不能吃得尽兴。

好不容易饭毕，巴蒂西亚在厨房殷勤地洗碗，两个男人则在沙发一角做着严肃又俏皮的交谈，他们时而凝重，时而开怀大笑。巴蒂西亚迅速高效地清理完厨房，陪我看着节目，她的心完全不在电视上——她想跟让交谈，不希望旁人打搅。偏偏戴蒙粗心大意，一个劲儿地高谈阔论，我实在看不过，挺身而出。

“戴蒙，”我叫了他，“你去看看牧覃在院子里干嘛呢。”

把戴蒙支开后，我踢了踢巴蒂西亚的拖鞋，朝着让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她感激地望了望我。

“妈妈在外面照顾着，你不用担心。”他头也不抬，竟如此搪塞我。

“戴蒙，”我又叫他，“你扶我上楼去吧，我身子倦地慌。”

尽管他心不甘情不愿，却是顺从地扶我上楼，进了房间，他嘱咐两句，竟复欲下楼谈天，我赶忙揪住他，“你先坐下，”他稍稍做挣扎，“不要下楼去，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时间。”